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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在感言寺最后一晚,宋谭玉实在是睡不着,便出了屋子,却看到太后由嬷嬷搀扶着出了院子。
宋谭玉一时好奇跟了过去。
她看到太后进了寺院的偏殿。
这么晚了还进佛殿做什么?
宋谭玉便轻手轻脚地靠了过去,从门缝里可以看到太后正跪坐在佛前敲着木鱼,手里拿着佛珠,嘴里在诵经。
她知道太后自她父母去世后更加诚信礼佛了,但她不知太后已经尽心到如此程度了,连觉都不睡?
宋谭玉掩住嘴打了个哈气。正准备回去睡觉却听见殿中人的啜泣声。
宋谭玉顿时睡意全无,本想进去,看到嬤嬷在安慰便收了步子。
夜深人静的佛殿,话语声格外清醒:“太后,你可要保重身子,王爷王妃肯定也不想看到太后如此。”
宋谭玉明白了,太后这是在为她父母诵经,霎时也有些忧伤了起来。
“我儿太惨了……”太后呜咽了一声,靠在嬷嬷怀里。
看着太后因哭泣抖动的肩膀,宋谭玉心里更加不好受,便转身离去。
她的父母,被皇帝派去出使邻国,在回京的路上马匹突然失控,拉着他们坠入了悬崖,后来寻回尸体时已被恶畜啃咬多处。
那些日子,她在哭累睡着之后次次做梦梦见父母拖着被啃咬的身子来寻她。
宋谭玉自出来以后便漫无目的地走着,待她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里院。
里院是寺里的师父们和男子住的。
山里夜晚的风格外的冷,吹得宋谭玉不禁瑟缩了一下。她赶紧转身想走,却在转身的瞬间碰上了不知从何处回来的钟以宁。
他见到宋谭玉又是皱起了眉头。
宋谭玉突然想起他让她离他远点,便向后退了几步:“钟少师?这么晚了从哪里回来啊?”
钟以宁向前走:“郡主大半夜不睡觉来里院做什么?”
宋谭玉见他走近她就后退:“我睡不着随便乱逛……啊——”
宋谭玉没注意到后面的石头,身子往后仰,就在她以为自己摔定了的瞬间,腰间被一股力圈住。
宋谭玉喘着粗气睁开了眼睛——
凉凉的月色洒在钟以宁微微蹙着眉头的脸上,衬得他清俊无匹。她看到他眼里有什么一闪而逝。
宋谭玉很快就被他扶正。
“这……这是你自己过来的!”宋谭玉的言下之意就是我可没有离得你近。
钟以宁对此不置可否,只是缓缓道:“郡主快些回去睡觉吧。”
说着就要迈开步子,却被宋谭玉叫住:“你还没说你大半夜去干嘛呢……”
钟以宁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和郡主一样”。
他也睡不着?
她是跟着太后才从外院过来的,不然这么冷的天气她才不会走这么远,顶多在院子里转转。
而这钟以宁竟然外衣都不披一件?
宋谭玉摸了摸下巴。然后第二日趁出发之前就去问了宋旦。
“太子哥哥,你不是会认床吗?这几日如何?”
宋旦一脸苦不堪言:“自然是睡不着啊,只能躺在床上数数字。”
“你不出去走走?”
宋旦一脸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这山里晚上天气那么冷的,我又没带厚衣,出去做什么?”
“可是我昨日碰见钟少师说自己睡不着去散步呢。”
宋旦看了眼在远处的钟以宁,笑了起来:“阿玉啊……这男人呢……有时需要冷水冷风清醒一下,特别是在晚上……”
“殿下,不能和未出阁的女子说这些荤话……”一旁的秦潇潇立马制止了他。
宋谭玉上一世好歹是经历人事的妇人。自然知道他在说什么,耳边便有些红热了起来。
“我先上马车了。”宋谭玉说完也没看宋旦他们,径直跑向自己的马车。
返回的时候宋谭玉反而在马车里睡得十分香甜,到了宫中便是精神抖擞,回到住处发现罗弗已在等她。
罗弗看似很兴奋,见到她便立马上前:“阿玉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宋谭玉看了眼身后,丹卿没有跟过来,她便关上了门,将罗弗往里拉。
罗弗稍稍压低了声音:“你让我这几天盯着梁渠那个侍女翡翠,刚开始就没见她出府,昨日终于让我等到了。”
罗弗做了个手势,到了杯茶一饮而尽:“她去林府找了林素娥!然后我又跟着她们去了东郊的密林,看到了梁渠,他们两个在密林里幽会,那个翡翠就在外面守着。”
罗弗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脸色一下子变得愤然:“那个林素娥还是一副sao气冲天的样子,有了未婚夫还勾引别人呢。”
“膈应。”宋谭玉假装呕吐了一下。
“我跟着林素娥回了林府,过了一会儿又有个马车来接她,我又一路跟了过去,是那曹家的曹录,同她一起在湖上泛舟。”说到此处罗弗一脸嫌弃,“真是两处都捏着男人,可真了不起。”
宋谭玉也有些意外,但是想想也能想通。
估计林素娥觉着曹录是个好对象,比梁渠更胜,便有些想放弃梁渠的念头,但是又完全放不下,才肥如此心思两头跑。
真是巴蛇吞象,至贪!
宋谭玉将倒好的茶推到罗弗面前:“阿弗辛苦啦!”
罗弗将脑袋抬得高高的:“准备怎么犒劳我?”
“我有皇上赏我的蔷薇露酒……”宋谭玉笑意盎然地朝她使了个眼色。
罗弗双眼瞬间变亮:“那个宫廷秘方专供皇上的酒?”
宋谭玉傲然地点点头。
罗弗一把抱住了宋谭玉:“皇上对你也太好了吧!”
罗弗竟不知宫中还有此僻静之处。
周遭被一片竹林隐着,也可以说有些破败,不过看起来就不会有人来,很适合她和宋谭玉喝酒。
“这是前朝的冷宫。”宋谭玉边解释边坐到了石凳上,“不过我们的皇上从来舍不得将妃子打入冷宫。所以就没什么用啦。”
罗弗闻言笑了起来:“你说起来我倒想起来了,太子殿下这一方面同皇上简直一模一样。”
宋谭玉听着叹了口气:“可是太子哥哥别的都没像皇上。”
宋谭玉也知道自己左右不了以后,只知道自己上一世离世时皇上还健在,宋旦还是太子。
罗弗知道她的意思,是在替宋旦担心,其他皇子文韬武略都强于太子。也有个别大臣曾向皇上进谏废除宋旦,另立太子,但是皇上驳回了。
虽然皇上是个花心的皇上,但是他对宋旦的母亲已故的钱皇后有十分深重的感情。
“哎,我们还是喝酒吧,喝酒开心!”罗弗打破了有些沉重的气氛。
宋谭玉也渐渐绽开了笑容,拿起酒杯和罗弗碰了一碰。
直至月光斜照了半边的院子,她俩才依依不舍地分别。
这酒后劲十分的足,宋谭玉一人喝了大半,现在走路有些摇摇晃晃。
她只知道自己困极了,很想立刻躺在床上酣睡。
刚走出竹林宋谭玉的脚就软了一下,就在她快摔倒时胡乱地拉住了过路的人做支撑。
又是她?
钟以宁觉着遇到宋谭玉准没好事。而现下她一直扒拉着自己,充满了酒气。
为了避免被人看到说闲话,他将宋谭玉往竹林里拉了些。
钟以宁一脸嫌弃地将她的手指掰开。
最后宋谭玉没了支撑,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钟以宁扶住了额头,实在看不过去她在地上扭来扭去,便将她一把拉了起来,然后宋谭玉还是像无骨一般扒拉住了他的脖子。
“郡主?”钟以宁试探着喊了她一句。
没有反应。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钟以宁抱起宋谭玉躲到了一座大假山后面。
脚步没有走远,停在离他们相近的地方,钟以宁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有没有消息?”钟以宁听到这声音折了折眉。
“还是没有……”有些小心翼翼带着心虚的语气。
问的人带着怒气:“都一年多了还没消息?”
“那个车夫或许出了宋国?属下遍寻无踪……”
紧接着便是一声斥责:“一群废物!你让我怎么回复皇上?”
“属下惶恐,属下有罪!”
这时候钟以宁怀里的宋谭玉朝他怀里拱了拱,让他分了神。
月光正照在宋谭玉的脸上,她因喝了酒两颊酡红,嘴巴一张一合,嘴唇格外的红润。
眼睫毛忽闪,像蝴蝶的翅膀一般,闪得他心里有些发痒。还有她脸上的皮肤真如白玉一般又白又无瑕疵……
他向来知道琼华郡主的美名,却从来没有认真看过,此时细细看来并没有辱没了封号。
此时谈话的人已经走远,钟以宁蓦地放开了宋谭玉。
他真是鬼迷心窍了。
宋谭玉滚到了地上,因为碰到了石子硌得她有些疼,便稍稍睁开了眼,她迷迷糊糊的,也没想钟以宁为何会在这里,指着他声音娇软又带着愠怒:“你摔得我?你竟敢摔我?”
“郡主醒了?”钟以宁脸上平静如水,“快些回去吧。”
“钟以宁!你这样以后绝对没……有!”宋谭玉朝他喊着,声音却是有气无力的,“绝对没有夫人!像上一世一样!孤独终老!”
钟以宁的眼睛蓦地放大。
“瞪什么瞪?”宋谭玉使劲地睁着眼睛,“我眼睛比你大!”
月色凉如水,似乎有蛊惑人的魔力,钟以宁缓缓走向宋谭玉。
宋谭玉睁着迷迷糊糊的眼,似乎有一个身影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声音像醇厚的酒一般淌过她的耳:“郡主……那你呢?你的上一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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