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志1

作者:张景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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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稀霖


      诚然,就如同上次被景晓萌故意打断的对话,后来也有几次。不过也不光他们这样--因为就连张稀霖这种自律性非常强的人,都开始“散漫”起来了,足以见得这样的排练有多认真。
      而每次每次,景晓萌在他们后面咕咚咕咚喝水的时候,耳旁就是张稀霖清澈的声音--这声音甚至在他睡前还会在脑海中浮现,可惜的是,他们的戏份不同,景晓萌下来没多久,轮到导演喊“首领和她的侍卫小兵”时,张稀霖和广皓就要上去闹哄哄地排练了--所以连景晓萌这个一向负责任的人也很无心力能管......可想而知,在这种情况下,话剧的排练效果会有多么的“好”。
      新生汇演那天,所有人都被忙乱搞晕了头脑。本来还以为能有个好结果的--因为往年来话剧社的节目排名,一般都是同类节目的第一、二名,可这次,他们的剧却破天荒地排到末尾。
      汇演结束后,话剧社的成员们,尤其是饰演女主角的一个叫刘世曦的人,站了出来,说景晓萌这个主演没什么感情,做什么动作也不到位——因为张稀霖演的首领父亲死去的时候,景晓萌这个将军儿子本来是要抱着张稀霖嚎啕大哭的,可他却没有,不仅几乎没碰上张稀霖的一片衣袖,甚至大哭的时候也扭扭捏捏。
      而且她还指出,张稀霖这个替补的外系的也不配合,总是先走,也没一起收拾过道具什么的,实在恶劣。
      所以身为话剧社的主要社员之一的刘世曦,就大刀阔斧地挥手,做主让他们两个去还那一大袋汇演前租借的演出服——因为归还东西要绕到半个城以外才有的戏曲服店铺,若要打车的话,不仅昂贵,也十分辛苦。以前是有车的同学负责去拉的,不过这次,就算想去借也不好找了--毕竟刘世曦都发话了。
      张稀霖听到之前他们“训话”本没说些什么,就算被安排去还东西也没有拒绝,但直到有一个人讥笑地问到她脸上--笑得一脸不怀好意,似乎是实实在在地幸灾乐祸,“参加这样的集体活动意义何在呢?你说对吧!”
      那人本以为张稀霖不会说话,没想到她却皱眉正色道,“这种事情,向来只有真正参加融入进去,才能体会到那种自豪感,那些没有认真投入过的人是不会明白的”--她也难得反讽了一把。
      那人一楞,好半会儿噎道,“切,看不出来,你还挺感性的嘛!”
      张稀霖听清了那人的嘲讽意味,还想再说什么,刘世曦就走近了说,“人家可是中文系的大才女,遣词造句的那种心境,当然不是你这种俗人可以知道的咯!”
      总之,经刘世曦这么一说,精疲力尽的众人也不知是什么心情,也就没说话,顺着她的意思来了--这种沉默正是人心最可怕的事。但换种角度来说--说不定当他们“讨伐”别人的时候,自己也是置身事外的--由此一想,所以张稀霖觉得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只是,刘世曦——在这里不得不提一下,陆氏学院是以企业资助型为主的学校,所以很多著名的企业都会进驻导师--目的在于为企业搜罗优秀人才的储备。只不过,一般这种事只要派一个专员就够的,要不是刘玉歌实在宠爱她的独女刘世曦,想要为爱女搜罗她以后的领导班子、撑起公司,像他的这样的上市公司老总,是不会会纡尊降贵,亲自来学校授课的。
      而张稀霖那天破解了他的难题,又挺顺他的眼缘,所以一番了解过后,刘玉歌竟然亲自找到她,愿意给她一份协议。协议内容可以给提供张稀霖四年的学杂费全免,再有一部分奖金,只要她答应转成经管系公共关系处理专业,然后在毕业后,先去他的公司工作五年就好。
      连最是讨厌他们这些用钱“绑人”的老学究辅导员,想到张稀霖的情况,都劝她还是考虑考虑。
      只不过张稀霖仍是拒绝了。一是,纵使她可能有能力,也善于处理那些啰嗦麻烦事,但她却向来都不喜欢和人打交道,二来,转系之后课程太多,她也就没办法照顾张溪岩,是以她立刻就婉拒了刘玉歌的邀请。刘玉歌倒也再挽留了一下,只是张稀霖的心意已决,所以作罢。
      也是直到不久的以后,张稀霖才知道,原来那个刘玉歌是经管系最严格的老师,而且那道公关题是他的成名题,他已经拿出来考过无数届的学生还没被解答。当然,她那天回答班级的方式,当然也十分很欠揍,虽然所有人都知道预科班是特招班,的确有些骄傲的资本,但在外面,还是三缄其口的好。
      而这也是为什么,为什么刘世曦会如此“针对”她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在张稀霖唯一一次去刘家的时候,被她爸爸在刘世曦前绝口不停的称赞,所以才有这样“特殊对待”。
      所以说别人家的孩子什么的,还真不可以说。刘玉歌的初衷大概是想女儿出面,用她的人格魅力挽留下她的,却没想到适得其反,刘世曦变得那么讨厌她。而现在,难得会讨厌人的张稀霖,也对她感到有些反感起来。

      因为上次集合的时候,张稀霖和景晓萌就那么被“指定”了,去还戏服的任务,所以张稀霖在隔天午后又来到了排练室里。简单和早就呆在那里的景晓萌打了个招呼,张稀霖一言不发地提起道具服的袋子,出了话剧团,景晓萌也匆匆忙忙跟出。
      一路上,景晓萌一直想让张稀霖把手中的东西给他一点--这可能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是男生,所以应该提的多一点的缘故。
      只不过张稀霖好不容易哄完张溪岩睡觉,正一阵烦闷,看着他那样子,更加不耐--凭什么他一副好好的人生牌,却要打烂成这样,过得这么烦心,又这么受虐的愚蠢?更让现在看到他这般模样的自己,烦心不已?
      但其实张稀霖没好意思承认的是,她之所以会这么“歧视”景晓萌,是因为有次体育考试课时,被体育老师叫来当监考员的景晓萌,在记录张稀霖的成绩时一句吃惊的“你是张稀霖?”,不小心道破了张稀霖找人代考才这样的。
      换做别人的话,就算认识,知道不是本人考试,也会当做没看见的,可他这么一来,倒挺像针对她的样子。所以她虽尽力公正,不想因为这件事偏颇责怪他的尽职,但却也难免不舒服了起来--大概其他人的态度也是像她这样,希望和他保持不远不近的关系吧!毕竟他担任着职务,有时需要他帮忙,可又因为他的“刚正不阿”和“做人太差”,很多人怕被连累上,所以才如此这般。
      张稀霖这样想着,仍是一个人气呼呼地走着,也没怎么理他。
      不过仔细想想,可能景晓萌他是真傻,还是纯良的那种傻。借道具服也是自己一个人去的,在社团里,不,应该在所有场合里,都是类似苦工、凝结剂的作用吧!大部分人都是利用他而已,因为知道有事情没完成了也没关系,反正他会自觉顶上去的。
      虽然他也许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来表达对世界的态度,而且某一些观点还很符合张稀霖的审美,但张稀霖却会很明确地远离,这种情商智商高低不分,或是明知如此、却装傻博取友情和陪伴的人--因为她一直觉得那样的人实在可怜,连张溪岩都比不上,所以她都不好意思占他便宜了。
      不过不知道是他们衰,还是那个道具店的老板才是他们真正的煞星。
      张稀霖和景晓萌挤着公交,好不容易才把戏服交给戏服店老板,本以为可以直接走了,谁知道店老板,说要检查一下才可以。
      那检查就检查一下吧,没想到她竟然眼尖地在一件演出服上发现一道五厘米左右的破痕。张稀霖立时脑子里的想法就是,也许借来的时候就已经坏了,不过她明智地没有说出来这话--毕竟当初检查的人也不是她。
      本来想着赔一点钱就好了,只是店老板言辞咄咄逼人,让他们要把这件戏服买走才肯罢休,而且还漫天要价,“我跟你们说,你们这些小鬼,不买了这件衣服就别想走了……”
      景晓萌又是尴尬地看了负手站立在一旁的张稀霖一眼,然后满脸通红,小声地祈求老板不要那么大声、说得那么难听。
      结果那女老板丝毫不耐景晓萌这种唇红齿白的模样,反而说得更大声,“哎呦呦,这几个学生仔坑我呦!”--语言粗鲁的程度,对于景晓萌这种拿把剪刀递给人时,都不会把刀尖对着别人的人,堪称骂街。
      张稀霖心里本就不忿,虽然她不明之前租借的情况,现在不便插手,但也不得不承担起景晓萌“求助”的视线。毕竟现在他们是一体的。
      张稀霖是学中文的,三言两语,靠着自己循循善诱的本事和公关效果,“我说老板,也没你这么强买强卖的道理吧!不论那个地方,都有做事的依据,你这样破一点点口子,就要把这破破烂烂的衣服卖给人,还做不做生意了?而且这点口子,随随便便也就能给补好了,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么?”
      张稀霖很好的控制自己嫌弃语气,捻起那戏服的一角,那不屑的眼神,激得老板一句,“你说容易!那你能把它补得看不出来,我就当做没发生”--老板气喘着说出这句,张稀霖的诱导这才作罢。
      得逞之后的张稀霖,就施施然在喧闹大街上的店铺,伸手从戏服老板的柜台上拿起针线缝补戏服起来。
      得益于从小当家的缘故,张稀霖的动手能力不错,缝补得丝毫没有看出差别,连景晓萌都看呆了。却没想到那店老板如此可恶,竟然是打算要走了景晓萌几百块钱才算罢休。
      学生能有几个钱?被居高不下的物价给折腾,就已经很够呛了,现在还被如此明目张胆地“打劫”,张稀霖见此,本来火爆的脾气一下子就起来了。
      她挡在了景晓萌的面前,冷冷地看向那店老板,语气不善道,“好啊,你要是再纠缠不休,那么我们就报警处理,好了,现在衣服是完好无缺的,如果你使坏现在把它扯破了,那你就是诈骗,不过算了……”
      张稀霖往店铺墙上扫了一眼后,一笑,“我看,我还是打电话给工商局的好,还能得个两千块钱举报费不是?刚好也可以赔你的钱”
      女老板的脸又气又怒,景晓萌这才注意到,这家店铺是没有营业执照的。
      但看到女老板气呼呼的想冲过来打人的样子,景晓萌就不由地有些发怵,他拉一下张稀霖衣袖,刚想说这样咄咄逼人不太好吧。
      张稀霖怕女老板看出他们意见不一而又猖獗,所以一下子将景晓萌的手扣住,和自己的手一起背在身后,仍旧定定地看那女老板。
      张稀霖是如此镇定--但也可以看得出她某些层面的好斗天性,惹了她没什么好果子吃,就算是那膘肥体壮的女老板上前,相信张稀霖也不会惧怕,反而会燃烧起无限斗志,有那女老板好看的。
      而那女老板似乎是个不撞南墙不服输的性格,还想牙尖嘴利几句,张稀霖紧接着说,“你要是想放狠话,说什么以后不租给我们的话,就免了,反正我们又不是只有你这家店铺,你还是趁早担心你家店铺的信誉问题吧!现在,你看是让我们走,还是报警?”
      张稀霖语气的重点放在了最后的报警上面,效果很是明显,那女老板脸上五颜六色地,想放几句狠话,却又顾忌想起“为商之道在于和”,看上去是硬把想说的难听的话给咽了回去,才算平静了几分。
      之前她一向生活不如意,也就养成了这样阴郁的性格,周遭没什么人敢惹她,也惹不过她,也就罢了,不过今天遇到张稀霖这样的硬茬,无可奈何,却也不得不面上软弱几分。
      那店老板勉强陪了几句好话,却是连景晓萌这样一贯不擅揪人错处的人,听了也有些不悦。
      不过见好就收,一肚子火气的张稀霖挑了挑眉,“算了吧,没找你拿赔偿就算好的好的了,以后别这样了……”
      张稀霖说着,看清了那店老板眼底的阴狠,就住了口,没再说什么,心想道敢情她还委屈上了?所以即使出了店门,张稀霖的脸色也还是沉沉。
      景晓萌和她一起走在街上,明明腿长步子不小,却退后一步走在张稀霖身后,亦步亦趋地,一手捂着另一只刚刚被张稀霖刚走出店门就不由松开的手,有些体味不来那手中的余温。
      然后他又突然想起,她刚刚在那个讨厌的店老板前露出的那个微笑,不同于之前第一次微笑的瑰丽,却带着几分狡黠的志在必得--那笑不禁让他脸上都是红扑扑的,又羞愧于自己的词穷。
      张稀霖走了一会突然回头凌厉问道,“她之前也这样过吗?”
      张稀霖的语气硬硬地,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以往她是不会这样无礼的,但因为今天有些气得狠了,才会这般问责。
      而景晓萌虽然温和,却也不是什么质问都忍让的,今天也是被突然问蒙了,什么掩饰也不会,只是喏喏得迟疑了一声。
      张稀霖的下颚立刻紧了一下,面无表情道,“她要了多少?”。张稀霖的表情非常不善,似乎下一秒就要爆发了似的。
      来不及欣喜莫名被人维护的感觉,景晓萌怕她又要冲回去找那老板,连忙摆手,“没多少的”--话才说完,然后又觉得自己被如此轻巧地巧取豪夺很没面子,所以他又讷讷地抬眸看她一眼,而后垂下视线。
      场面又很长一段时间寂静,大概是张稀霖看到他一个大男人这样表现,也不知道还说什么好,半晌才说了一句,“那到时候回去报销吧……”
      景晓萌急忙摆手,“不用了,是我的失误,我自己负担就好”
      张稀霖又是一愣,嘴唇动了动,似乎脱口而出想说什么话,却忍住,点了下头,没再说话。
      只是不知为什么,景晓萌似乎看见了她一闪而过的失望神色,有些心惊,觉得自己似乎失去了什么,却是因为张稀霖的动作飞快,而难以抓住的飞速思绪给忘却了。
      张稀霖自己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本来就没想要回去找店老板,也只是诈他问一问罢了。不过景晓萌那样回答,她也没什么可说了。于是就这么地两个人之间的空气又凝固了起来。
      时光悠长,江边的缕缕波光,在夕阳的投影下打在张稀霖的脸上。她困倦地抓了抓自己头发,“那我们回去吧!”,她说了一句,然后就自顾自地朝前走去。
      “那个”,景晓萌有些不好意思地伸手拦了下她。
      “嗯?”,张稀霖因为景晓萌骤然喊住自己,还没松下的眉头又紧了起来。
      “回去的路在另一边”,景晓萌微微一笑。
      “啊?噢……”,张稀霖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乖乖的往回走去。
      第一次见张稀霖有这样尴尬反应的景晓萌,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他低头嘴唇一抿,然后跟上了她,顿觉淡淡的幸福围绕着他。

      不可否认,不曾想过的奇妙相遇,发生在了景晓萌身上。
      因为话剧团的活动,使景晓萌意识到,他们从未有过交集的生活,似乎终于有了一些发展可能,这不免让人欣喜。
      在很多时候,或者说是大多数情况下,人们很容易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对一个人有好感,甚至幻想。但如果那个人离你太远,而你一贯生活思维方式会为你的这好感潜意识做出评估,然后在知道怎样都不可能实现愿望的情况下后你,也会不知不觉地回归现实中——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导致理想爱恋就濒临破灭(这其中要扣除情感非常强烈的一种)。
      景晓萌一直是一个很向上乐观的人,虽然生性有些敏感脆弱,但他母亲小心翼翼呵护他十几年而形成的处事方式,让他庆幸这次上天的“安排”弥补了他的不足。否则的话,他是一辈子都接近不了张稀霖的--而那一点也是景晓萌最不想看到的。
      但现在情况还好,至少他和张稀霖是认识的,并且还有下一步的可能--这也让他意识到,也许这段难以启齿的暗恋,或许并不一定会无疾而终。
      在明白这一点后的景晓萌,居然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女生一样,偷偷打听到了张稀霖班级的课程,然后每天在涂洛山下的操场奔跑着,就只是为了制造某些所谓的“偶遇”迹象。
      只是后来,景晓萌偶然想起他那天假装在锻炼的时候,被老师叫过去帮忙赛跑记录成绩的时候,念到张稀霖的名字,他忐忑的抬头,看到的却是别人时的感觉。
      那一瞬间他很楞,楞完之后却是涌起极其的愤怒。
      他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想过她可能是有什么原因所以才找人代考,他只是一心想着,他本也以为她也是那种事必躬亲、绝不虚假,完美的人……
      可,就是那次的事情让他觉得,她可能其实也没他想得那么好吧?也甚至她也和他认识的别的女生一样,都那样地表里不一......这种可怕的想法,让原本一心想奉献全部自己的他,也不免有些苦恼犹豫。
      所以说,景晓萌大概就是很多人眼中那种一根筋的人,也很无情的人。
      因为他妈妈是个坦荡正直的人,所以他也从来没有作过弊。虽然他也知道别人那么做,而且有人想看自己的答案的时候,他也让人看--但他们都是跟他无关,或者说是他根本不会去关注的人,所以他并不在意。
      而张稀霖被他私当做他未来的配偶--他把她当做自己人,才会这么在意。所以当张稀霖的所作所为与他母亲所教授的理论相违背时,他才如此困扰。
      他一向认为自己是个独特,在某种程度上还算是不沦落了俗流,谦虚的人,有自己的骄傲。诚然,他也认为她是住在云端上的少女,可以做到他做不到的潇洒,也是他在自己的生活中不可触及的人......可这么一来,除了证明原来张稀霖也并不全是那样的一股清流,也证明了这世界上真的没有完美的人--至少是相对完美的人以外,他还能得到什么?除了为自己没有办法,将张稀霖归类成为他生活中的接触类型中的一种而有些失望外,什么也没有了。而景晓萌斗志昂扬要追求幸福生活的心,因为时不时地想起张稀霖找人代考的事,就不由地消退了些。
      以往景晓萌不曾有真心交过朋友,或许也就是因为他的“挑剔”吧?因为只要发现别人身上有自己忍受不了的缺点,景晓萌就会把他归类成普通朋友,并不会交心。
      而这次因为张稀霖找人代考的冲击,景晓萌开始消停了一阵,没再频繁出现在张稀霖的周围。他开始与自己做起了斗争,思考他的人生,陷入了一种夸张想法当中无法自拔。
      夜里他也奇异的失眠,忘了一如既往的早醒。
      他也开始想起以前,想起现在,和未来,还有一些自己的事,和发生在别人的事。那些思考令本就不怎么勇敢的他变得畏缩起来,饱受精神痛苦。而且也鼓不起勇气改变自己的想法——他觉得自己很自私,却也无法说服自己忽视这个疙瘩,怕这么一退缩,他以往坚持的一切也都会一步步退却,而如果落到那样的地步的话,那到时他还是完整的他吗?--景晓萌不时地会这样想,只是痛苦。
      但无论他经历了什么,在一贯独自生活的张稀霖眼中,他也就是一副可能用脑过度疲惫的模样,并不是非常引她注目。
      毕竟怎么说,张稀霖是不喜欢、也不习惯接触人的,不见到他当然更好。因为她总是有那么一种直觉和可疑的想象力,总觉得景晓萌对她似乎有什么企图似的——事实上也证明那企图一直存在着。
      只不过张稀霖的直觉虽然一向很准,也很富有看破事情本质的能力,但对于自身的魅力却毫无所知,所以即使猜到了一点,但却完全搞错了方向。
      所以这场景就变成,他们就像两只各自守卫自己领地的动物,只要景晓萌一动,她也警觉地严阵以待。而景晓萌一动不动什么都不做的时候,她也就没什么想法,毕竟她不知道他真正的意图是什么,只是猜测而已。而他们之间一直相安无事,也因为她一向擅长忍受孤独,没有什么特别表现的原因所致。
      这样忍受孤独的生活对别人来说,可能很奇怪、很难熬,但对张稀霖来说却没有什么。因为在她独自在那个别墅阴暗角落生活的前十几年中,她完全靠自己脑海中的世界活过来的。她也不喜欢任何人闯进她的世界——所以景晓萌自己“知难而退”,她反而觉得更好。
      然后就是这样的,每个学院的生活作息不同,而且张稀霖又特别申请了在家住宿,平时也没参加什么其他社团活动,或者运动会之类的情况下,他们倒是有好一段时间没再见到过对方了。

      而当张稀霖再次见到景晓萌的时候,已经是在一个月后的涂洛医院一楼大厅。
      那天也很巧,景晓萌刚好在涂洛山下的操场打完羽毛球--他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来这里已经成为惯性。然后再回程的路上,就遇到了正要出社区去市医院检查的姚家姐姚奶奶。
      当初景晓萌报名参加涂洛社区人员服务一对一的帮扶的时候,就是冲着张稀霖去的,而现在虽然自己心生退意,姚家姐也并不是真的那么需要别人帮忙的人,景晓萌却还是收拾收拾,陪着她去了医院。
      刚进市医院门的时候,他们就看见了低头哀戚走过的张稀霖。
      景晓萌托着姚奶奶的手一紧,犹不自知,而姚家姐却喊住她,“哎,稀霖啊”
      张稀霖似乎大脑一团乱糟,停下,微微抬头看了一眼他们,堪堪地漫不经心打了招呼,神情有些恍惚。
      姚家姐就问了一句,“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稀霖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呃,溪岩……生病了,不是很严重的,就是发烧了,我来医院取下她的药,恩……那我先走了”
      张稀霖向来不多言,咳嗽了一下,稍稍向姚家姐微微点头,没理会姚家姐接下去说到一半的,“哎,那好,那你等下我吧,我只拿下药就好的,待会我们可以一起坐最后一班车回社区……”
      张稀霖没听完姚家姐说完的话,就急促地转身离开了,在景晓萌眼中显得失礼又粗鲁,这让本就觉得她敷衍了事的景晓萌,变得更加不满。
      即使他知道,他不应该对她那么苛刻,但此刻却还是觉得他看错了张稀霖,竟不知她如此无礼!
      或许人就是这样,只会按照自己心里所想的为基准,来看待这个世界的一切。之前的景晓萌认为,这是张稀霖可以做到的他做不到的潇洒,也没想到按照张稀霖的思维来说,本来她就要走了,却还要留下来,陪着刚进医院的他们坐最后一班车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景晓萌的知书达理刻到了骨子里,虽然偶尔思维会脱缰,但还是基本上是个儒生的。稍微安慰了下有些怔忡的姚家姐,虽然他找出各种理由,安慰自己可能是她妹妹出了什么事吧,才会这样......只不过想着想着,他又有些不理解了--一个人怎么可以,就算再怎么悲伤,没有谁欠她,又怎能将情绪加注在别人身上,将人忽视得这么彻底,漫不经心呢?
      在景晓萌的世界里,无论如何,一个人都要对别人保持最基本的尊重的,就算再狼狈不堪,也不能这样无礼,这也才是一个受过教育的人还有的礼性。
      亏得张稀霖还是中文系,学透五千年文化遗产的学生,竟不知会让人如此失望。
      景晓萌默了默,扶着姚家姐进了医院,隐去眼底的一抹悲凉决绝,虽然并没有那样的决定,但其实心里已经默默有种隐觉,打算放弃这毫无二致的爱恋。
      而对此一无所知的张稀霖走在人潮拥挤的大街上,看着电视台的大屏幕上视讯不停地播放,身旁是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喧嚣热闹的氛围让整个天空的色彩都变得明媚亮眼。只是,明明是这世界上这么一个美好独特的午后时光,张稀霖却不知为什么,她的心却像掉进了谷底那般疼痛。
      她一向是个情感细腻,正派的人,自认内心也有自己的信仰和度量,所以自己这一生没有做错,也不会做错什么。之前的命运多舛也就算了,那些她都可以承受。只是,好不容易撑到了现在,她为什么却要再遭此噩运?
      大概生活总是爱开这样的玩笑吧?
      以前,她的父亲,那个在众人面前什么都好的温良父亲,就因为中年无子而逼她母亲生下了又一个女生的自己后,这才导致身体本来就不怎么好妈妈,休养了几年也还是那样孱弱。且在生张溪岩的时候,身体更加不好了--那时已将近油尽灯枯的母亲,直接就快去了,所以张溪岩才一生下来就那个痴傻样子。
      而她的爸爸很疼张析闻。因为的确,比起下面的女儿,张析闻显得更懂事,更优秀体面,值得疼爱也拿得出手。而她妈妈,因为大女儿有她父亲宠着,二女儿也能自理,所以更爱惜张溪岩--因为小女儿的情状更可怜,值得让人心疼……
      即使一直以那样状况活着也就算了。
      可现在呢?
      她的心脏,她的全世界,原先已经被她无良父亲和心力交瘁的母亲的忽视割裂得伤痕累累了,不过那也只是精神上的苦痛。
      但这次,却是真实地在她这一串生命物质的结合体上的伤痛。
      她的血液,似乎被一种从地底深处的力量贯穿了全身的灵与肉,像泉水从她的口腔入腹,进入血管,直到透过那破裂了的心脏,造成全身点点滴滴消耗生命烛火的改变。
      然后那种死亡的气息再从毛细血管溢出,挥发进惺忪的空气当中,蒸腾升空,再盾化云雨深入地下,却遵循着守恒定律那般固执地盘踞在她的胸腔那里。
      她一直以来,都认真、用力地活着,孤独的坚持着自己的信仰活到了现在,虽然看上去也的确是挺漫不经心的,可她也遵循妈妈的遗愿,好好照顾张溪岩了--并且把这当做是她这辈子都要用尽全力努力的事情了——当然,她也以为自己的这辈子也就是这样过了。
      可刚刚在医院那里,医生说的话,却打碎了她本就为难勉强着的生活意志。
      “你先天就心脏不足,能支撑到现在才发作已经很好了……”
      “如果不做手术的话,不仅绞痛会加剧,而且生命也会……”
      张稀霖就这样,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脑海中全是这些话在回荡,脑海里却全是无比的后悔,心想着倒还不如就忽略自己的疼痛,当做不存在就好了--因为那样的话,她就不会知道自己生命的界限,如果突然有一天心脏爆裂死在路上的话,那她也不会徒增这么多烦恼了--本来她就已经为张溪岩的病情担惊受怕,没想到现在却要为这额外多出的事情而耗神费力。
      而她现在想起那医生给她理解的话来,好像仍有些模糊的感觉。
      因为那些话好像看起来没有任何严重的意义,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可它所代表的一切却有着很大的意思,大到是可以颠覆生命的那种含义。
      她从小以来不爱活动,就是因为不知名的气喘和难受所致。所以她总是下意识地避免剧烈运动,做事也一向是慢条斯理的--就怕哪天突然的心脏抽痛喘不过气来。
      她不是没想找人说过,可是说过一次没人在意,第二次说了又被责骂麻烦后,她就再也没有说过了。
      后来那么多事发生过了,她也一直抱着只想着好好把张溪岩养大这样的想法,苦苦支撑着,倒也和她不甚健康的身体相安无事。
      可现在这算什么呢?她都已经熬过那么困难的日子了,还以为曙光在前,却没想到却被生活如此地雪上加霜。
      毕竟,张析闻虽然也是她姐姐,但毕竟相差太远,也不曾亲密。连要张溪岩的药钱都已经如此困难了,更何况是她这么一大笔的医药费。
      其实严格说起来,要不是为了溪岩的身体着想,连笑都觉得没必要的她,才不会一直如此低头嬉笑,向张析闻索要零花钱的。可她现在又如何去和张析闻说,她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需要救治了呢?
      张稀霖不由地抬起头来仰望天空,努力克制即将掉下的眼泪。
      她实在想不透为什么这个城如此繁华,却偏偏人与人之间的际遇却如此无常?
      冰凉的风呼呼地刮过街角和透明玻璃的建筑,向无数的山林深处灌去,消弭在无声无息包裹着过度文明和山灵意味的冷冽空气中。
      一串清脆的硬币声响起,年老的乞丐抬起浑浊的眼,眯着眼迎着阳光折射在镜面墙刺人的光,一个长裤长袖的女孩的背影消失在转角的花圃.
      ......
      那一天,张稀霖是一路流着眼泪从市区走回社区的。
      不过真难为她在如此悲伤的时候,脑袋里还记得哪边的路更少人走,哪边的路人更多些,只顾忌着自己的脸面要紧。
      林间密密层层的树林世界,像片一片巨大的绿色的沙雾盖在森林的上空,伴随着蒸腾的烟柳光下风逝流去,再是一些细碎地声音飘落,轻轻晃晃,叶摆着弧度打转优雅落下。
      可惜的是,那在恋人眼中浪漫,孩童眼中梦幻的落叶,却是她用悲伤一点点惊动的。

      小剧场
      (四)
      “什么感觉?”,穿着白大褂的张稀霖一手用力按在景晓萌的虎口上,一边询问道。
      “没什么感觉”,景晓萌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哈,果然还是妥协了!虽然不是粉红护士装,但好歹也算是制服诱惑了吧,而且里面还没有内内哦,么么( ̄ε ̄@),看那群吃瓜观众还敢笑我们没有情趣!哼哼……
      没想到张稀霖收回听诊器却冷淡地皱眉,“没什么感觉?没什么感觉就是最大的问题。你身体很虚——不过还有的治”
      纳尼?!如遭电擎的景晓萌瞪大了眼睛,而后升起冲天的怒火,果断扑倒,决定今天再加一……不,两个小时!
      一边动作的过程中,他还不由地愤愤道,“本来还想给你机会温柔一点,不过算了,机智如我,早知道你会是这样的人......哼,那我就用实际行动让你看看我到底虚不虚!”
      “咦?你怎么里面还有衣服……哎呀,别打,别打,你的内衣不是我藏起来的,我不知道它在微波炉里呀!”

      (五)
      张稀霖,“你不该喜欢我的。在这世界上,我最讨厌的人是我爸爸。可其实我却把他的欺软怕硬、势利眼、固执和狡猾都学了过来,只不过我隐藏得很好,从来没说出口、也没机会去做而已……我不想欺骗你,但我没有爱你到可以改了这些的地步”
      景晓萌,“可你并没有做出任何实际行动,而且现在也并没有对我隐瞒啊!在一起生活十几年的家人面前都没说出口的话,你却对我说了,我很高兴--而且,我就是这么喜欢你,又有什么办法呢?”
      张稀霖:“好吧!只是(╥╯^╰╥),在这么煽情的时刻,你能不能别这么下流?!快把手放开!玛丽隔壁的~”

      (六)
      景晓萌 ̄へ ̄,“谁把东西放在这里的?!肯定是想谋害朕,让我跌一跤明天不能参加四级考试,真是太可恶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简直人渣~……”
      小包子嘤:“是麻麻耶!”
      景晓萌(⊙o⊙),“啊~,what!额……哈,简直人见人爱!我早就知道,肯定是小霖霖太体贴我了,不想让我明天有一场恶战,所以才这样的,真是太感动了,我都快要幸福死了,太幸福了……” (﹏)
      张稀霖→_→,“都能写出SC论文的人还过不了四级考试,还说这种话,你怎么这么没脸没皮呀?”
      景晓萌 ̄□ ̄,“嘿,我不用有脸有皮,我有你就够了啊!”
      张稀霖,“恩?”
      景晓萌(∩△∩),“因为你可以吃,脸皮又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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