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妄想

　　简年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楼梯，想着刚才那人的反应，低声笑了下。
　　一一收拾干净，简年关了灯，往楼上走。

　　等洗完澡出来，已经将近一点。

　　手机里多出好几条消息，全都是王家国发过来的。
　　【天娱那边说要我和你谈续签，我没直接答应，你看到底怎么给个答复】
　　【你妈有打电话过来，好像有事找你，还挺着急的，你记得有空回个过去】
　　【还有，怎么突然不要我和蛋蛋去接你了。嫌弃我们两个当电灯泡？】

　　简年一一回复过去。
　　【先拖着，不签】
　　【好】
　　【不是】

　　回完，简年掀开被子准备睡觉，但王家国几乎秒回，直接打了个语音过来。

　　“哟，咋的，今天怎么就能熬夜了？哦，不对，想熬夜了？”直冲冲的，一点也不拐弯抹角，吐槽的意味能溢出屏幕。
　　但简年没和他计较，还笑着拖拉着调子应了声，“对，今天是个适合熬夜的好日子。”

　　“……”
　　那边停顿两秒，然后响起一阵的啧啧声，“我丫的鸡皮疙瘩起一身，你能不能别大半夜恶心人。”
　　妈的，简年这货就是个闷骚，不要脸。

　　他笑了声，拖着音，“哥，你能体会到那种心情么，就是感觉……”
　　感觉好像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东西也有点希望的样子。

　　“感觉？什么感觉。”王家国的声音有点粗，说的话也糙得很，“36K纯金单身狗是没有感觉的。”

　　话糙理不糙，简年笑了下。

　　一时之间，王家国也没有说话。半晌后，他叹着口气认真道，“简年，你到底对着邑桑是个什么想法。你要是真想，你就去追。你要是没想法，你就离远一些。”
　　也省得，越陷越深。

　　话一挑破，之前的气氛荡然无存。

　　简年拿着手机的手指微微蜷缩，他对邑桑，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呢。

　　他没敢奢望她真会喜欢自己。
　　只是，这种情绪，像是飞蛾扑火，明知道结局是什么，却还是忍不住去做。

　　他很清楚。
　　他和邑桑两个人永远都不对等。

　　邑爷爷拿他当亲孙子，叔叔阿姨也真心待他。
　　他欠邑家的。
　　不管是物质上，还是情分上，他都欠邑家。

　　手机两边都没人说话，唯有的呼吸声也悄不可闻。半晌后，房间里响起若有似无的声音，带着点颓气，像是苦苦挣扎无果后的认命。
　　“哥，你说我怎么办啊。”
　　轻飘飘的，简年望着天花板，苦笑了下，突然对着手机另一边的人说。

　　他也不想越陷越深，但这种事情，要是可控，从一开始，他就不会令自己陷入这种境地。
　　到了现在，它不仅不受控，他也不想它受控。

　　如今的他，也只不过是想离自己渴望的人近一些。
　　再近一些。
　　可离得越近，贪念就变得越重，试图妄想的也越来越多。

　　但是。
　　万一，女孩真的会喜欢男孩怎么办。
　　万一真的如她所说，女孩也喜欢男孩怎么办。

　　隐隐有一个冲动，缓慢而又坚定地开始在脑海里成型。
　　简年想，他只放任自己一次。
　　如果有人因此不舒服，他就退回原地，再不作他想。

　　-
　　毫无疑问，这一晚，邑桑失眠了。
　　本来以为会睁眼到天亮，但没想到，迷迷糊糊地，倒也入了睡。

　　和她一起入睡的，还有一个梦。

　　梦里像是深夜。

　　“困死了，一一，你到了。”唯筱推了把邑桑，邑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往车外望了眼，是京郊别馆的大门口。揉了下眼睛，“那我回去了。”她推开车门，下去前又冲唯筱喊了句，“小小，扬子……”
　　“我知道，我会把他送回去的。”唯筱像是不耐烦了一样，“这个狗东西，明知道要高考了，嚯嚯自己还不够，还总来嚯嚯我们。”
　　唯筱：“行了，你快回去吧，我会把他送回去的。”

　　邑桑点了下头，往里走。

　　车驶离门口，周遭静悄悄的。
　　书包有点重，邑桑揉了揉肩膀往里走，瞌睡得连眼睛都不想睁开。

　　走进别馆，随手看了眼时间，正好是00：00。
　　眨了眨眼，瞌睡突然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邑桑莫名其妙往四周看了眼，保安室关着门，大爷在里面打着盹。有些许风声在作响，又隐约像是树叶的簌簌声。仔细一听，又觉得像是什么昼夜交替乱七八糟的声音。
　　小时候看的鬼片在这一瞬间变得记忆深刻，鬼打墙僵尸附身各种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她不信邪，但有时候巧到一定程度，她不想害怕都得害怕。
　　而凌晨十二点这个时间，就很巧。

　　邑桑握着手机开始小跑起来，不敢抄小路，大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跑了几步，隐约看清远边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人。不对，也可能不是人。想到这一点，邑桑的脚步越迈越小，又像是意识到什么，瞬间停在原地。

　　整个人像是僵立在原地，邑桑迈了迈腿，屏着呼吸，脚步轻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下一秒，她飞快地转身往回跑。

　　“邑……”
　　没走两步，后边响起人声。听见第一个字的时候，邑桑跑得更快了些。

　　“……桑，你跑什么。”
　　伴随着他的说话声，同时响起的还有他的脚步声。

　　听清楚了声音，看清了人脸，邑桑顿时松了口气，半弯着腰大口大口喘着呼吸。她转过身，抬手拽住旁边那人的袖子，“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真要撞鬼了。”
　　简年拍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地顺着她的气。

　　“你怎么在这？”平复好呼吸，邑桑直起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一个伴，要是真撞鬼了也没有先前的害怕。

　　简年接过她的书包，拎在手里，“阿姨担心你，让我出来接接你。”
　　话接得很快，说得无比顺畅。

　　“我妈？”
　　她是在家教老师离开后偷偷跑出去的，那会，她爸妈好像都已经睡了。
　　“我妈没说什么吧。”

　　“没有，”简年顿了一下，摇头。然后才再继续说，“不过以后不要搞得这么晚，晚上不安全。”
　　邑桑随意地嗯了声，没在意，简年又道，“阿姨会担心你。”

　　这句话一完，梦就像是结束了一样。
　　睡得迷迷糊糊间，邑桑隐约记得。第二天她问她妈的时候，她妈压根不知道自己昨晚在老师走之后还溜出了家，这么晚才回。

　　那……
　　简年说的阿姨是哪个阿姨？

　　沉沉睡过去，梦境也伴随着黑夜的逝去而变得恍惚。
　　记不清昨晚到底是几点才睡着的，闹钟响起的那一刻，邑桑眼睛疼得要死，脑子却又像是无比清醒一样。
　　头重脚轻地走出房间，在楼梯上，正好遇见令她失眠的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反倒像是睡得很好的样子。
　　瞅见她了，还笑着招呼道，“早。”

　　早？
　　早个头哦。

　　一时间，高三那会的记忆和眼前重叠，再加上这些天的相处也在越变越好。邑桑有些回归本性，对着简年也没掩饰，嘟囔了句，“早什么早，我头痛死了。”
　　说完自己先愣了，她抬头看向简年，正好与简年望过来的眼神相触。

　　然后，她看见简年笑了下，嘴角咧开，露出里面洁白的牙齿。
　　他说，“那不早。”

　　他不说还好，一说让邑桑更加恼怒。
　　她瞪了他一眼，哼哼道，“现在明明就很早。”

　　丢下这句话，她抢先走下楼梯，后边的笑声有点轻，但她还是听到了。

　　-
　　两个人走出门，邑桑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皱眉，“王哥今天又不来吗？”
　　那这样岂不是又要简年开车了。昨晚这么晚睡，待会又要开车，也不知道累不累。

　　邑桑想了想，朝旁边的人说，“要不早上我开车，下午回来你开车。”

　　“嗯？”简年拉开副驾驶的门，示意邑桑进去，“我开累了就你来开。”
　　也行，邑桑点了下头，“那好。”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简年给邑桑讲的话起作用了，至少今天邑桑表现得比昨天好得不是一星半点。
　　像是终于有了那么一点女孩儿的感觉，表情和眼神都很到位。

　　但一碰到稍微暧昧的肢体动作时，邑桑就像是触了电一样，动作一帧一帧的，毫无流畅性可言。之前是这样，现在反而更甚。
　　但反观简年……
　　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邑桑，你到底搞什么？好不容易眼神有点那感觉了，你又给我搞僵尸那套是不是？”
　　吴岩气得直接拍了下旁边的玻璃，邑桑被他说得有点难受。简年从一边站出来，“我和邑桑两个人单独练练，你和陈燃要不先回去休息一下。”

　　“休息什么休息，是嫌时间还不够紧？”

　　简年见和他说不通，直接对着陈燃道，“也不差今天一天。更何况，我比你们更重视这个MV。”

　　说了一大堆，立下军令状后，简年将吴岩和陈燃送出门口。
　　看到折返回来的简年，邑桑有点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之前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一定会好好练，不拖他的后腿。结果没想到，她还是拖了。

　　“对不起。”
　　低着头，邑桑有些自责地说。说完她抬头，“你刚刚没必要说这么大的话的，万一今天练了，我还是像个僵尸一样怎么办。”

　　“没事。”
　　他笑着安抚了句，说完在她面前停下。一只手朝她递着水杯，像是刚想起来似的，轻笑着问，“一直没问你，为什么你一碰我就这么僵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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