青山志1

作者:张景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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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益塘


      有些人就是这样,冷漠又多情,简单又复杂。
      深情的时候可以颠覆性命;冷漠的时候可以视而不见;复杂的时候可以竭尽全力地殚精竭虑;简单的时候可以无所事事地放任自流……
      当然,这些特殊的情感有可能因人而异,也有可能因人而量,更有可能随性而为。
      所以,大概每件事情都是这样的,有时无比复杂:永远没有办法理清关系,有时却又无比简单:随时忠于每分每秒的变化。

      林益塘是在进自己办公室之前被向春明叫住的。
      “嗨,你能不能帮我一起下楼搬下东西……”,满头是汗的向春明不停喘气,迎面看着出电梯的林益塘好一会儿,突然对她说道。
      林益塘只是走着,然后站定,抬了下眼皮看他,没有说话。
      一股无言的尴尬弥漫开来。
      “呵呵,你才回来,也很累了吧……”,向春明心虚虚地说着,神情小心,到最后尴尬得摆了摆手,自动消声。
      然后他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走进电梯下楼去了。
      在向春明越过身边的时候,林益塘的身形晃了下,脸上的神色莫名。
      几瞬,听到电梯门合上的声音,她的喉头滚了下,几乎同时,她抬脚就朝自己的办公室里走去。
      而堪堪地站立于办公桌前,林益塘把包里的文件清了出来,换另外的进去——她是回来拿明天的客户资料的。
      办公室里没开灯,黑漆漆的一片,不过林益塘很清楚自己放东西的位置,所以抓取自如。
      她的手飞速不停着,只是收着收着,动作不由地就突然停下了。
      停顿了一会,只听见黑暗中传来一声叹息,然后是摸索着穿衣服的声音。

      “哦?你怎么下来了?”,向春明惊道,摸不着头脑地看着套了工装的林益塘面无表情又一言不发地开始搬东西的举动有些吃惊,毕竟他们不熟。
      而回答他的又是一如既往的沉默。
      林益塘搬着那些玻璃铝合板,发现即使有电梯,平行的路线也不少,而且东西又都是易碎品,所以非常考验臂力和持久力。
      这两样林益塘都没有,但所幸的是她很有忍耐力,所以还是可以撑到把东西搬完为止。
      确认只剩下最后一件没搬的时候,看见向春明已经下去,林益塘转身就回了办公室。
      她在黑暗中前行,解下湿透的工装外套扔在沙发扶手上,摇摇晃晃地去打开办公桌后的窗户,然后坐在办公桌前,任背后落地窗外的风呼啸争吵着涌了进来。
      秒针滴答答地一下一下走过,带着汗水气息的呼吸吹向办公室的各个角落,有颓然的意味。

      “扣扣”,门被敲响,紧接着打开,向春明就推门而入。
      这让还没应声的林益塘有些不悦,但她没说什么,只是眉头皱着。
      “怎么这么黑?”,向春明惊呼一声。
      林益塘举目望去,依稀可见的是端着两杯饮料的身影,由走廊另一处的微弱灯光投射而来。
      几不可察地,林益塘叹了口气,扭开了办公桌的暖黄色的台灯,一小团亮光绽了开来。
      向春明寻着亮光走去,在她面前,隔着一张桌子站定,左手向前微微朝下伸去。
      “呐,给你!”,向春明笑了下,“谢谢你帮我搬东西”。
      而侧着身子坐在位置上,左手放在腿上,右手蜷着搁在办公桌上的林益塘并没有伸手去接,她只是站了起来,手背在后面,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十分冷淡。
      纵是帮过自己,可如此作态,饶是向春明好性子,要是白天,他也可能讨了恼就出去了,但他没有。
      这是为什么呢?因为这是黑夜。
      在那暖光灯光映射下,可以清晰的看到落地窗外黑色外景投映出来的景象:林益塘的右手正用力按住另一只手,控制它的不停发抖。而她的脸上虽然冷淡,但还是没皱眉头,只是没说话。
      所以本来在白天的话,会找借口出去的向春明也没有出去,只是伸出的手依旧顿着,等着有人来接走那手中的饮料,唯一不同的是,此时的他眼睛是含笑的,也更多了几分耐性。
      林益塘的目光在向春明领口位置停了很久,然后她伸手接过了饮料,用的右手——可向春明飞快地瞟了一眼她桌子的布置却发现,原来她是左撇子。
      这其实倒没什么奇怪的,只是向春明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隐瞒,而且从她不自然的动作和神态里,可以隐隐感觉出那种特殊那对她生活的不便。
      当然这也是向春明后面才更确认的事。

      在这个发现很久过后,向春明都没机会再和林益塘说过话。
      因为林益塘总是很忙,而他们几乎没有什么时间可以碰到。
      直到六月公司庆的那一天,向春明才久违地见到她的身影——出现在海边一大片热火朝天的人群当中。
      本来所有人都是要牵手绕成一个大圈跳舞的,但在开始之前,林益塘左手边的女生突然挣脱开去了另一个好友那边,而接着那个女生的,是一个男生。
      那男生还未上前牵住林益塘的手,林益塘就松开另外一只牵着别人的手,似乎没意思地说一句,“你们玩吧!”,然后就喝水去了。
      她身份不低,加上一向给人的性格如此,所以没人好意思再叫她进来,只好自己玩开了。
      而向春明的身份是比她高一点的,虽然他们不算熟,但他却在绕圈舞一轮结束后走了过去。
      “不一起来吗?”,向春明问。
      林益塘望海的眼睛吝啬地施舍般看他一眼,又收回目光,默了几秒,然后冷不丁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
      向春明失笑,“哈?”。
      林益塘,“右手远离心脏”。
      向春明仍是莫名。
      “可以少受些控制”。
      其实向春明也还是有些不明所以,但那疑惑直到林益塘走进圈子里,他才明白,原来她那意思是说原本第一圈的时候,如果不是左边的女孩走的话,那她也还是能坚持下来的。
      呵,他还真没见过能把自己身体划分得如此明显的人
      既对自己的左边无比柔软,又对自己的右边却如此轻贱,就好像……那厌弃的一半是别人的,那样漫不经心、任意发展。
      而第二圈的绕圈舞结束后,没有休息,紧接着就是老鹰抓小鸡。
      百忙之中,向春明还是注意到了她在抓前面那个人衣襟之前还问了一句什么,然后就被突如其来激烈的战况给摄去了心魄。

      而在这之后的很久,向春明的地位一升再升,但林益塘对他以往冷淡的态度,并没有任何一丝地改变。
      那种状态就好像她等红绿灯的那样,遵守并不是因为他人或自己的道德感,而只是单纯想对她的生命负责而已,很是本分。
      向春明曾问过,那天游戏前她跟前面的人说了什么,林益塘只一句,“我只是问我能不能搭把手在她的肩上而已”。
      向春明站在桌前。不解,“那是在游戏,又何必问?”。
      林益塘抬眸,“如果我问你我能不能把手搭在你的肩膀,这意味着我是不喜欢别人搭在我肩膀的,不然我也不会问你不是吗?”。
      向春明,“可那是在游戏,反正都会搭上,又何必说?”。
      林益塘这下连头也不抬,只顾着手上的工作,“我常说谢谢,但也不常说。说的时候是因为习惯,不说则是因为有些事我觉得一句谢谢不能带过,又或者我想用别的方法补偿……所以说每个人做每件事总是有理由的,无聊也是一种理由,那你又何必问那么多?”。
      向春明被怼得讷讷,张了张嘴,他尴尬了一下,“咳,你看,那你说了,我这不就知道了吗”。
      林益塘皱眉,“呵,那我们的对话还真是很有意义呢!”。
      向春明不禁顿了下,想了想,还是开口了,“我能问一下,为什么你,啧,为什么待人这么区别化……”。
      向春明似乎不好措辞,因为他乍然想起林益塘好像也并没有那么绝对。
      林益塘抬头看他,目光里带着询问,然后她眼眸轻颤了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意思。
      然后她坐直的身体不由往后一瘫,微微旋转着椅子,指尖点着扶手,眼眸垂在手上,“谁也不是一开始就是现在这样的”,她如是说道。
      “我向来远离那些心思多的人,因为我不够聪明……也不是说我不聪明,只是我基本都是按照本性来生活的,不是怕得罪人,就是怕被惦记”。
      “而衡量我远离界限的标准就是气息”,林益塘思索了一下,然后缓慢开口,“我记得人生中我第一次感到强烈厌恶的时候,是和一个男生一起出去发传单的时候。那个人离我蛮近,手里轻飘飘地抓着一张传单在那里荡啊荡,掉在了我的脚下,我那时候年轻又纯真,觉得让人蹲到我脚下捡东西可不好,所以立刻蹲下去帮他捡起来……”。
      林益塘叹了口气,唇角勾了下,“结果和他的手碰到了一起——那是我第一次和异性触碰,我立刻抬起头,却没想到看见那种粘腻的眼光放在我的身上……呵!可能以前也有吧,只不过我那时才突然开窍,意识到了那些东西”。
      林益塘抬起头看他,“所以我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她顿了下,又继续道。
      “不过这样其实也挺好的,你不也是这样,没有选择就不会迷茫。我怕痛,而且被不喜欢的人求偶的感觉不会让我感到美妙,暗恋别人的感觉对我来说又太过痛苦。所以说现在最好。而你不应该来诱导我,尝试给我的人生提出别的建议”。
      林益塘的目光定定地看着他,毫无波澜。
      向春明抿了抿唇,好笑道,“所以我该怎样做?”。
      林益塘,“所以,不要做让我讨厌的事”,因为现在你身上没有我讨厌的气息。
      向春明,“那如果我做了呢?”。
      林益塘,“那也没什么”,只不过会失去我——即使你并不介意。
      向春明垂眸低低地笑了,“我发现你还真是,对我也太没有一丝恭敬之心了吧?好歹我也是你的上司,你就这样和我说话?”。
      林益塘,“那你想要我对你有什么态度?你说出来,我都可以”。
      向春明目光锁住林益塘的视线,启唇微笑,“那如果我要你像对男朋友那样对我呢?”。
      林益塘收敛了含笑的眼角,“有些话可以不用说出来的”,不是因为可以用做出来的来表现,而是因为说出来之后就没有回头的余地。
      向春明询问的眼光看向她,“那不然?”。
      林益塘,“只要不是告诉我就可以了”。
      那这样,我就仍可以不远不近,省得麻烦。
      我们都是这样活着,不论想得多么惊天动地,只要没有说出口,做出来,就还有挽救的余地,但若是你有什么举动,我也会采取相应的措施。
      然后就这样,试探着,忖度着,你前进一步,如果我想要你,也就前进一步,不然就转一个方向,可一旦说出口,那么就意味着是一场正面迎击的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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