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妄想

　　“怎么，不记得我了？”
　　电梯里的男人戏谑道，天生的桃花眼，眼尾上勾，自带着一股撩人的意味。

　　邑桑瞥他一眼，迟疑地反问了一句，“徐、回、东？”
　　“嗯，”徐回东挑着一侧的眉笑了下，“是我。”

　　男人全名徐回东，是林子扬的好哥们。

　　她和唯筱会和林子扬玩到一起，很大程度上的原因是因为几个人从小就认识。而这个徐回东不一样，他和林子扬玩到一起，是因为两个人臭味相投。

　　瞧见邑桑那避嫌样，徐回东插着兜靠在电梯边上，“不是吧你，那事都过去了多久了啊，你不会还为着这事避着我吧？”
　　下意识，邑桑就反驳，“什么事？”他说开了，邑桑也没再拘着，毕竟确实是过去挺久了。“你怎么在这？”
　　她记得这哥们高中毕业就被家里送出国了的。

　　徐回东耸了下肩，没回答她的话，反而道，“你先进来行不行？后边还有人。”

　　“？”
　　邑桑往回扭头，正对上简年的视线。四目相对着，离得距离并不远，邑桑甚至可以清晰地在他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身影。
　　慌忙地错开视线，邑桑对着徐回东没好气地嘟囔了句，“你站进去点。”

　　低着头走进，又悄咪咪望了两眼面前的人。
　　她还以为他早就走了的。

　　电梯里有一瞬的寂静，徐回东继续道，“我这不是怕你们都把我忘了，还不得赶紧回来在你们面前晃晃。”吊儿郎当的，说话习惯性地拖着音，没个正经。
　　“诶，晚上一起吃个饭，把扬子和唯筱也喊出来。”

　　邑桑没理他，全副身心都关注在站在自己面前的简年身上。听到话摇了下头，“你们三想吃去吃，我还有事。”

　　要是真和他们出去吃饭了，估计不到凌晨两三点不会放人。

　　耳朵边上叽里呱啦的，邑桑被徐回东吵得烦，“东子，你能安静点么。”
　　搞得电梯里好像就他一个人一样。

　　他瘪了下嘴，耸肩哼了声。
　　“我以前好歹也追过你，就这么对待你的追求者？”

　　“……”

　　“对了，你怎么来这了？”像是刚记起这件事似的，徐回东侧头看向邑桑。没等邑桑回他，前面的简年同时回头，两个人的声音甚至有微微的重叠，“一起回家么？”
　　不知道是不是邑桑的错觉，她觉得“一起回家”四个字被简年咬得格外重些。因着身高差距，他回头时是微低着头的。语气依旧不紧不慢，和谁都保持着点淡淡的疏离。

　　电梯里有四个人，邑桑、简年、徐回东和王家国。
　　简年的话一出，电梯里一下子没人说了话，有一瞬的寂静。冷不丁的，王家国笑了声，笑得有点莫名其妙。像是憋不住一样，对着其余三人连连摆手，“不好意思，呛到了。”
　　说是这么说，但脸上止不住的笑明晃晃地摆在三人眼前。

　　邑桑没管，皱着眉看了眼王家国。
　　这男人，搞得好像大小脑不发达一样。上次也是这么莫名其妙地在车上骂狗崽子，现在又这样。

　　收回视线，她笑着看向简年，“好。”

　　“嗯——？”徐回东闻言瞪大了眼，很没有眼色地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来回看。“邑桑，他谁啊？”

　　邑桑没望他，电梯门到达一楼，按了关闭，电梯往负一层去。
　　“关你什么事。”

　　简年受她家资助的事情，外人都不知道，熟悉的人也只知道他住在她家，至于为什么住，也无从知晓。
　　就连唯筱和林子扬都不知道，以前偶尔还会问一两句。没得到答案后，也就渐渐没再好奇过。

　　电梯门打开，徐回东跟着邑桑走，“诶，你这臭脾气……”
　　话没说完，简年打断了他的话，拉着邑桑的胳膊往另一边拐，“这边。”

　　“豁，”徐回东看着被简年带走的邑桑，在原地冷呵了声，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一接通就霹雳吧啦开口喊，“给我滚出来吃饭，我被你发小伤到了，你赶紧弥补弥补我受伤的小心灵。你说邑桑这女的从小到大怎么都这么傲……”
　　话又没说完，那边直接挂了，手机里的嘟嘟声在寂静的停车场里格外明显。
　　看着黑了屏的手机，徐回东骂了句“艹”后又朝已经没了人影的方向看了眼，“我他妈就是有病去找虐。”

　　那边没了人影的简年和邑桑刚出停车场。

　　王家国开的车，简年和邑桑坐在后头。

　　车里没人说话，邑桑有点没回过神。就刚刚，简年是主动拉她胳膊了吧？
　　指尖冰凉冰凉的，掌心又带着点温热，摸在皮肤上，触感清晰且剧烈。

　　心跳得太快，全身的气血好似都往心口处涌。渐渐地，脸颊开始发烫，右手不由自主地摸上刚刚被简年触碰过的肌肤，指尖缓慢摩挲。

　　车里太过安静，邑桑不知道做什么好，干脆拿手机逛微博。刻意地避开刚才摸了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邑桑用中指下滑屏幕。

　　“这个月你就一直住在京郊？”
　　驾驶座突然传出声音，邑桑立即关了手机朝前面看去，下一秒又侧头看向自己旁边的简年。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看一眼便移开，隔半秒又借着眼角余光再瞄一眼。

　　距离去云南正式拍摄MV还有二十多天的时间，那就是说，他们练舞的这二十多天都是会待在京华的。
　　见旁边那人迟迟不出声，邑桑下意识地开口道，“住京郊吧，这样我们还能一起上下班。”

　　说得太快，话没过脑。
　　邑桑抿了下唇，呆着张小脸，麻木地扭过头正视前方。

　　不知道是不是这一个月来见到简年的次数都超过了过去一年，邑桑都快忘了自己和简年的熟稔度。他和她，远远还没到那种可以随便开口让对方妥协的地步。

　　她的话音一落，车内再没人说了话。越安静，邑桑越觉得自己的话突兀。没忍住，东扯西扯地开始胡乱解释。“不是，我是觉得有个伴方便一点。”

　　“……”
　　好像，越解释越错。

　　邑桑扯着嘴角笑了笑，“你想住……”

　　这一次，她的话没说完，简年半路微微笑着截道，“住京郊，这样确实更方便一点。”

　　闻言，邑桑呆着张小脸扭头看过去。
　　简年正好扭过头，看见她望过来的视线，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但邑桑没看到，同一时刻，她也连忙回过头。望着窗外，她看见倒映在玻璃上偷笑的自己。

　　心里有些小躁动，没等她开心完，手机铃声突兀地在车内响起。
　　驾驶座的人和旁边的人都朝邑桑方向看过来，拿着手机的手一顿，刚想问句怎么了，又瞬间明白了他们望过来的原因。
　　——她的手机铃声，是简年的《多情》。

　　扯了下嘴角，邑桑略显僵硬地望着他们两个人张嘴道，“这歌——”“还挺好听的。”
　　嘴里这么说，手又飞快地从中间滑过，铃声应声而止。

　　挂了电话，还没等邑桑松口气。
　　与此同时，林子扬困倦的声音透过手机在车内响起，“邑大桑——”顿了顿，那边接着道，“转四千块钱给我。”
　　语气理所当然，睡意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

　　邑桑诧异了一秒，看了眼屏幕，是接通的页面。刚刚手太快，可能滑错了边，但也不要紧，只要铃声停了就好。
　　但那话她听着不要紧，听到别人耳里，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的铃声，邑桑觉得车内的气氛好似一下子变得有些压抑，声音也不由得放低，“知道了。”
　　没有多问，直接在微信上转了钱过去。

　　林子扬时不时就会被家里断粮，这种现象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邑桑早就习惯。

　　眼看着到了岔路口，邑桑猛地开口，“王先生，你把我放到这个路口，我要先回趟学校请假。”
　　之前简年一喊她，差点搞得她都忘记了这件事。

　　王家国刚打算应下来，简年先说话，“一起吧，我们在学校外边等你。”
　　声音轻轻淡淡的，莫名让人不由得随着他的话走。

　　听到这个，王家国把嘴边上的话咽下去，移到刹车上的脚再次移开，望了后视镜里的简年一眼才对着邑桑道。“对，还有你叫我王哥就行，什么王先生听着怪生分的。”

　　邑桑：“不会耽误你们吧？”
　　简年：“不会，最近我也只有拍MV一件事。”

　　邑桑下了车，背影消失在京舞的门口。车内响起两声咳嗽声，王家国对着后视镜里的简年冷笑两声，“怎么的，我看你最近就像是暗戳戳发情的公狗。”
　　见简年不理他，他又道，“当年是谁喝醉了说什么我们不可能，肉里肉麻的。我好心劝告还说我不懂。现在是谁不懂？”

　　车里只有他一个人讲话，等他叭叭一顿，简年才望了他一眼，“我说过？”
　　“难不成我说的？”
　　“我怎么不记得。”
　　“您喝酒断片来问我？”

　　简年没回他，半晌后又接了句，“说话就说话，别骂人。”

　　“？”
　　他骂谁了。

　　缓了缓，他才想起自己之前说的第一句话，“呵，我说错了？”
　　一边暗戳戳地关注着人家，一边又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还暗暗吃醋，不就跟发情一样。

　　见简年不说话，王家国叹了口气，“兄弟，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他也不知道他想什么意思。

　　许久过后，车内才想起一道轻飘的声音。
　　“我没想什么，就是……”
　　不想离她太远。

　　没听到声音，王家国往后视镜里望了眼。
　　逐渐褪去少年气，一丝稚气都无的男人坐在后座，侧着头，望着窗外静滞。安安静静的，像是在发呆，精致的外表像是一层保护罩，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也阻断了别人想要靠近的脚步。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京舞大门才重新出现邑桑的身影。
　　车门一开，初夏的热气争先恐后地往车里钻，“我好了，王哥走吧。”声音带着点收敛的客套，没有在朋友们面前的随性。

　　简年侧头看了一眼，移开视线。
　　明明刚刚她在电梯里和那人说话的语气不是这样的。

　　车子平稳地开着，王家国应了声后，没再有人说话。

　　眼角往驾驶座和旁边瞄了两眼，邑桑抿了下唇还是没开口。多说多错，她还是慢慢来吧，反正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可以和简年待在一起，每天近一点，两个月也是一大步了。
　　她也不求关系多好，普通朋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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