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守阑珊处

　　中秋节。我陪姥姥过的节，她试了试我给她在上海买的披肩，并表示非常满意。
　　我们叫周老师平日里眼高于顶，能让她满意的东西可真不多，这让我尤其心满意足。
　　你看，人类真正的欢愉其实是给予，是付出……并得到对方的肯定。并不是索取，尤其是那种让对方并不甘心情愿的索取，会让你更为悲愤。
　　我认真的跟姥姥说：“姥姥，这是我平生用自己的劳动报酬给您买的第一个礼物，你可得给我好生留着。”
　　姥姥看着我笑：“要不，打个电话，找人把它裱起来如何？日日挂在墙上观赏着……”
　　我嗔笑着：“姥姥……”
　　她微笑道：“宝贝儿，姥姥欢喜着呢。”
　　吃完饭我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跑楼上去午睡，生怕上礼拜在苏州留下的痕迹被姥姥瞧出来了。她好像也不太在意似的，以往最喜欢查看我的腰伤了，自从今年过完年就不再关注了，大抵是觉得真的痊愈了吧。
　　可是每每被路医生蹂躏后，我都觉得自己的腰快断了……
　　丁一一说她也是腰酸腿软的。
　　我在想，原来欢爱是真的会耗损精元内丹……
　　睡到一半儿，突然，听到有汽车的声响。
　　然后便听到廖叔叔的声音，姥姥可能是午睡被吵醒了，语气非常不悦。随后，廖叔叔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了似的。我裹着件半旧的披肩就往楼下走，刚准备过拐角，楼下的声音特别激烈，我反倒站住不动了。
　　“……金老师，您可以对您的女儿还有乔返负责……文山……他也可以对他的奶奶负责，我也想……对莫奈负责而已……我得对的起这层身份，希望您……理解一下我……”廖叔叔话说得很急，舌头打着卷儿。
　　姥姥厉声道：“廖卓明，你喝多了！糊涂了！”
　　廖叔叔的声音又响起来了，这回语速慢一点了：“对！我是喝多了，可是，喝多了……我也得对得起人廖卓明啊。你说我如何去跟莫奈说，她那双眼睛看着我，我怎么去跟她说这个结果……我如何去撒谎。你不知道，她沉寂在这个伤痛里整整二十二年了，金老师，我只是想能给她点希望也好啊……一点点希望……”
　　姥姥的情绪缓和了不少，轻声说道：“可是即使没有我们，她的孩子结局是一样的。她的孩子已经死了！你们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
　　过了好一会儿，廖叔叔都没有在回应。姥姥语重心长的继续道：“我为这事付出的代价，上次我也告诉过你了，你也不是不清楚。你想想你再干个几年都可以退休了，我到现在还在忙碌着……当然，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我得自己承受。阿卓，我只是不希望这件事儿再有任何节外生枝，你明白吗？况且，她生了希望又……”
　　“可是，你知道什么叫希望吗？这些天她日日盼着我的结果，眼睛里全是希翼，我实在是不忍心……”
　　“我看你是被爱情冲昏头脑了！”姥姥的声线又高了起来。
　　廖叔叔急切道“金老师，你说，或许我们可不可以坦诚一点呢？我向你保证她是个善良的人，会理解的，她不需要相认也没关系的，就给她点念想。这些年，她活得……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姥姥打断了他：“请问，你觉得她会信吗？她能理解你说的另一个世界吗？”
　　“廖卓明，你自己好好考虑清楚，如果你觉得可以和盘托出我也没有意见，包括你自己的身份。你只要想清楚了就带她来见我吧，我定跟她聊明白。”
　　姥姥停顿了好一会儿，接着我听到了她疲惫不堪的声音：“现在，我累了，你走吧……叮嘱司机把车窗打开吧……”
　　良久后，我听到了车子离开的声音，姥姥回房的关门声儿……我愣愣的坐在楼梯上，试图将刚才听到的对话消化理解了老半天，依然没整理出什么有效讯息来。
　　廖叔叔大概是动了真情吧，何时见他为一个人喝得这样醉过，连姥姥的姓都喊错……
　　楼道间的窗户外，秋意正浓，我望着后院一园的杂草，萧索衰黄……
　　今年他也不来种西瓜了，总是一副特别忙碌的样子，不记得有多久没见他爽朗的笑过了。
　　真怀念那满院儿碧绿的西瓜藤和大西瓜、小西瓜。
　　枇杷树的叶子稀稀拉拉的，脚下虽然围了篱笆，篱笆又被杂草覆盖住了，却显得比以往更寂寥了些……
　　爱情，它真的是世间最美好的东西么。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