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守阑珊处

　　我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去，每天吃不好，晚上失眠得特别严重，除了丁一一我不想见任何人。
　　为了管住自己，我又不能去她的公寓，于是我们老约在外面喝酒，她任我折腾自己，总是一脸担忧的瞅着我，每次她一这样看着我，我就更难受，我也想揪着没出息的自己甩两个大嘴巴子。
　　可是似乎这样活着也未尝不可，我脸上余留的那些婴儿肥全掉干净了，身姿也愈发窈窕了起来。甄女士老瞧着我一副自我满足的神情，搁她眼里估计我又快成仙了……
　　期间和廖叔叔、莫老师一起吃过几次饭，莫老师也会摸着我的脸说：“乔返，你越发漂亮了，只是还得再多吃一点，年轻的姑娘就是要肉肉的才让人心疼……”
　　公司里的人都在传莫老师是我小姨，她就真的一直以一个小姨的身份自居着。这个世界应该没有人会不喜欢莫老师吧，她永远优雅、漂亮、含蓄还不逾距，说话温温柔柔的，和她在一起，每顿饭都吃得其乐融融的。
　　廖叔叔是在大半个月之后单独找我的，这一次他没带莫老师。
　　廖叔叔一个人出现的时候我便知道他要找我聊私事了，这让我颇有些忐忑难安。可能太有自知之明了，最近的状态确实不太好。
　　还是上次那个包间，点的菜品也是一模一样的。
　　吃完后上的同样的茶、水果沙拉和点心。
　　我们坐的方位都没有变，他静静的喝着茶，偶尔看向我，并不开口说话。
　　终于我忍不住了，说：“廖总……”
　　“出了公司，就叫叔叔。”他说完，淡然的抿了一口茶，眉眼未动。
　　我只得重新组织语言：“廖叔叔，我知道您的用意，您是想提醒我那一次在这里对您做出过的保证。”
　　他把茶杯轻轻的放下，手指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点了点头，开口道：“嗯，跟在熊子言身边这一年，没白混……”
　　“如果没猜错，你们差不离年后分的手。”他抬手看了看手表，继续说：“到现在也应该八个月有余了，为什么最近精神状态这么不好？”
　　我低低的心虚道：“我最近身体不太舒服。”
　　他瞅着我没再说话。
　　头皮一阵阵发麻，到底没忍住，问：“是路守要您来劝我的吗？”
　　他的视线一直没有从我脸上离开过，没有说话，也没有否定。
　　我让自己笑了一下，他倒终于开口了：“前面看你精神状态很不错，除了一副拼命三娘样儿倒没有什么不妥来，廖叔叔本来没想过问，但是据说……怎么最近开始不省心起来了。”
　　我当即明白了他的话来，硬着头皮说到：“廖叔叔，我没想去纠缠路守，只是好像突然接受不了……一个人怎么可以变得这样快……总之，请您给我点时间吧，我会自己慢慢消化的。”
　　“乔返，路守他也不容易……有时候放过别人就是放过你自己……”他语重心长道。
　　我们在那儿坐了大半个下午，后来谈了点工作上的事儿，就没再说啥了。喝了整整两壶茶，点心没人去动。
　　就在我觉得天几乎已经快黑了，他抖了抖外套，终于起身了……
　　我跟着后面麻溜的起身，顿时呼吸道瞬时都畅通了……
　　周六的下午接到丁一一的电话，那厮兴奋得不行，说晚上请我喝酒，找了个酒吧。我正在家里整理画室，索性无事，就欣然答应了。
　　林子徐的那张素描我找了大半圈都找不到了，明明记得搁在第一个抽屉里的。路守的那张却还在，望着那张素描看了良久，我突然想起来去翻手机，结果发现除了报纸上拍的和在他家里拍的照片，其余，我手机里一张路守的照片都没有。
　　我们谈了那么长时间的恋爱，都干了啥了，何至于连一张存照都没有。
　　干了啥都已经快忘了，只记得跟他在一起，手机都不想去摸一下……
　　也好，我索性把那两张照片也删了，那张素描我也将它收到了柜子底部。
　　廖叔叔找了我之后，我就再也没去寻过路守，也尽量让自己不再想起他。
　　我曾笑着跟丁一一说：“甭管怎样，大老板的面子我还是要给的，毕竟五斗米搁人家那儿存着呢。”
　　一一认真说：“你真要去折腾我也理解，反倒还佩服起来你。乔返，不是每个人都有纠缠不清的底气的……不过，你若真能放下，那自是最好不过了。”
　　然后那丫头最近打了鸡血似的，欢快的张罗着给我相亲，每次我都还没来得及表态她倒先给人拒绝了。估计在她的认知里，大抵世上没有男子能配得上我吧。唉，真让人忧伤。
　　晚上还是上次那个酒吧，点酒的时候丁一一不知廉耻的问：“我们上次在这儿出了点小事故，那瓶没喝完的洋酒还给我们存着吗？”
　　服务员挠了挠头，问：“请问是您自己去吧台存了吗？有没有留过手机号码？”
　　丁一一瞟了他一眼：“都说了，当时都打起来了，还有时间存酒么？对了，还有好几罐雪碧呢。”
　　服务员一脸的茫然，继续问：“那麻烦您告知一下具体日期和台位，我这边去帮您查一下。”
　　丁一一指了指最角落的那个位置：“诺，就那个位置，时间？”说着撞了撞我的胳膊，问：“乔返，是三年前吧？”
　　我翻着白眼懒得搭理她，那个年轻的服务员一脸的茫然瞬间转换成凌乱了，只差要抹汗了……
　　人年纪小小的做点夜场工作不容易，我实在不忍心，拿着单子点了一通。丁一一还在那边叨叨：“你说你们老板也是，都三年了，装修都没变过，桌椅也没换……”我瞪了她一眼，那丫立马听话的噤声了。
　　服务员麻溜的确定一遍酒单，拔腿就跑了……
　　他刚一跑，许伟就来了，手里拎着个蛋糕，我拿出手机看了下，原来今儿个是我自己的生日。
　　今天一整天甄女士都不在家，也没见她提醒过我，大抵是这闺女生久了，也让人不太在意了……
　　许伟完全变了样儿了，穿得舒适休闲，镜框换得更轻薄了，发型也重新整了，一张脸有轮有廓的。身子也修长了不少，本身就高，可能壮实了些，愈发让人挪不开目光了，比我们毕业那会儿更养眼了些。
　　他对着我们温暖的笑，其实，有很多东西依然没变，比如他给人的温暖……
　　没多久，肖凯也来了，他和许伟在讨论商标设计完了之后如何注册的事儿。我才知道，许伟自己整了个广告公司。
　　当年找了一圈合伙人没找到，他干脆自己单独干了起来，很让我刮目相看起来。难怪，他每次都那么忙，上次和杨珂一起喝咖啡时，还觉得他为何在公司的角色如此重要，原来人就是老板呀，哈哈……
　　于是我瞧过去，顿时觉得他好似更俊朗了几分。
　　我低头轻声问丁一一：“为什么把他俩都叫来了？我还以为今晚会有男模来着。”
　　丁一一左右看了一眼，附身过来，我仰头去听，一瞬间我总感觉有人在瞧着我，环视一圈，那个打碟的DJ对着我腼腆的笑。
　　我摸了摸自己闭月羞花的一张脸，无声的叹息……只听到丁一一说：“是许伟自己要来的，至于肖凯，他要来买单。男模留着下次……”
　　肖老板看她一眼，她立马住嘴了。
　　眼睛挑了两下，嘴唇挪动着，用唇语表示“下次！下次！”
　　我点了点头对着她摇了摇手。
　　丁一一拖着肖凯跑到舞池里去扭探戈，动作夸张至极，笑得我们前俯后仰的，一群人竟也跟着一块儿扭了起来。DJ明显特别灵泛，连音乐也跟着改了，灯光师立马跟了上去，音乐和灯光柔和了很多，气氛却热烈极了……
　　许伟问我要不要去扭扭？我连忙摆手，跳舞是我的死穴，一个扭胯我学了整整一个月硬是没学会，这是我人生里最丢人的历史了，实在不敢再去丢人。
　　他把蛋糕拎了上来，缓缓打开了，笑着跟我说：“上次那个蛋糕都没来得及打开让你看一眼，今天得让你瞅一眼，要不太遗憾了。”
　　其实我想说，今儿个，肖老板在，丁一一翻不出那片天来的……
　　他的脸离得特别近，眼神热烈的瞅着我，让我特别不自在却又无所适从，一张脸不自主的就红了起来……
　　他用食指沾了点奶油调皮的抹我鼻尖上，我抬眼一瞪，他却笑得开心极了，许伟的牙儿长得特别好看，一笑更亮眼了些。
　　我看着他，琢磨着这个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蜕变的，一点儿一点儿的就变得好看生动起来了……
　　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又来了，我总觉得不对劲儿，转头四处巡视了一遍，没找着任何目光来源，那个腼腆的DJ此刻正在认真打着碟儿。
　　突然，瞥见大门口半截黑色的背影一闪而过……
　　抬脚我就奋力追了出去，一出门，耳朵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沿江路上依旧车水马龙的，对面风光带上不时有散步的大人和孩子，一转眼我就看不到对方的身影了。正准备迈步过马路，许伟在后边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满脸疑惑的瞧着我。
　　我的神情慌乱极了，眼睛看着他却不知道要说啥，一双眼到处搜刮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可是什么也没有……顿时，肩膀垮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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