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志1

作者:张景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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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鬼柳


      严格意义上朱鬼柳认为自己算个好妈妈。
      因为无论百味在哪里上课,她就会在哪里工作。而且也带着他到处走,也不怎么和他说教,还经常照顾他的生活,以免受外界打扰--虽然这点她隐约觉得自己有点不行,但那也是之前在战乱国家的战争频发的境遇才会造成这样的。而且她不也是回到华国后,现在允许让郭斯嘉和他玩呢么!
      真不知道郭斯嘉莫名在指责她什么,她只是用自己认为合理的方式生活而已。而郭斯嘉说的无关紧要,平白无故指责的话语还真就让她当真,伤心了一晚上了。
      朱鬼柳摇了摇头,看向紧紧跟着自己,乖乖的百味,就不免有些心酸起来,心疼这孩子那么小和她生活在那种不和平的国家,什么也没有地从小就担惊受怕,所以现在才会这样过于懂事……
      他们穿过车站熙熙攘攘的街头,朱鬼柳的思绪这才被陡然停住的百味给吸引了。
      顺着他一动不动的目光看去,朱鬼柳这才认出,原来车站旁一排擦鞋的女人当中,有个小女孩坐在其中一个低胸开到下面的女人旁边读书,而坐在高椅上的男人猥琐地看着那女人的胸脯。
      朱鬼柳认出那个小女孩是百味的同班同学,有些感叹于那女孩已经理所当然的现状。然后朱鬼柳看着百味,直到百味自己抿了下唇,自己拉着朱鬼柳朝医院走去。
      百味一路上沉默不语,朱鬼柳也没有打扰,到医院本后,朱鬼柳本来以为百味的心情好一点了,却是又看到前面一个女生上去扶梯上面,而她的妈妈穿着病号服,扎满针孔的手扶着腰,要哭出来似的,说了一句,“我不敢走……”
      后面的的人已经着急不耐烦起来了,而那个冷眼瞥着她母亲的女孩更是一脸不耐烦地居高临下,直到扶梯到头,她的脸就消失在了尽头。
      在朱鬼柳的心情已经被沮丧的情况下,怎么今天所见的都那么悲凉呢?
      百味竖起一双眼,不解看着那冷漠地女生道,“她也会变老啊!怎么这样子......”
      百味刚想去扶那个女人,但那和女人却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只是踉跄了一下,自己登上了扶梯。
      百味看到朱鬼柳眼神一黯,却是什么话也没说,也登上了扶梯。
      只不过朱鬼柳是从来不会把手搭在扶梯,或者是手肘靠在什么东西上面的,因为她有洁癖,所以永远站的挺直。所以虽然就算朱鬼柳也会去帮那个女人,但她心里其实仍是不喜欢接触别人的,只不过她的确会做就是了。
      百味猜测大概朱鬼柳是尴尬了,因为她刚刚不想叫百味过去的样子表露出来,怕有什么传染的皮肤病之类的,但百味并不知道她是自己想过去帮的,她怕百味误会她,可解释一下又挺尴尬。
      这种犹豫而又懦弱的情绪一现,百味有些不明所以,但好像也觉得大概就是之前他猜测的那样。
      百味并不想朱鬼柳情绪如此低落地,还给他说着医院里看病的流程,所以走到三层的时候,突然指着一个洋溢着笑容的孕妇惊奇道,“妈妈,以前你怀我的时候也那样吗?”
      却没想到看到那场景,朱鬼柳的眼睛像是被刺了一下似的避开了,明显不想回答的样子,然后她又勉强定了一下,笑着,“我在和你说怎么在医院里看医生呢,说不定你以后会用到……”。
      百味努嘴,“不是有你吗……”
      朱鬼柳一听,却回头正色道,“你能确定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一定就在吗?”
      百味或是被这样的语气给镇了一下,又吓到了,或是勾起了什么,一张脸沉峻得要哭了出来。
      “你不公平!你想我回答的时候我就无论如何必须回答,到我的时候你就敷衍我!你还不准我吃甜的,你自己都去买麦芽糖吃,只给我一点点……”
      百味带着哭腔地控诉,朱鬼柳一听,可能是想发火的,却还是忍住,“我喜欢吃甜的是因为我那么多年来选择的结果,而你还要长大,当然不能挑食啊……”
      百味边哭着边躲开朱鬼柳伸过来想要摸她头的手。
      “什么叫小孩挑食,大人不挑--不就是因为大人买的都是自己喜欢吃的……”
      百味哭的一抽一抽地,旁边一个听到男人却是笑了。
      朱鬼柳冷淡地瞟了一眼,将百味拉到拐角无人处,下颌一紧,声音有些凉凉。
      “我看你是好日子过得太久了对不对?你忘记以前我们是怎么生活的,你忘了……”
      但以朱鬼柳这种说话慢条斯理的人来说,不被打断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什么呀!你老是这样!你觉得我拖累了你对吧?你根本就不想生下我,有的时候你看我都像想看别人那样陌生……你以为我什么都不懂,我都知道……我刚刚问你你都不说”
      百味说的伤心,哽咽着。
      朱鬼柳却是一扶脑袋,遮住眼睛,视线晦暗不明,手抖了抖,然后她放下了手,喉头滚了滚,“这些话谁告诉你,郭斯嘉还是缪辰,缪辰对吧?呵!”
      朱鬼柳冷笑一声,低下头去眼睛看着百味的泪眼,本来心软了的,但却还是把那些话说出口。
      “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不说吗?那是因为你的确给我的人生造成了很多麻烦--我身在一个战乱国家,每天吃不饱穿不暖,连生产也要自己走去医院……”
      “我并没有觉得我凄惨,只是我本来不该这样生活的,按照我的人生设想,我应该拿着我父母的资产,偶尔也为别人奉献地在人群中活着,却不被打扰地安稳过一辈子......”
      “可那些全都成为泡影了,因为这一切都是你爸爸这样做的,也是他把我送去那个战乱国家的,他让我身无分文地在一个陌生的国家、因为要养育你去捡垃圾做其他坏事过活……”
      朱鬼柳单膝跪在百味面前,双手抓着他的肩膀。
      “不过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爱不爱你,就像我当初也不知道我爱不爱你爸爸那样,也许只有过后才会知道”
      朱鬼柳说完起身,似乎刚刚那些近似咬牙切齿的话语,并不是她说的那般。对着这么一个不谙世事却因为环境而被迫成熟的孩子讲这些事情,她的心中本是一阵畅快,没过几秒后却是心痛和愧疚一起涌上,却没有后悔。
      只不过看着百味皱着在一起的脸,她又有些难过,她蹲下去搂住百味,搂住瘦瘦又拼命挣扎的百味,“我早和你说过,当我不想回答又不想欺骗你的时候就会这样……有的时候好奇心太重也不好的对吧?我也不想这样的”
      然后,莫名其妙的,就像当初自己的父亲凑在她身边说着的,朱鬼柳明明不想像自己父亲当初伤害自己那样,可却还是对张百味说了同样的话。
      “我想给你的都会给你,而我不打算给你的,你再怎么怎么求也不会给你--对不起”
      朱鬼柳轻轻地在百味耳旁说着,一滴滚烫掉落在百味的脖颈。
      百味一惊,却是没想到,朱鬼柳就这么从他的肩膀一旁直直地摔了下去。
      小小的张百味就这么楞在一旁,不明白她最后那句是在说她不想对他说之前那些话、还是抱歉她实在无法支撑地倒下,给他造成的困扰。
      但他的确知道,他今天令她蒙羞了,她是个那么注重名誉的人--总能提前预警到天气变化提前把衣服收好妥当的人,今天却史无前例地在医院,被他这么早上一激地给晕倒在了医院走廊上。
      即使他知道她只是一时生气而已,但却仍免不了心里自己责怪自己。

      朱鬼柳浑身一阵热一阵冷地难受,感觉像是比死还难受的感觉。只是脑海中却又浮现起以前在战乱国家教小孩子的时候,和小孩子解释不清奴仆制的危害,她就打个比方。
      “就像你们小孩子,要不要帮人作弊是你的自由,看你和朋友的关系如何,可在西国奴仆制下,上层要你帮他填完整份试卷都是应当的,别人可以直接把你把辛辛苦苦的成果据为己有--从你的父辈,到你的子孙后代都是这样……”。
      结果小孩子们是懂得了奴仆制的危害,但她却是被学校开除了,开除理由是因为,“你说话太难听了……”
      朱鬼柳当时听到的那一刹那都愣住了,因为她以为自己只是直接了一点--这些事情说起来像是听笑话一般的经历,但却没人知道她的心酸。
      朱鬼柳其实今天也不想这样同张百味说话的,或者说是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但却控制不住自己而已。
      她以前是个储藏室里什么都有,从不怎么出门,也不会生活的人。
      不喜欢运动,虽然看见辛苦的人会同情,但自己也是个很矫情的人。
      有时她在猜是不是因为她自己的妈妈炒菜太难吃了,所以到现在她几乎是什么都不吃,只吃菌类,豆腐之类又很挑的人,又一个人总是想太多,不爱说话……因为她知道回忆是自己的,只有现在和未来才是别人关注的--而她根本没有现在和未来。
      朱鬼柳觉得自己可能某种程度上,只是害怕承担责任。
      就像她的父母那样,虽然她也觉得自己会给百味幸福一点的生活,但总怕自己因为平时的生活,或者工作不顺利,会把怒火转嫁给他--就像当初她爸爸对她说的,“要给你的不用你要我就会给你,不想给你的你再怎么求也没用……”
      朱鬼柳其实记不清他到底是怎么说的,但就是记得,这该死的话可能到死也还记得。
      她总怕那样,一不小心就伤害了百味,然后所有的一切,就像是每日精雕细琢的东西有一天不小心敲了一个大的裂痕--就像她不懂爱情那样,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对待百味,总怕不知不觉的时候就那么失去了百味的心了。
      她曾经勇敢地踏出了一些脚步,也付出了许多她认为深重而又慎重的情感,收到的却是伤害。
      她倒是没想心疼自己的这些思绪。因为她知道一个人最大的不好就在于,用自己的想法却界定别人的生命,然后再去讨论那些根本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发表言论--那是愚蠢的人才有的行为,所以她志不在此。
      所有她现在想要的,是在别人眼中的她的生命,虽然蛮横过,辛苦过,可她完成了她人生的使命。而那些她没有体会过的人生,就交由别人填满--她只要过完这现在她拥有的人生就够了。
      按照她最初设想的,就把百味抚养长大,然后她在这里终老……这是她余生最想,也正在致力于的事情。

      朱鬼柳在病床上躺了两天才转醒过来,睁开眼看到的就郭斯嘉抱着张百味,一大一小坐在旁边的躺椅上的睡颜。
      朱鬼柳就那么没有表情,无悲无喜地像个机器人般看了他们很久。
      直到郭斯嘉幽幽转醒,她的身体也才开始有了些反应能动起来,她的眼神开始有了焦距地勉强笑了一下,却因为实在感觉虚弱没有说话。
      不可否认情人眼里出西施。
      她那么勉强的一笑,郭斯嘉还是从她褐色的眼眸里找出了不一样的神采,仿佛可以从她沉静如琅的气质沉静如琅,发现她那有时很有野性坚韧的东西存在。
      郭斯嘉笑了一下,眼角弯弯,因为百味的头正靠在他的脸颊旁,郭斯嘉小声向朱鬼柳示意她把床头柜旁的手机递给他一下。
      朱鬼柳伸手去取了,但却疑惑道,“又没人找你,为什么拿手机?”--嘶,郭斯嘉立马在心中收回夸赞朱鬼柳很有气质这句话。
      她又说了这句话!
      现在看来她不过是幼稚得太过简单而已,只不过看起来深沉而已,一说话还真就暴露她的智商了。
      “我看下几点……”,郭斯嘉小声说着,不期然还是吵醒了睡着的百味。
      百味刚醒,揉了揉眼睛看到一眼淡淡含着柔光看着他的朱鬼柳,就想从郭斯嘉身上下来朝她扑过去。不过他可能又想到了之前的事,顿时又怯懦起来。
      郭斯嘉倒是看了出来,起身将百味抱到了床上,放进朱鬼柳怀里道,“你肚子饿了吧?我去买点粥”

      朱鬼柳怀里抱着僵硬的百味,不知在想什么,然后等郭斯嘉出去以后,收到眼色的百味正想转身和朱鬼柳说些什么的。
      朱鬼柳就坐直了身子和他道,“帮我绑上头发吧!”
      张百味愣了一下,没想到她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不由地喃喃。
      “可是妈妈,你这样头发披着更漂亮啊……”
      百味刚想说看起来很温润,朱鬼柳皱了下眉头,声音无波无澜,“可这样我不舒服”
      百味沉默了一下,赶忙从她的包里抽出一条皮筋。
      朱鬼柳不知道在想什么,就突然将他的手握了回来,紧紧抓着,然后叹了一口气。
      “百味,我们可以在别的地方,比如审美,口味什么的有些分歧,但有些事情我们是一定要有共识的--比如说你要做个诚实的人,你要过得快乐……我其实很爱你,这点有时连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朱鬼柳低低道,眉眼也是低低,“我……我以前也很幼稚,老爱做小动作什么的博取你爷爷奶奶的注意,但后来我才知道,其实这个世界上聪明的人很多,原来我做的那些都很拙劣东西根本没人在意而已--咳,其实我说这些,只是想说,我也挺幼稚的,我对不起你。因为我把对你爸爸的讨厌放到你的身上了”
      朱鬼柳悠长地闭了下眼睛,似是回忆,又是自白。
      “我被你的太爷爷太奶奶他们,还有你的干爷爷……小时宠得快没边了,我经常也惹麻烦,不肯吃药,经常把他们闹得哭了……所以,我自尊心很强,屈辱的事情,我从不想被别人提及,就算是亲近如你,我也会觉得愤怒”
      朱鬼柳说到这里,眼泪就一下子掉了下来,偏他在又觉得尴尬自己笑了一下擦去,揉紧了怀里的百味,声音沙哑道。
      “其实以前的那些事情我都不怎么记得了,是真的,就像在医院里,我唯一有点深刻印象的只有两次,一次在战乱国家,我看着一个女人抱着她受伤的孩子冲进医院,血流了她全身……还有一次是在这里,那时候给我扎针的是个新护士,无论是扎针还是抽针,她都是提着来的,害我的手淤青了半个多月,因为实在太痛了……”
      朱鬼柳似乎很难才回忆起来似的,倒是有种孤感的意味。
      “那些日子我都习以为常,也都忘了。有人说那是对生活的妥协--但我想跟你说,百味,我其实也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其实很多时候我都比不上你的……我,有的时候,就是感觉有些疼,想好好休息,可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的脾气--我可能真的是从小生活在和平的地方,太幸福了才会这样……对不起”
      朱鬼柳说了一句,想不出形容自己的词汇,亲吻上了百味的额头,眼睛肿胀未消地看着他,面目很是憔悴,眼里却泛着水光。
      百味没有言语,他也不需要言语,因为缪辰说过,当朱鬼柳抛出个令你觉得难以回答,或是不知道怎么说的问题,那么就不用回答,和她一起静静地呆着就可以了。
      因为以朱鬼柳不擅长和人吵架对峙的个性,她真的要你回答的时候,并不会用那种令人难以接受的方式问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是很体贴又很冷淡的。
      百味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懂那么多。
      这很有可能是因为他身旁的大人们都很博学,和不会选择性地和自己说话的缘故吧!因为他们也都是小孩,也不知道像谁……
      不过讲真,说到像谁,百味当初真的以为自己是缪辰的孩子。
      因为谁让缪辰总是打钱给朱鬼柳,而朱鬼柳又总是一脸愤愤地冲回信汇局又给他打回去--当年懵懂如张百味,也觉得缪辰像是个惹祸精般花花公子的丈夫,直到妻子某一天下定决心离开后,才幡然醒悟想要迫切挽回的样子。
      张百味躺在朱鬼柳瘦得有些硌骨,却还是很温暖的怀里,捡起她护在他胸前的手来,小小的手掌对上大大的手掌--张百味私以为她妈妈的手是比以前白了多得多的,只不过好像是不怎么健康的白就是了。
      她的手长的都比得上郭斯嘉的了,却还不如郭斯嘉的细腻。
      猛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朱鬼柳说过,“我的手大,所以我可以很轻易地抓到我想要的东西”。
      是啊,他的妈妈从来都是如此,用她那无与伦比的双手为他们的生活“抓”来过很多东西,有些事情是按照她的意愿来的,有些不是。而他简直不能想象没有这双手他们是该如何存在的……
      朱鬼柳以为张百味可能都不记得,所以并无所谓。可他永远记得那双手搭在他身上的感受--永远别低估一个小孩所具备的能力。
      因为每个小孩本身,就已经是未来的代名词了,而未来,是你永远无法预测的。
      回忆起在那个战乱国时候的生活。
      朱鬼柳自认是很尊重张百味的,只不过她这次打算除外。所以,在那个阳光下的战后废墟旁,残破的冬青树花香混杂着各种各样弹药,和其他气息的味道淡淡萦绕--然后朱鬼柳说,“张百味,我可以很爱--但其实我也不应该这么爱你的。因为你对别人来说很普通,和我也只是有血缘关系而已”
      “而除却你以后的成就,现在我没法看出你对这个世界的贡献何在……而且就算你有点其他人没有的有点,也是很容易在成长的时候被抹杀”
      朱鬼柳眼睛紧紧地盯着才不到7岁的百味,诚然,对一个那么小的小孩说这么深奥又伤人的话,朱鬼柳做起来还真是没意思愧疚,只不过战争的残酷可不会因为人性的伟大而变得弱小。
      朱鬼柳眼眸闪了一下,似是无奈,又是和自己说的。
      “所以,别那么自作主张,听我的,别再偷偷和缪辰联系了。我不能告诉你为什么,但是再这样下去会有麻烦的,知道了吗?”
      张百味小小的脑袋缩着,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看上去是被朱鬼柳的严厉吓到了。
      朱鬼柳叹了一口气,直起身来,有力的手牵着张百味的手沿着废墟一路走回去她们的住所。

      其实要说起来,朱鬼柳也还算好运的了。
      虽然她是在飞机降落后又启航飞走时,才知道这是最后一班会来这个战乱国家的航班的,但索性她没有正面遇上所谓的战场--因为她落地的位置,其实算是这个战乱国家南部底层阶级的起义士的后方的。
      要是降落在北方奴仆制的旧部上的话,说不定她的人身自由都会被限制,还很有可能沦落为某一户人家的女仆,连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低人一等。所以基于以上原因,朱鬼柳是很希望南部的人可以取胜的。
      只不过就算她想要奉献自己的一部分力量,可她之前也只是和研究司法,和干过半吊子警司的人而已,现在还是个身无长物的孕妇,能做什么?
      她什么也做不了。
      不过也许女人大体都是这样,天生在小事上的承受能力就很弱,在大事上可能因为无法接受的麻木了,反而可能表现得更好--即使令人遗憾的是,朱鬼柳好像哪些都不太行,但没办法,现实的压迫,也暂时让朱鬼柳勉强忽略自己的心意、和那些洁癖偏执的鬼个性,熬过生产前几个月的生活了。
      朱鬼柳是个马虎的人,也不清楚自己怀孕多久了,但她的确是知道自己怀孕了的。
      所以在落地南方部的战场后方时,她竭尽所能让自己过得舒坦了一些。也幸好南部多山,便于擅长记忆的朱鬼柳躲藏,所以即使没有吃上什么好的,朱鬼柳也还是靠她的男性伪装,在城部捡垃圾或是贩卖毒品药品过了下来。
      南部的战场后方相对于前方不算动荡,算起来也像是普通的哪个国家的发展阶段很低的城市而已。只有偶尔飞天盘空的飞行机,还能昭示着这场战争的还未完结--不过因为周边国家的安全威胁,他们是无法使用空袭战术的,所以除非南部士兵节节败退,不然朱鬼柳还是算安全的。
      但就在这种,连一口水也要愁的日子里,朱鬼柳想起了她的生产日期,和那些生产以后该经历的事--她一个女人,就算再怎么能要强,可她怎么能够一个人完成那些事情呢?
      而且,如果她难产了,或是孩子一出生,她就遇到了那些她贩卖毒品药品和人结了梁子的人怎么办?
      朱鬼柳一想到这而,心不由地一阵发慌起来。
      然后朱鬼柳后来想到了一个办法。
      也许她可以住到医院里去让人照顾--南部北部的战争已经持续有些久,到后来也是呈现僵持状态,偶尔有小的冲突,所以医院里倒还不是人满为患。所以要是能有护士医生照顾,那她们的情况就好上太多了。
      朱鬼柳心里清楚,她这样的身体,如果生产不好的话,那她又有什么能耐可以抚养孩子长大呢?
      在这个战乱的国家,身体就是革命的本钱。
      只是办法是有了,但缺少的就是钱了。
      战争时期,无论什么有关人能活下来的东西,的确都是理所当然起来。
      朱鬼柳本来决意和以前所有的过往断绝的,也没想找郭斯嘉或者华国认识的谁帮忙,却是到最后,只能缪辰求助了。
      其实归根究底,因为最早之前那个西国女人,现在因为理间深秀的关系,以朱鬼柳小心眼的性格。她就算饿死也不会向任何一个西国人求助,加上她一向骄傲的个性,简直难以想象她会向人低头。
      不过,朱鬼柳以为的她低头求人,其实也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按缪辰的说法,他是因为抱歉--当初听错了朱鬼柳说她的戒指是她奶奶,而非干奶奶送的,导致了理间深秀娶她的“悲剧”而道歉的诚意,但朱鬼柳知道他那只是为了让自己拿钱拿的安心而已。
      事实上,这在某种程度上还挺令人感动的。
      因为这个战乱国家的信息滞后,而朱鬼柳是在她为生产前需要钱的事而恼苦的时候,才知道一向是理间王子“铁哥们”的缪辰,为了她写了地下皇帝的故事,不过却是映射理间深秀的所为--而惹怒理间深秀的事。
      缪辰想来战乱国,却是被他的家族周旋,让理间深秀封杀他去了别的国家--而缪辰在他的新书发布会上,消瘦着眼眶问着镜头前那个虚无的人,“现在,你在这个世界上的那里,又在做什么呢?”
      朱鬼柳就是见了这个,才被提了个醒原来有他这么一号人可以帮自己的。所以,朱鬼柳挺着她的大肚子,犹豫了几天后,还是下定决心向缪辰借钱的。
      至少,她得度过眼前的困境啊!
      朱鬼柳在国际电话处踌躇了很久,才拨打了那个烂熟于心的电话。
      还真多亏了她的好记性,不然事情应该会很麻烦的。
      等待的过程中,朱鬼柳的心还是很忐忑。即使有他在所有人面前对隐喻的她做出的承诺,但朱鬼柳从小就受干爹的那套“没有人能陪你到永久的”理论的影响--亏朱鬼柳小时候还生气呢,现在看来却是深谙于心。
      她是有一阵子和缪辰很好的,但即使有过那么多相处,后来因为一些她个人的原因,她也可以那么狠心地不和缪辰有任何交流。所以她其实真的很怕缪辰只是说着玩玩的,因为她总是很相信别人,所以她真的好怕再受一次伤害。
      万幸,缪辰的私人电话号码一直没变,她也如约接通了他的电话。
      不过拨通了电话的缪辰既像,又不像缪辰,总之疯疯癫癫,又挺像个姑娘问东问西的。
      朱鬼柳因为有求于人,所以一直也是淡淡,但仍尽力听着,做个好听者的。只是到最后,听到朱鬼柳隐晦请求的缪辰原本要给她很多的钱,被她义正言辞地用钱多会被人盯上的话给堵了后。
      此外,也不肯透露她的住处何在--瞧,这就是朱鬼柳,从不会多要自己不要的,但也绝不会给别人自己不想给的东西。
      后来朱鬼柳的情形安定下来,在南部有了自己稍微稳妥了些的居身之所、也找到了其他来钱快的工作后,却仍是拒绝缪辰的汇钱,和透露给缪辰她在这个国家的住址何在。
      因为朱鬼柳就怕他那种浪漫的艺术家性格,会一下子控制不住他那精明的脑袋,把他的生命安全抛在后头,跑来这里。只不过为了安抚缪辰,怕他出了差错会有人找自己算账,她还是继续和他保持联系就是了。
      这些年来,因为有像缪辰那样为战乱国家的和平做出贡献人越来越多。朱鬼柳,或者说和朱鬼柳一样的很多人在这个战乱国的后方也过得还算可以。
      只不过就跟华国的无神论和西国的神学奴仆制对立的那样,有些事情就像是一些人所谓的原则那样,是无论对错都不可能退让的。所以,这个国际上有名的唯一战乱国,在许多目光的“注目下”也还是始终战乱着。
      一切都过得也还算不错了,除了战乱国仍是无法和其他国进行进出人口的交流,朱鬼柳没办法回华国外。
      其实在这里,在百味可以勉强上学的学校找到了一份老师的工作,朱鬼柳也觉得还是很好的。就是唯一,朱鬼柳今天听到张百味又一次和别人说起有关西国的趣闻的时候,她知道百味肯定又是和缪辰联系了的,不然没人会跟他说这些话的。
      张百味根本不知道她们这是在南部的实际范围之内,不明白如果接讯员如果较真起来,她们和西国奴仆制最受益的人交谈那么频繁,她们该如何自处?
      以前缪辰在其他国家还好,可朱鬼柳听说,最近缪辰已经搬回西国了,如果她们再继续的话,很有可能很多事情都不好解释了。所以朱鬼柳生怕一不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才会狠狠地警告了张百味一番,这也才有了开头的那一幕事情。
      张百味是在朱鬼柳给缪辰传歌的时候“勾搭”上的。
      那时候的朱鬼柳以为张百味不会使用她的手机,所以放心地放下传歌的手机,就进去浴房洗澡了。
      而缪辰也没料到时隔多年,能在和朱鬼柳的通话中听到过别人的声音的存在--且还是个小孩子的声音。
      但他“闯荡”生活多年,应变力也不是盖的,除却一开始知道朱鬼柳有了个儿子的隐痛,也猜出了小孩的开除外,倒是和张百味谈的很合得来,只是一直都瞒着朱鬼柳往来而已。
      “你也喜欢那首歌吗?Rahpsody”。
      缪辰不无惊喜地朝张百味问道,心中涌起了一股巨大的喜悦--谁料电话那头的百味却道,“不,其实我不喜欢那首歌的。因为那首歌我觉得一点也不好听,什么也没有,只是一些乐器重复敲击的声音而已……”
      不过张百味顿了一下,“但我知道我妈妈是一直在听那首歌的,虽然有其他的歌--但那是为我下的,但我知道我妈妈一直在听的是那首歌,因为每次我拿过来的时候,都是单曲循环的……”,张百味莫名黯然道。
      “你很聪明”,缪辰说了一句,虽然因为百味说他其实并不喜欢这首歌,而有些失落,但他还是不得不道一句赞叹--因为的确,他还那么小,能和他那么正常地交流就已经实属难得了。
      缪辰猜,可能是因为迂腐得自成一体的朱鬼柳给他的胎教和早教太多了,才会这样的吧!
      百味的小脑袋不像他母亲那样转得多,所以接受这么直接的赞美,“当然。从我听出了妈妈她那声音里不同寻常的一丝激动,就猜到那是她最喜欢的东西了--我知道她从没想让我也非得喜欢她喜欢的东西,不过我能发现的原因,其中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感觉”
      张百味想了想,很是笑了一下,“果真,我说喜欢后,她就很激动地笑了,然后跟我说对吧,还和我讨论那段升那段降了,说那是平凡伪装下华彩张扬什么的……”
      缪辰显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听着他说,关于朱鬼柳对这首歌无与伦比的欣赏和喜欢,“人都是有劣根性的,对自己熟悉熟知的东西因为觉得理所当然就会浪费心意,毫不在乎--而对神秘的或者你觉得得不到的却会珍惜,因而一直追求……这首我听不懂的歌是,很明白这个道理的我也是,所以这首歌我才听了这么多年都不腻……”
      张百味毫无廉耻地向缪辰复述着这些话,完全没意识到给朱鬼柳拖了多大的后腿。
      不过朱鬼柳的确是深谙这个道理的,她的确是因为以前知道宠她的大人们不会伤害她,所以才有胆子去做别的事情,却反而伤了他们的心。她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干爹,就连郭斯嘉也是--就连她自己也是,因为被人看的太透了,所以被人看低了,才会如此。
      缪辰向来知道朱鬼柳是没什么男女之间那根线的,而且她有洁癖,以前不只是男的,连女的也很懒得说话的--也不是高冷,其实也就是可能是不会。
      不过的确就像张百味所说的,“我妈讨人欢心还没我厉害呢!”
      张百味和缪辰的对话还没有结束,百味的思绪却跳到那次,朱鬼柳说完那些话后的时候,他问她的--“妈妈,那我呢,你看透我了?”
      然后朱鬼柳忙里偷闲地看了他一眼,稍微犹豫了一下。
      “虽然你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别的东西可以顶替的。但因为我爱你,所以有的时候你表现幼稚,或者犯错误了,我也还是可以好好和你说话,看着你,或者做些我原本就不会做也不想做的事……”。
      “噢”,张百味也不甚理解,但也好像理解了。
      “大概就是像我原本不喜欢那首歌,却装作喜欢的样子吧,不过为什么当初我要那样做呢?”,张百味心想,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暂时放下。
      然后,简直像“人来疯”似的张百味,就对着电话那头也茫然不知为什么不和本尊联系,却和她的“小翻版”偷偷说话的缪辰道。
      “那首歌是你的呀,我妈妈早就说喜欢那首歌的作者哩!既然那种怪异的说不出旋律的东西就是合她胃口--嗯……那么以后你老的话我养你好了,我妈妈那么喜欢你写的歌!”
      缪辰这才发现,他自己无意中把自己是那首歌的真实身份,暴露给张百味了,因为他和他说了其中几个起伏旋律的缘由。
      只是--等他老了?
      缪辰只要一想到自己会老的这个现实就浑身难受,修整得干净整洁的指甲都不由得失落起来。
      “那得我和你妈妈结婚才可以啊,不然名不正言不顺的……”
      缪辰突然不知为什么调笑一句,心里有些渴望,又期待张百味的回答。毕竟以朱鬼柳那种一路向心走的人,张百味现在是她最大的软肋--就算缪辰的攻势对她本人成功百分之九十九,张百味也是那最重要的要成功与否的决定性的百分之一。
      “这不是个问题吧!我妈妈也没和我爸在一起,也没叫我养他,她说那个人不用、也不需要我养,我能给他的最大报答就是不打扰他就够了--如果我有能力,我妈妈说我可以对我觉得对我好的人好啊”
      张百味信誓旦旦地说着。
      缪辰切了一声,“她倒是条理极清楚的……”
      张百味一下子没听清,但察觉大概是不好的话,问了一声,缪辰就急急忙忙地。
      “没,我说我也是,像你妈妈喜欢我的那样,到老了我也还是喜欢她……”
      缪辰还没发现他被张百味越来越有朱鬼柳冷冽气质一逼,就“胡言乱语”的荒诞告白,不小心暴露了真意。
      听到电话那头朱鬼柳洗完澡出来夺取手机的声音,他第一个念头,是应该没有被朱鬼柳听见吧!
      然后第二个念头转瞬而来的就是,他刚刚怎么告白得那么随意,像个不成熟的情场浪荡子……
      然而第三个念头涌上来又是,刚刚她要是听到的话该多好啊……啊不,还是不要的好了,不然她知道的话,如果没对自己有好感的话,就会疏远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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