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边雨6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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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青灯相伴



      许光明找了东海市长河区的政府和宗教局,想将长河区原来村民拿红砖围起来的吕洞宾庙那一小点地方,进行扩建,建造一个大庙。但宗教局说,不行了,那块地的性质已经是基本农田了,改革开放的时候,没有重批过那块地的用途,现在已经无法在原址修建了。但可以考虑庙宇搬迁,就是换一块地,修造。长河区原来有个地藏王菩萨的庙,后来在修造高铁时搬到原址对面去了,建了个很大的地藏王庙,老的地藏王庙本来是要拆迁的。政府正缺那个庙宇所在村庄的拆迁安置款,要是许光明愿意,可以将原来那个地藏王庙改成吕洞宾庙,村里的拆迁安置款先由许光明垫上,大家都一举多得,万事大吉,若吕洞宾庙香火旺,将来大家还可以再扩建或分点香火钱。
      就这样,吕庙搬到了地藏王菩萨的老庙处。蔡雪花和蔡兰花于吕庙内请了杨文胜菩萨像、吕洞宾菩萨像、白娘子像和观音菩萨像等等,所有神像皆用上等红木和黄杨木做芯塑造。蔡兰花的所有信徒从此往吕庙烧香、朝拜、做法事。王律师也变成了蔡兰花和蔡雪花的信徒,每年参与诸多法会。

      “小妹,听说妈妈去世了,你能联系得上妈妈吗?”晚上,王思意还在办公室接待一个老客户,王思意的三姐王金莲突然打来国际长途,哭着说道。
      “你说什么??”王思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前一天妈妈还与她通过电话,声音很洪亮,并未发现任何不正常,王思意追问道,“你说什么?妈妈去世了?谁说的?”
      王金莲哭着说:“邻居说的,刚才傍晚有邻居去看妈妈,说是白天都没见到妈妈,邻居一推门,发现妈妈坐在地上,趴在椅子把手上,叫她都没反应了,邻居大呼其他邻居过来,发现妈妈已经去世了。呜呜……”
      王思意忍不住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拨打着妈妈的手机,但是,手机确实没人接了。办公室还在加班的同事,听到王律师突然大哭,连忙跑过来问:“王律师,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妈妈去世了,我妈妈走了,我妈妈电话没人接了,呜哇……”王律师泪流满面,伤心地痛哭起来。
      “别伤心了,我先送你回家吧。”同事关心道。
      “别伤心了,我也刚好想回老家暖州,我们今晚一起开车回暖州吧那。”老客户老朋友朱爱萍道。朱爱萍刚回国,找王律师聊聊心事,不成想刚好遇上这事,赶紧安慰道。
      “我打个电话给我老家好朋友胡秀丽和她爱人田晓兵,让他们马上过去我妈妈家里看下,到底怎么回事。”王思意说着掏出手机,打电话给田晓兵道:“晓兵,你会开车的快点,快去我妈妈家看看,有邻居说我妈妈去世了,你快去帮我看看,呜哇……”
      “你别哭,别伤心先,我马上开车过去看看,你别着急。”田晓兵安慰道,立即拿上车钥匙,往王思意妈妈住家赶去。
      约摸过了10分钟,田晓兵打电话给王思意道:“思意啊,你快回来吧,你妈妈真的去世了,我赶到的时候,警察和你小姨也都已经到了,你小姨也给你妈妈擦好身,换好百岁衣了。警察已经拍照,勘验现场了,应该是突发脑溢血去世的,她摔倒了,没能站起来,流了鼻血,可能想坐地上缓一缓,去世了,已经硬了,估计是早上去世的……”
      王律师泪流满面,打电话给张俊峰道:“我妈妈去世了,我晚上马上要回暖州。”
      “是吗?那我跟你一起回去。我来开车,你现在这个样子开车我也不放心的。”张俊峰听王思意哭得稀里哗啦的,赶忙说道。

      一路上,王思意忍不住哭泣。其实,好久没这么流泪痛哭了,慢慢地,越来越坚强了,不会大笑也不会大哭了,但是,妈妈去世了,这还是很能让王思意泪奔的事情。‘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走了,人生只剩归途。’这一刻,王思意心里五味杂陈。
      “别伤心了,王律师,人终有一别,或早或晚,可能你今天是妈妈去世了,特别难过,其实,我小时候被妈妈抛弃了,被人抱养,也是一种很痛心的别离,人虽然都在暖州,但我被抱养到最偏僻的山头,而我的妈妈和姐姐们,她们都生活在市区的,我出生在暖州市区,结果被抛弃抱养到偏僻的山顶,要不是当年出国了,在荷兰发展还算可以,其实,我的人生也是会很悲催的。离别,有时并不在于生死,我与原生家庭虽然都在人间,但自从被抱养后,对我来说,已经无异于生死别离。”朱爱萍伤感地说道。
      “是啊,要是我的妈妈她能不咒骂人该多好啊!要是她能不那么爱钱,对我们子女多一点爱与谅解,不那么功利该多好啊。她要是不那么重男轻女该多好啊。若她能跟我们住,也就不会摔倒了没人知道了。”王思意流着泪感慨道,“我妈妈的口头禅‘钱就是命,命就是狗屎。’‘人要是没出息,还不如死了爽气。’小时候我肚子疼,她不会带我去看病,反过来她会破口大骂‘作孽了,把你生下来,你死了好了,死了你一个,我还有7个(孩子),’她也经常自我安慰说,自己的孩子,不会记仇的,怎么打骂都是不会记仇的。但其实,不一定说会记她仇,但绝对是血淋淋地撕碎了孩子的心,满心伤痕和阴影啊!……”
      王思意诉说着,想起自己可悲的童年,要是说她曾生活在人间地狱里,一点也不为过。
      王思意爸爸妈妈是再婚的,再婚前妈妈王喜迎已经有7个孩子(3个女儿,4个儿子,不包括刚出生就被淹死的最后一个姐姐),爸爸尤超强再婚前有2个女儿,妈妈前夫病死,爸爸前妻离家出走,另嫁他人。为了抚养7个孩子长大,妈妈选择嫁给了身强体壮的爸爸,因为能干体力活,但是爸爸干活太过于精细,速度慢得如蜗牛,而妈妈,做事雷厉风行。举个例子,洗菜,妈妈会抓起菜往盆里一丢,上下拎摁3次后直接噗呲一声扔锅里,而爸爸会把菜叶子一张一张摊开,仔细揉搓每一瓣菜叶,洗一盆菜,基本要1-2小时。所以,爸爸妈妈本是水火不容,快慢两极端的两个人,但可能为了抚养孩子,选择了合并家庭。为了巩固再婚婚姻,并希望为爸爸生个儿子续香火,妈妈再次怀孕,面对刚刚开始的计划生育政策,妈妈躲到住在深山老林里的陌生人家,天天吃干菜野菜,结果却生下了王思意-女孩,爸爸当场大哭,妈妈气得直接把王思意扔在地上,希望她自生自灭。只可惜,王思意生于夏天,冻不死,在地上哇哇大哭,村里一妇女干农活路过院子,看见王思意在地上哇哇哭着,刚出生的血迹都还没清洗,不忍心,将王思意抱到屋旁小溪流里洗了洗,说:“还挺好的小囡,扔了挺可惜的。”自此,王思意活了下来,但在家人眼里,她是多余而没用的,在暖州人的传统思想里,‘十个女儿不抵半个儿子,’爸爸没有儿子,只有3个女儿,在妈妈的理念里,那就是爸爸的香火算断了,所以妈妈一方面与爸爸说,将与前夫生的儿子给他当儿子,继承香火,一方面,王思意要是惹妈妈不高兴了,妈妈就会破口大骂,爸爸祖宗作孽了断了香火了,生不出儿子只能生出王思意这个没用的赔钱货小狗娘了。
      王思意长期营养不良,一层皮包着骨头,几根黄毛竖起在头顶上。因为穷,没衣服穿,3-4岁的王思意穿着妈妈的破大内裤,穿不住,就把左右两边扭起来再打个结,几乎□□露的在村子里跑来跑去,或跟着妈妈上山干活。因为穷,王思意经常吃人家扔掉的发霉的地瓜干,发芽的土豆,这些在现代人眼里看来毒如砒霜的变质食品,在王思意的世界里,是难得的美食,有一次,小哥哥捡到一个小卖店扔掉的过期的娃哈哈,王思意舍不得大口喝,轻轻地舔一口舔一口……,小时候二姐回家,给她带了个苹果,她觉得那个红红的苹果,酸甜酸甜的,太好吃了,舍不得大口啃着吃,她一点一点舔舔啃啃,一个苹果吃了整整一天。后来村里的孩子都上学了,王思意还在山上放牛放羊、拔草、耙干树毛……因为她交不起18元学费,又是个女孩,所以当时那个老师劝家长‘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读不读书也没什么区别,我们这种小山村,哪有能吃上读书饭的?就算给她读,晚个一两年读也无所谓的。’后来王思意听说,这个劝妈妈别让她读书的老师得了心脏病,整个心脏都换成塑料起搏,王思意忍不住开心地笑了,心眼不好的人老天给她报应了。王思意当时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勤奋,9岁才得以入学,经常得干农活而不能正常上学,她经常蹲在地里干活时听着人家在教室里朗读课文。幸运的是在小学她遇上两位恩师,她们不但没看不起她,反而鼓励她,让她当班长,她也没让老师失望,成为全校成绩最好的,是唯一一个考进县里排第一的重点初中的女生。她至死难忘:小学五年级那年,妈妈与爸爸到市里卖破门板去了,她养着26只兔子、23只鸡、6只鸭子、4只鹅和一头猪,结果鸡得了鸡瘟,她为了给鸡喂药,把一只只病鸡抓住,把药塞进鸡嘴,等她弄完病鸡,来到学校,已是第二节课上课了,当时,老师把她叫到办公室,没有任何责骂,就像姐姐般,温柔地说道:‘思意啊,老师知道你在家里干什么,知道你很懂事很勤快,但是,你要知道你能改变命运的,就是这唯一一次机会,你要是想爬出这个山沟沟,考出去,你就不能再这样围着你那些鸡鸭鹅猪的了,不然,你可以想象到,几年以后,你找个人嫁了,背个孩子,继续养鸡鸭鹅猪,你觉得那是你想要的吗?’王思意听完,没说一句话,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地,一直流到中午回家。后来王思意心一狠,所有的鸡和兔子都顾不上了,最后都死了,而王思意成为唯一一位考进县里排第一的重点初中的女生。妈妈当时给过她2句影响她一生的话:“1、你是自由的,不管你将来嫁给谁,干什么,我都不会再管你。2、你要是一路重点考上去,我当乞丐支持你,你若考不上,也别想我给你买进去读。”但是王思意一路读书,尽招嘲讽,‘女孩子没用的,长大点心就野了,就读不进书了。’‘女孩子上了高中理科就跟不上了说,没用的。’终于,王思意上了重点大学了,又有人嘲讽道:“现在大学生满地都是,你能找到工作不?我们是小学生,你个大学生出来,我是老板,你是打工的,你给我端茶送水……”王思意终于毕业进了银行工作,人家问:“你一年能赚多少钱?我们村那个小学文化的李苏依,勾搭勾搭老外回中国与人假结婚,带出国,现在赚了很多钱,北京买房子、东海买房子,法国买商铺了……”终于,王思意考了法律职业资格证,可以出来做律师了,亲属又在背后中伤道:“听说律师养不活自己的人多得很,又不一定就赚钱的。……”王思意赌命炒股,从8700元到13000元……到17万,最后2个月赚了46万元,但一场‘半夜鸡叫’引发3亿股民被连续7天天量跌停无法卖出的股灾,令王思意亏光46万,还亏了家族资金挪过来的38万元,王思意被逼得心脏病发作,筹划自杀骗保筹划了半年,结果遇贵人,想通,放弃自杀。在王思意第一次破产的时候,她知道了,自己能有几个亲几个友,她永远不会忘记当时出手帮她的二哥王金良和三姐王金莲,但也难以忘记二姐王金娟当着他人的面骂过的“龙生龙凤生风,老鼠的孩子打地洞,这种父亲种子,哪有什么好女儿给他生?”
      对于王思意来说,暖州不暖,寒气袭心,入骨的湿寒,似利刃挖骨髓。虽过去30年了,她也基本不回老家了,在东海也算混出了点人样。这几年,王思意经常会接到类似电话,开口就是‘我是你那个嫡亲嫡亲的……’但王思意不傻,她明白,妈妈小时候就与她说过:‘这种亲戚,要是你穷了就没有了,要是你富裕了,他们是背地里嫉妒,表面上攀亲情,要是红旗树起来了,他们一哄而来,要是红旗倒了,他们跑得比贼还快。’
      说来也奇怪,王思意就是一个从小命特别硬,怎么都死不了的女孩。正如她小时候一算命先生对她妈妈所说的“如果她是老大,你不用心疼,她3岁内就会夭折了,若她是老小,那么你随便把她扔草地里,她自己也会长大的。”刚会爬的时候,妈妈在屋边田里晒谷子,王思意爬在竹子编制的晒谷毯上,猛一抬头,发现小哥哥在田埂上挖茅草根,就对着哥哥‘嗯嗯’,结果小哥哥以为她想要挖茅草根的小锄头,直接扔下去给她,一下子砸进她的额头,她只记得自己疼得大哭,妈妈抱着她进柴房,其他的就不记得了,但她却奇迹般活下来了。还有一次,妈妈看她睡着了,就自己出门去了,结果醒来的王思意步履蹒跚地跑出屋找妈妈,坐在自家稻田田埂上,‘妈妈妈妈……’地哭着,突然一阵大风刮来,将3岁不到瘦骨嶙峋的王思意往后掀了个跟头,一头载在田埂的烂污泥里,她哇了一声,头陷在烂泥里,2脚在空中蹬着,挣扎着,但越陷越深,眼看就要归西了,结果本来在下面田里耕田的大伯发现她突然不见了,也不哭了,就跑上来,看见她头陷在烂泥里两脚在空中挣扎,赶忙跑过去,抱起她,把她抱到水井边,打水洗去污泥,拿了件她大哥的衬衣给她包裹,这个大伯就是那个在她刚出生时把她洗起来的村里阿姨的老公,相当于他夫妻俩各救了王思意一次。当然,还有无数次王思意从什么地方摔下去,只受点皮外伤,都能自己爬回来的。王思意自今难忘的是,在她2岁左右,有一次爸爸带来的大姐姐想背她,结果背不动,她一下子从姐姐背上摔到下面一个田里,而当时,田里有无数的蛇,打成卷,比电影蛇岛还要壮观,当时王思意还说了句‘今天蛇开会’,然后自己从田埂爬回来了,好好的,蛇都没咬她。所以,王思意一直觉得自己与蛇很有缘。说起蛇,王思意小时候见过各种各样的蛇,有2个都是头没有尾巴的,有所谓的7步倒毒蛇、青蛇、竹叶青、站在小溪里随波逐流的水蛇、超大的白蛇、黑蛇……她爸爸还特别擅长抓蛇,他用农锄带铁的一端摁住蛇的七寸,再用几根茅草一扭,做个套子滑下去,把蛇头捆在锄头上,就扛回家,让王思意和哥哥扛出去卖或者杀了吃。在暖州,人们很喜欢吃蛇肉,据说蛇肉吃了清热解毒,皮肤好,不长痘痘,王思意至今皮肤挺细腻,不知道是否与小时候吃了许多蛇肉有关。说实话,王思意对蛇可是伤害过不少,有被她杀了吃的,有被她用竹段打断尾巴的,哪怕深秋上山拔草,一把将草丛里的蛇抓起,一看是蛇又扔掉,蛇也从来没咬过她。后来,王思意生孩子胎梦,还多次梦见2条巨蛇,一条鲜红色,一条鲜绿色。后来,王思意觉得,自己应该是一条修炼得道的蛇投胎做人的。
      本来,王思意一直很恨暖州那种薄情寡义、势利眼、虚情假意,曾经,不仅物质贫穷,遭尽白眼,被怀疑智商,被人明里暗里骂祖宗作孽爸爸没儿子而生了3个女儿,种种精神折磨,才是最大的刀,最狠地扎进王思意的心脏。
      王思意还有2位姐姐英年早逝,一位是非常能干的大姐,36岁死于肝硬化,若她当年没生病,那绝对会是暖州市十大女企业家之一。暖州刚改革开放5年,她就已经开厂,腰间2个‘大哥大’,是村里第一个买36寸彩色电视机,第一个装电话,开通国际长途,第一个盖别墅的人,但可能她太努力太拼命了吧,透支了健康,非常可惜,她的离去导致她年幼的孩子从巅峰坠落,从衣食无忧的富裕人家,变成比王思意好不了多少的了。还有一位爸爸带过来的大姐姐,年仅25岁,就被夫家逼死,一尸两命,怀着6个月的身孕,被婆婆锁掉谷仓,不给吃食,她饿极了,一下子喝掉婆家屋角藏着的几斤白酒,酒精中毒而亡。当时,王思意才10岁不到,刚上小学,她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姐姐,当年不懂事,姐姐死前那个农历过年来娘家,她还拉着姐姐去买橘子吃,把姐姐口袋里仅有的2元钱给买了橘子,一起吃掉了,这就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王思意的心口,姐姐去世后,她还梦见姐姐两眼通红,都是血丝,躺在一块板上,硬挺挺地,突然坐起来,叫她妹妹,她吓得拼命跑……
      可能因为成长过程,受过太多创伤,王思意变得异常坚强,尤其是面对大事的时候。因为小时候一直向往死亡,但因为怕爸爸因此彻底被人看扁,每次她都泪湿半个枕头,第二天依旧活着,但是,一个思考过所有死法和死亡结果的人,可能对死已经很麻木了,很不怕死,所以,当人家以死威胁时,她并不害怕。一个人,若真死都不怕,那她往往也就无敌了,因为对手若怕死,那就有懈可击。王思意身上的每一处伤疤,慢慢腐烂结痂,蜕变成鳞片铠甲。
      其实,比起那些虚情假意的势力型缩头乌龟,王思意更欣赏那种说打就打,说杀就杀的帮派,她从小生活在暖州青龙帮的打打杀杀里。小时候,青龙帮老大拜妈妈做干妈,经常以她家为据点,她睡觉的竹床下面全是管制刀具,铁棍,墙壁上都是盔甲、护膝、护腕和开锋过的宝剑、砍刀。因为,当年在暖州,若弱小,就会随时被人欺负,而她爸爸,每次与人打架,都会害怕,选择逃跑,所以每次都被人打伤,回家哭,王思意与妈妈特别特别地恨,她们觉得士可杀不可辱,她们从来不欺负他人,但若他人欺负她们,就会狠狠地教训他们,让他们永远记住,她们家的人是不好惹,不好欺负的,所以,当年,在爸爸被打后,一般都先青龙帮出面把人家狠狠地打回来,再青龙帮撤走,王思意坐上谈判桌,与人谈判怎么解决她爸爸被打之事。当年没有监控,青龙帮派几个面生的兄弟出面打砸,人家也没法抓住,也没证据证明是王思意她们母女干的。另外,在当年的暖州,比香港后街古惑仔夸张多了。王思意这个村比较穷,没有中学,所有孩子得去隔壁村上初中,结果,经常被隔壁村的孩子欺负,很多孩子害怕被欺负,也就辍学了。但过分的是,有一个夏天的夜里,隔壁村的孩子到王思意村子里来玩,石子路上,一村里的孩子见到隔壁村的好几个男孩,一下子紧张,没注意脚下一块石头,被绊了一下,一下摔了个狗吃屎,没想到隔壁村的男孩一把拎起这个摔倒的孩子,啪啪两耳光,嘲笑道:“小的,你拜老子干嘛?”为此,男孩回家哭诉,男孩父亲非常生气,就召集全村老少,约隔壁村于交界处开战,被打的孩子父亲撂下话,打死打伤由他抵命,当时,村里男人根据年纪大小,成立老年班,中年班,少年娃,个个于手臂刺青。约战那晚,王思意村大胜,因为有青龙帮的兄弟混在队伍中,打得隔壁村的落花流水,无死但伤痕累累,血染交界处,几天没下雨,那地上的血凝结后发黑,吸引来许多苍蝇。此战之后,王思意村威风立起,其他邻村再也不敢欺负、冒犯。可能因为小时候的这种种经历,王思意虽为女儿身,但做事和气势更像帮派里的男人,她也经常自嘲‘匪气十足’。从帮派到做律师,王思意的个性形成,后来那见神杀神,见鬼杀鬼的冲劲,可以说是从小成长中不断地积累、蜕变而成,虽有遗传妈妈的豪气,但小时候的这些种种,不得不说,影响甚大。从此,王思意的座右铭:“你与我讲理,我与你讲理;你与我讲法,我与你讲法;你若与我耍流氓,我他妈比你还流氓!”王思意变成了一只‘刺猬’,无人侵犯时温顺如鼠,一旦遭进犯,立即全身倒刺迎战!

      王思意回想着回想着,车已经到暖州。妈妈去世时住在三哥王金泽新买的落地房里。但王思意没回来过,这是她第一次回到三哥买的房子。
      因为之前爸爸手长了个大脓包,也长期与妈妈分居,爸爸就自己请了个保姆照顾起居,结果妈妈知道后,就拿了把大砍刀,说要把爸爸和保姆砍了,把保姆吓跑了,但爸爸不甘心,就推脱说保姆是王思意和爸爸带过来的小姐姐给他请的,妈妈一听火冒三丈,拿着大砍刀绕村子咒骂了一圈,要把王思意砍了,也打电话给王思意的朋友、同学,咒骂了一番,王思意知道后很是无辜、伤心,刚前一年妈妈生病住院,王思意还推掉所有工作,开了12小时车(路遇多次车祸导致堵车)回老家,照顾妈妈近半个月,没想到妈妈一下子不高兴了,就没给她留一点脸面,这次确实寒了王思意的心了,此后,王思意不太喜欢主动打电话给妈妈了。在王思意的心里,妈妈只爱钱,而且对她再好,一旦发火起来,就瞬间被咒骂的什么都不是,也从来不会赞美、表扬王思意。别人说王思意长大漂亮了,她来一句胡子长得像男孩一样,别人怎么还说你漂亮?! 另外,三哥买这房子的时候,图它比其他房子便宜几十万,一下子就交了30万定金,后来才知道,这房子原来的主人肝癌死在里面,不到60岁。在暖州,人不到60去世,那叫短命死,是有凶气的,不吉利。后来三哥说是钱不够,又把二哥、妈妈的钱都绕进去,而二哥为此,还需要退掉保险才能出钱,王思意为不让二哥退保受损,出手接了二哥的保险,将受益人改成王思意,相当于王思意将保险买在二哥名下,当时王思意也没有很多现金,受让了百万保单,生活压力一下子也挺大的,因为本来自己就已经每年缴纳几十万保费了。三哥将妈妈的所有存款也倒进这套房子了,而妈妈视钱如命的,着实也打电话抱怨了多次,最后三哥虽然将钱也还给妈妈了,但是有10万还是三哥借出去的人情外债,妈妈去讨回,也是顶了很大的压力。但刚买好这房子,三哥三嫂就拿这套房子抵押贷款,拿出150万给老丈母娘老丈人还赌债。王思意觉得这做戏一般,把全家人都绕进去,以给妈妈买房之名,弄得家人都很不舒服。而且,王思意当年第一次破产欠38万时,三哥是直接三句话‘若不把他的10几万马上还给我,我就被你王思意害得妻离子散了,就被害得离婚了,’第一时间将所有钱款逼回去,且辱骂了王思意,趁机与王思意断绝往来3年,直到他需要回国买房,想王思意能否帮忙把把关,三嫂才打电话说‘骂在三哥口,痛在三哥心……’。王思意真心不想回老家,尤其去住三哥家,那太扎心了!
      但现在,妈妈去世了,王思意必须马上回去,而且其实也真挺伤心的,可能妈妈说得也有道理,自己孩子,其实是不会记恨自己妈妈的,哪怕心口还在流血,妈妈要是真有大事,还是立即往前冲的。‘血浓于水’,老古话总是有些缘由和道理的。

      王思意一进门,看到妈妈已经面无血色的直直地躺在门板上,闭着眼睛,嘴唇含着一个硬币,盖着百岁被,小姨和些许亲戚围坐着,守灵。王思意顿时泪如雨下,跑到妈妈面前,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哭诉道:“妈妈,妈妈,你别走,你只要活过来,我什么都给你,你喜欢钱,我现在也存了几十万了,不多,但全部给你,你别走,妈妈……我错了,我对不起你,我不该让你独居,妈妈……”王思意悔恨不已,要是自己把妈妈带去东海一起住,就不会脑溢血摔倒不知道了,要是自己不跟妈妈呕气,其实可以与妈妈打更多的电话,可以给妈妈更多她喜欢的东西,但是现在,一切都晚了,‘子欲孝而亲不在’,一切都来不及了,妈妈的突然离去,让王思意体会到了生命的无常,虽然二位姐姐早逝,王思意也伤心,但毕竟妈妈是从小最亲近的人,妈妈在王思意1-2岁时将她冰冷的小脚放在自己大腿内侧那种温暖,王思意至死难忘。而现在,妈妈不会再应答了,哪怕是妈妈能起来咒骂一顿或者打一顿王思意,她也是渴求的。但妈妈静静地躺着,什么回应都没有了……
      小姨见王思意悲痛万分,过去扶起王思意道:“小囡,别伤心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自己也保重身体,你一路开车回来也很辛苦的,你休息一下,你过来看看,你妈妈身前遗留的金器都在这,你妈妈的存折什么的我不知道在哪里,你去找找看,别是有人进来抢什么把她推倒了什么的,警察刚才也来过了,有些事情还得靠你们自己兄弟姐妹做决定的,丧事,总管选谁?什么时间火化?什么时间入葬……”
      听小姨这么一说,王思意知道悲痛解决不了问题,妈妈已经离去了,王思意是第一个赶到家的孩子,她得主持大局,把妈妈后事办好……
      王思意流着泪与小姨上楼,看了下妈妈身前睡的房间,她送给妈妈的拐杖,妈妈都放在沙发上,全新的,妈妈都没舍得用。王思意美国买的大豆软磷脂、海南买的椰子糖,妈妈都还有少部分留在茶几上。还有地上那2双鞋,都是王思意之前买的,那双百利皮鞋都买了3年了,妈妈还是好好的放着,那个手表,是王思意大学刚毕业时买的,表带坏了妈妈都换过了,王思意拿起来看了下已经停了,已经很旧了,针不走了,但妈妈还是视如珍宝地藏着。化妆台上,还有一支廉价的口红,妈妈以前是不化妆不抹口红的,王思意带妈妈去海南玩的时候,让妈妈做了个美白面膜,妈妈发现白了许多,确实漂亮了许多,王思意就再送给她一只DIOR口红,原来妈妈后来就喜欢上化妆了。其实,要是王思意没与妈妈呕气,王思意是可以给妈妈送更多这些妈妈喜欢的东西的,但是,现在,一切都晚了,妈妈已经不会再用了,王思意伤心得眼泪鼻涕直流……
      “妈妈的存折放哪呢?以前她贵重的都是用一个缝制的布袋子贴身捆在肚皮上的,可是现在贴身捆的布袋子里没有,不会是有人抢她财物的时候,被推倒的吧?”王思意与小姨疑惑地商量着,“还是给来看过的警察说下,提供下家属发现吧。”
      “您好,我是王喜迎的女儿王思意,我看了我妈妈贴身捆在肚皮上的布袋子没有存折/存单,但以前妈妈都是捆在身上的,我怀疑是否有人……”王思意正打电话给主办民警,一边继续翻找着,结果就在妈妈放拐杖的沙发垫子下面,妈妈所有的定期存单和王思意送给妈妈的翡翠玉镯,都整整齐齐地放在那。“找到了,妈妈放在沙发垫子下面,财物没有损失……”
      “哎!妈妈怎么就没舍得戴玉镯着,要是她戴着玉镯,说不定人还没事呢……”王思意暗自想道。她知道妈妈肯定是舍不得,暖州人相信,翡翠玉镯是能保平安保命的,之前妈妈在竹林摔倒,人滚下竹林,玉镯碎了,但人没受大伤,妈妈当时很心疼玉镯,说被她摔碎了,王思意知道后,又给她买了一个,安慰道“玉镯碎了没事,人没事就好,玉镯我再给你一个就是了。”但没想到,再给妈妈玉镯,她竟然没舍得戴……

      第二天晚上,王思意的哥哥姐姐们都陆续赶回家了,他们知道妈妈去世后立即定机票,飞了10几个小时,再打车回家。大家一进门,看到妈妈躺在门板上,都伤心地跑到妈妈面前跪下,哭着喊:“妈妈妈妈……”
      二姐王金娟一进门,王思意看见二姐脖子上戴着她10年前送的珍珠项链,之前对王金娟的恨,一刹那间,也放下了,虽然王金娟在王思意破产时在背后拿她爹种子不好进行讽刺辱骂,着实伤了王思意的自尊,王思意为此近10年没再与王金娟来往,恨了10年,但想想,妈妈都走了,王思意要是能不与妈妈呕气,那肯定能对妈妈更好的,如今……王思意觉得记恨,是不会带来美好的,只会增加遗憾,她决定原谅王金娟当年对她落井下石不留情面的刻薄和无情。其实,本来在王思意上学时王金娟在国外给她带过几次钱的,王思意也是很感激姐姐的,就是在她破产的时候,姐姐可能恨铁不成钢,有些生气吧,就在别人面前脱口而出,这让王思意想起她6-7岁时站在桌边听到二姐与三姐的对话:“我们7兄妹将来……”,当时说者无心,但听者有意了,王思意知道,二姐说7兄妹就意味着把她和爸爸前面那2个女儿排除出去了。其实,有时,舌头最软,但伤人却最厉害,就像一把锋利的□□,不经意就能伤人入骨。

      “王律师,下周观音菩萨法会,你来拜佛吗”蔡雪花发微信问王思意。
      “我参加不了,麻烦你帮我敬香,我妈妈脑溢血去世了,我回暖州办丧事了。”王思意回复到。
      “哦,那你快点把你妈妈的阳名、生辰和去世日期发我,我请庙里菩萨去接引她。”蔡雪花道。
      “好的,王喜迎,1945年9月30日生,2015年9月27日去世。谢谢!”王思意回复道。

      “这是我们的新房子,妈妈的灵牌得扔掉,不可以放在我们新房里。”三嫂打电话给三哥王金泽说道,因为她自己没回家,就三哥回家了。
      三哥当着其他兄弟的面,将三嫂的意思一说,二哥王金良立马生气地跳起来,“不可以把妈妈灵牌扔掉,妈妈生前就最在意这个了,你要是不让放,这房子我还出了钱的,我把房子隔一块出来给妈妈放灵牌,大不了我钱不要了!”
      王金泽一听,急了,脱口而出,“你们有本事自己给妈妈买套房让她住住,你们有本事现在就把妈妈背回老家老屋去!”
      小哥王金陆气得脸通红,一把抓住王金泽的衣领,道:“王金泽,你什么意思?!你气我们其他兄弟没你有钱是吧?你上千万家产了了不起是吧?啊?你连自己妈妈摆个灵牌你都这样,你还到处吹牛B,你有几十套房又怎么样?!”
      大哥王金柱立即站起来劝道:“妈妈人都还躺在这里,我们兄弟就这样,不怕被人笑话吗?你王金泽是最要面子的人,妈妈的灵牌是肯定不能扔掉的,以前妈妈经常拿村里那个上门女婿把老丈人的灵牌扔河里说他缺德的,实在不行的话,丧事办完后,将妈妈的灵牌送回老家老屋。”
      四兄弟差点不欢而散。
      王思意知道后劝道:“妈妈现在刚走了,我们肯定要以给妈妈风风光光办好丧事为前提,妈不想给大家添负担,办后事的钱都自己存着了,大家还这样的话,对得起妈妈吗?”
      “妈妈是个爱面子的人,我们在地方上之前被人看不起,妈妈留下了的钱我们在村里盖几个凉亭,给人家坐坐,看看,让人家不好意思,当年那么欺负我们看不起我们。”王金泽道。
      “我觉得可以,我来盖亭子好了,我当年做木工的……”王金柱道。
      其他人相互看了看,没出声,但也不赞成,其实大家知道,王金泽和王金柱想把妈妈留下的钱尽可能弄到自己手里。
      王思意见众人不反对,微皱眉头,严肃道:“我觉得,要是你王金泽自己要出钱盖凉亭给村里人坐坐,我没意见,但是拿妈妈留下来的钱,我觉得不太合适,因为妈妈自己活着的时候不盖,省吃俭用省了这么几十万,她人刚走,就把她省出来的钱全挥霍出去了,是否对妈妈不敬?再说,爸爸年纪大了,也得养老,而且这留下来的钱是爸爸年轻时在暖州市区拉板车、捡破烂、卖旧门窗赚的,现在他老了,是否兄弟姐妹也得考虑他的养老问题?”
      王金泽立刻脸阴了下来,不再作声。
      但其他兄妹表示王思意说的有道理。毕竟继父尤超强入门时,王金泽才2岁多和王金陆才9个月,王金泽和王金陆其实是继父尤超强辛苦养大的,但是,大家看不起继父,觉得他没本事,在市区拉板车、捡破烂、卖门窗,住在自己拿破木头和废塑料板搭建的小帐篷,很丢人,还做事磨磨唧唧的,大男人没有大男人的魄力和爽气,还老是被人打了需要家人去讨说法,报复、教训人家。但之前继父有用的时候,王金泽可以用他的国外居留开餐馆,可以让他帮忙打扫卫生时,是把他哄得很开心的,说什么对他来说,继父与亲爹是一样的,他的几十套房子,将来他回国随便住。但是,后面没利用价值了,王金泽就坚决不让继父住他的任何房子了。其实,连亲妈的灵牌都想丢的王金泽,是绝对不会让继父住他房子的。但妈妈去世了,爸爸尤超强却非常想住到县城这套落地房里。王金泽听说继父想住,立即头一扭,一边转身离开,一边抛下一句:“不可能的事情!”但爸爸尤超强却非常伤心且不甘心,他找王思意,让王思意找王金泽说,毕竟他对王金泽有养育之恩,让他住住也没什么错。但对王思意来说,宁可租套县城的房子给爸爸住,也不可能去求王金泽,而且,在王金泽的世界里,只有利用价值,别人若不要脸面地恳求,只会得到羞辱和到处去诉说别人是怎么求他的,王思意在当年破产的时候就领教过,她不会再去自讨其辱。王金泽的钱,她老婆娘家人是可以大把大把花的,但是他父母或兄弟姐妹,那就别想多了。

      “小囡,我这脚肿的摁进去就弹不出来了,厕所也老不好去,你看有什么问题吗?”爸爸尤超强掀起裤脚,摁给王思意看。
      平时爸爸会比较夸张哪里疼痛,包括上次手上那个脓包,他说得很夸张,但其实他后来请了保姆了也没去医院手术,只是希望有个保姆伺候伺候罢了。毕竟妈妈是看不起她的,也不可能伺候他,基本也是分居的状态,一般只有爸爸刚赚到钱的时候,妈妈对他好三天,将他身上所有的钱拿到以后,就懒得理他了,买香烟5元钱妈妈会脚一跺,转身屁股对着爸爸,然后扔地上给他。妈妈一生气也就会对人家说,就算她死了也不会给爸爸花钱。但是,爸爸却就是吃妈妈这一套,30年了,就这么吵吵闹闹过来的。对王思意来说,过年是最痛苦的,爸爸大年29夜回家,妈妈一般到年初二就掏完爸爸身上的钱了,大年初三爸爸再不回去小帐篷做生意,就要吵架甚至挨妈妈打了。王思意没姓父姓而随母性,爸爸也是很不开心的,但在家里,妈妈说了算,没有他说话的份。王思意随母姓,也能与哥哥姐姐保持一致,不至于被他人直接看出他们兄弟姐妹是同母异父的。后来王思意上大学后,爸爸提出姓氏问题,王思意只能安慰道:“这种叫叫的名字,您不用太在意,族谱上你登记成尤思意嘛就好嘞,现在大学了,很多文凭、资料都登记王思意了,不好改了。”爸爸虽然不开心,但也就作罢了。

      但王思意看爸爸的腿,水肿得确实厉害,这次不像是他夸张的,但妈妈要办丧事,王思意暂时抽不出空,就掏了2000元递给爸爸,说:“你先去医院做个体检,检查一下,看看什么情况。”
      但爸爸拿了钱,觉得自己一个人去医院也不认识人,跑来跑去到处排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还是一直没去医院检查。王思意知道,爸爸还是希望自己陪他去。王思意的好朋友田晓兵的弟弟田晓毅是县城医院的内科主任,王思意立即让他们帮忙,给爸爸坐了个全身体检。体检结果一出来,王思意吓出一身冷汗,血清甲胎蛋白含量143ug/L,而血清甲胎蛋白含量正常参考值:<25μg/L(25ng/mL),看到这个验血检查结果,王思意和田主任对视摇摇头,田主任说:“再去拍个胸部CT和深度照影,看看再说。”田主任招招手,示意王思意到外面楼梯口说几句,爸爸也想跟着,田主任示意他在办公室等下,别跟出来。
      “思意啊,你爸爸可能已经是肝癌晚期了,肝腹水已经有些严重了,没什么好办法了。让他最后一段时间过过开心点吧。”田主任严肃道。
      王思意一听,脑袋嗡的一声,感觉心情特别沉重,长叹了口气,道:“那先不告诉我爸爸,免得吓到他了。”
      王思意带着爸爸做好胸部CT和深度照影,田主任一看,确诊:肝癌晚期。
      王思意赶忙给东海市的三甲综合医院主任医生和肿瘤医院的同学打电话,问他们肝癌晚期有什么办法治疗不?他们都回复:现今医学界还没什么好办法,要是早期还可以手术切除,晚期了,还是让病人生活质量高点,开心点就好了,要是放疗、化疗或手术,可能马上就走掉了。
      王思意伤心不已,妈妈刚走,爸爸又肝癌晚期……
      王思意万般无奈,突然想起了蔡兰花,原来听说过她会开治癌症的中药方,现在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找她帮忙试试了。爸爸苦了一辈子,还没有享受过生活,以前妈妈在,王思意知道妈妈要吃醋,要闹的,也不敢对爸爸特别好,给爸爸买点好吃的,爸爸也舍不得吃,都放到过期了舍不得扔,又把它吃进去……
      “蔡雪花,我爸爸得了肝癌了,你问下姐姐,能有什么办法救他吗?”王思意问道。
      “哦,我姐姐在我旁边,我马上问她下。”蔡雪花道。
      “她爸爸很难救了,菩萨说,他已经全身都是毒水了,一般人菩萨也是不愿意插手了,但王思意她救过你命,现在她求菩萨救她爸爸,菩萨说会尽力救他的,菩萨今天就去给他打针,今天我开药方,你去长河区那个最大的百年中药房给他开药,煎好药,一包一次,一日三包,你把煎好的药拿到长河区狱庙杨菩萨供台上先摆摆,再让王思意尽快过来取了给他爸爸吃。菩萨会尽力救他的。”蔡兰花低垂着眼皮,视乎菩萨上身了,念念叨叨道。
      蔡雪花赶紧打电话给王思意,重复了一遍蔡兰花说的。
      “那我办完妈妈的丧事,就马上回东海来找你取药,3天后我回东海了。谢谢你们!”王思意道。

      “爸爸已经是肝癌晚期了,怎么办?”王思意对哥哥姐姐说。
      “啊?……”二姐王金娟惊讶道,“那怎么办?”
      “小妹,你带叔叔去看,花了多少钱,我们四兄弟平摊。”王金陆说道。其实王金陆在兄弟姐妹中条件稍微差点,平时出手很大方,且喜欢打打老虎机(一种赌博机器),这些年一直没能存下什么钱,还欠点外债。
      “先带他去看看吧,我们都在国外,也就只能辛苦你了,小妹。费用你到时记好,兄弟姐妹一起出。”爸爸带来的小姐姐说道。其实小姐姐从小就被抱养到山上一户人家做童养媳了,吃尽苦头,小时候经常被养母打,拧大腿,被拧的红一块紫一块的,后来就嫁给那家人的小儿子,一个不懂风情喜欢骂脏话的比她大十多岁的驼背。爸爸没能力顾及到她,妈妈看不起爸爸,更看不起爸爸生的孩子,包括王思意,妈妈时常骂爸爸祖宗作孽了生的孩子都是傻子什么的。
      王金柱和王金泽面色显为难,但也附和说道:“我没什么意见。”

      “王思意,有个电话打来说是你同学,问能不能来,人情怎么记?”管事记账先生大声喊道。
      “他们能来嘛您就按其他人一样记就好了。不能来嘛也不强求。”王思意道。
      “你不是有很多同学的嘛,要不打电话给他们,都叫过来吧?”爸爸当着人家的面大声叫道。
      王思意无奈地摇摇头,生气道:“我妈妈走了,我本来就伤心得不得了,哪来心思去给同学一个个打电话啊?又不是什么高兴的事!再说了,我若小学到研究生,同学不说上万也上千了,怎么叫?叫来干什么?”
      暖州现在流行的丧葬习俗是攀比,大家都不收礼金,只要有人来奔丧,就包150元以上的红包,再送香烟、毛巾……活人平时省吃俭用,一到走了,家人要撑面子,就要讲究排场,仿佛在办的不是丧事,而是喜事,暖州人叫喜丧。其实,王思意非常讨厌这种,平时大家生死不相往来地打骂,一旦到谁走了,就都跑去奔丧分红包了,着实让人些许恶心。不像大东海,专门的丧葬服务公司将精力主要花在对逝者的尊重、布置和告别上,逝者生前要好的亲友来深情道别,见最后一面。那样显得对逝者尊重许多,也不像暖州这般功利虚荣,甚至有的家庭还得被逼着打肿脸充胖子,若谁家分出去的红包小于100了,还会被人说难听话。
      王思意着实不喜欢这个所谓的故乡,尽是虚伪和功利。在王思意28岁前,一直被各种势力言语推着证明自己,证明自己不是傻子,证明自己不一定比别人笨该被欺负,证明自己可以出人头地,令人刮目相看。直到28岁后,王思意只身在东海市安家落户了,嫁给东海人张俊峰了,也与人合伙开了东海阳光律师事务所了,才脱离了原生成长一直缠绕着她的魅影,才得以开始真正发展自己。要不是因为爸爸妈妈,王思意有生之年,已经完全不想回暖州这个势力虚伪的地方。当然,王思意家隔壁有2位阿婆人还是很不错的,一位信耶稣的,曾经从耶稣教堂挑回2件爱心人士捐赠的毛线衣给王思意穿过,另一位阿婆曾经看到王思意肚子疼,蹲在院子里摁着肚子流泪,她在地里拔了几株野草药,用石头捣碎,拿个葫芦勺子,井里打些水,让王思意吞下,治好王思意的病。哦,还有那对救过王思意命的夫妻,只可惜,那位救命的阿姨早在20多年前就想不开,喝农药自杀了,那位救命大伯,王思意只要见到他,就会给他些钱。这些个善良、乐于助人的邻居阿姨和大伯,王思意还是只要有机会,就会给他们送些钱物,以表感激的。但总的来说,一路走来,可能让王思意感觉温暖的不多,但伤害太多、太深,王思意从小就一直挣扎着想逃离暖州,甚至向往尽早死亡得以解脱。
      办完妈妈的丧事,除了王金柱,其他人都回去了。

      王思意回到东海,马上打电话给蔡雪花,道:“我过来取药了哦,估计还有半小时到你三姐家。”
      “三姐说叫你到了在楼下等下,我们帮你拿药下来。”蔡雪花道。
      过了20来分钟,蔡雪花打电话问道:“王思意啊,你到哪里了?”
      “在高速上了,导航显示到你那还有7.8公里,估计10分钟。”王思意应道。
      “好的,你慢慢开车。”蔡雪花道。
      王思意到了蔡兰花家楼下,王思意想:“已经让人家帮忙开药、煎药了,还要让人家拿药下来,着实不好意思的,自己带着高大的男助理一起来的,上去家里取药吧,蔡兰花家自己也来过多次了。”王思意想着,就上楼敲门了。
      “刚才不是叫你楼下等着,给你拿下来吗?”蔡雪花惊讶道。一边开门做了请进的手势。
      王思意顿时为难道:“是不方便我上来吗?”王思意想到,有的迷信说法,人家刚家人去世,一般人家是不欢迎他们上门的,但自己刚才没多想,就是不想麻烦她们再送下楼,就自己上楼取了。
      “这倒不是,我姐姐是做菩萨的人,不忌讳的。”蔡雪花道,“我姐姐的话可能你们有时听不太懂,我给你翻译一下,刚才打电话问你到哪里了,是因为你还没到,但你妈妈已经到了,她也求菩萨救你爸爸,说一下子老人都走掉了,别人说起来不好听,对你们晚辈也不好,她说她没病,寿元也未尽,但她住的那个新买的房子不吉利,里面有几个鬼推了她一把,把她拉走了。我们怕你上楼了,你妈妈借我姐姐的嘴要说给你听,怕你听了伤心……”
      顿时,王思意泪奔。哭道:“我妈妈不是脑溢血走掉的吗?”
      王思意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自己明明与蔡雪花说过的是妈妈脑溢血去世的,死亡证明上死因也都是写脑溢血。蔡雪花怎么知道妈妈住的房子有问题的呢?但确实是,这套房子原来得肝癌不到60岁去世的人朱翠莹之小名与妈妈很像,大家都叫她们‘阿莹/迎’,王思意进到那屋子也感觉阴森森的,全身毛孔耸立,特别是上到三楼前面那个房间,王思意还发现门后一个鞋柜,全部都是别人的鞋,妈妈的脚很短,穿35码的,而那些鞋都是38码的,当时王思意感觉那些鞋子让人毛骨悚然,就叫来帮忙的大伯把鞋子全部装到麻袋里拎到溪边去扔掉了。在办丧事期间,也有邻居多次悄悄说,妈妈在世时说不敢睡3楼房间,所以跑到2楼里屋睡了,妈妈还多次被锁在屋里开不了门,在窗口叫救命,邻居年轻人拿楼梯爬进去给她开的门。二楼前房间是比较容易见到邻居的,装修也比较好,房间大,但王金泽自己留用了,虽然基本不回来住,但是他觉得最好的房间,还是要留着给自己用的,不能被妈妈弄得脏兮兮乱糟糟的。妈妈搬到二楼后面那个房间是凹在里面,不容易见到邻居也晒不到太阳的。但妈妈是在一楼大厅摔倒的,邻居说天蒙蒙亮的时候在阳台上见过妈妈,后来就没再见过,直到傍晚有人发现她……
      还有个离奇的事是,在王金泽买这落地房前2个月,有一天晚上,王思意梦见陪妈妈去买房,梦里见的是江南那种黑瓦白墙的传统房屋,但梦里出现的房子格局是与王金泽买的这房一样的,左右邻居的房子在前面斜角过来,院子是三角形的,像个弹弓夹角,这屋后面有一处地特别高,还铺满黑色鹅卵石,梦里王思意还想,这家人心真黑,这样雨水不都流到人家低处的房子去了吗?给自己的房子做个黑靠山啊?只见一位50来岁的女人,坐在门口躺椅上惬意地晒着太阳,王思意正看着周边,突然不知从哪里蹦出来10几只毛茸茸脏兮兮的野狗,有一只咬了一口王思意的手指,王思意大叫一声:“妈妈,我被狗咬了!”王思意顿时惊醒,发现只是个噩梦。后来,因为爸爸找保姆的事情,妈妈到处咒骂王思意,后来王金泽又突然回国买了这个房子,王思意知道时,钱也已经付掉了,还把二哥和王思意、妈妈的钱都绕进去了,王思意也就没多说,也就想想可能梦境提示的是自己不要去这个房子,不然会被“狗”咬,会有不利,所以,王思意一直未曾回去看过,直到妈妈在这房子里住了不到100天,突然走掉了。
      王思意的新助理李天乐也听得目瞪口呆,他是一直相信科学的人,师傅王思意也说过是脑溢血去世的,是在哥哥新买的落地房里,但蔡雪花这一番话,他也觉得着实让人惊讶。
      王思意坐在一张小木凳上,泪流满面,她觉得一切都有些太不可思意了,但事实却就都这么发生了。蔡雪花半蹲半跪在王思意身边,伤心说道:“我就知道你听了要伤心的,但妈妈已经借我们的嘴告诉你了,人死不能复生,妈妈现在已经在庙里了,妈妈很喜欢,生前妈妈就喜欢烧香拜佛念经,虽然妈妈嘴不好,会骂人,但是心地是善良的,子孙后代长得也都好的,以后子孙也会兴旺发达的。现在你爸爸要好好吃菩萨开的药,记得与爸爸说,吃了药会拉很多的,可能会拉在□□上,也都是正常的,他体内太多毒素了,必须排毒排出来,才有得救,此后,注意忌讳,有人病了死了的地方尽量不要去,不吉利的,人家要找替死鬼的……”
      王思意泪眼朦胧地开车去汽车站,托直达暖州老家的大巴车帮忙带药是最快的,助理李天乐担心王思意心情太沉重,开车不安全,帮忙开车、拿药、找大巴车师傅托运。
      爸爸尤超强拿到药,按照王思意的交代,将药连袋子放在热水里温好,再倒出来喝掉。爸爸皱着眉头,实在不喜欢喝这个药,又苦又涩,还一股子浓浓的中药味,实在难以下咽。但是,就如蔡雪花所说,第一个晚上,爸爸拉了满满一塑料桶,但往后,慢慢地没那么严重了,慢慢的,爸爸的肚子和腿上的水肿也消下去了。用药2周后,爸爸水肿不但没加重,反而看不太出来了。
      “思意啊,我姐姐叫你给爸爸买些冬瓜子和野生赤小豆,让他一起高压锅里压压,每天当点心吃,祛湿排水的。”蔡雪花打电话给王思意交代道。
      王思意赶忙购买了冬瓜子和野生赤小豆交代爸爸高压锅煮了每天当点心吃。就这样,爸爸一个月不到,就自己感觉恢复得差不多了,就偷偷地,不吃药了,他说那个药太难吃了,他又喜欢上山采他喜欢的野菜了。

      “小囡,我昨天又感觉不舒服了,你说怎么办?要不你帮我问问那个菩萨?”爸爸打电话给王思意说道。
      王思意赶紧打电话给蔡雪花,问道:“蔡雪花,我爸爸说昨天又不舒服了,怎么回事?怎么办?”
      “姐姐说,你爸爸又不相信自己是肝癌了,没好好吃药,偷偷屯着药呢,还上山去了,昨天山上遇到一个山鬼野和尚,被他摸了一把,你爸爸又不舒服了。你问你爸爸命还想不想要的?要的话,他得听话。”蔡雪花同声翻译着蔡兰花的念念叨叨,“你马上带他来东海,拜拜杨菩萨,我们要告诉他实话,他得了肝癌,不能再瞒着他了。”
      “告诉他肝癌的话,他会被吓死的!不行不行。”王思意担心道。
      “你再不告诉他,他不乖乖吃药了,好不容易控制住的癌细胞,要产生抗药性了,待癌细胞再起来,到时就麻烦了,不一定还能救了!”蔡雪花严肃地说道。
      王思意知道开不得玩笑的,立即打电话让爸爸到东海,带爸爸拜狱庙杨菩萨,并做了一场法事,告诉爸爸,他得的是肝癌,若他不好好吃药,会没命的。
      爸爸尤超强一听说是肝癌,吓得大哭,道:“我苦了一辈子了在你妈妈手里,我都还没享过什么福啊,你和小阿姐刚给我请了个保姆,住到县城,我刚开始享受几天生活,我要是得癌症了,我不是就要死了吗?呜哇……”
      “大男人,别这么大声哭了行不?”王思意微皱眉头,安慰道,“不是给你开药了吗?你前面水肿那么厉害,后来你好好吃药了不是就好起来了吗菩萨在尽力救你的,你好好听话,好好吃药,懂得忌讳,就没事的。”
      “思意啊,菩萨说你爸爸体内的癌细胞这段时间没杀死,还已经产生抗药性了,你爸爸继续按时按量吃原来那几种药,现在开始,还得加一种药,蟾蜍皮提炼的胶囊《华蟾素胶囊》,你认识三甲医院的医生的,你叫他们帮你爸爸开点,就是很贵的,你爸爸要是吃了效果好,我姐姐从中药房买了蟾蜍皮,按照菩萨的指导,将蟾蜍脚皮剪掉,找农村老屋大瓦片烧成灰,装成胶囊,效果是一样的,你可以省些钱。”蔡雪花道。
      “好的,知道了。”王思意应道。
      王思意立即联系了三甲医院的医生朋友,问是否有《华蟾素胶囊》,怎么能配到。医生朋友说,他们医院确实有《华蟾素胶囊》,癌症中晚期用药,若用东海的医保卡,可以挂2个号开一盒大盒的24粒胶囊装的。王思意立即前往三甲医院找朋友介绍的医生,想开一盒《华蟾素胶囊》给爸爸试试。
      那医生一听说王思意要开《华蟾素胶囊》,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道:“你,癌症中晚期?”
      王思意一见医生办公室内还有另一位患者在,不方便多说,就让出座位给另一位患者,说:“您先看。”
      另一位患者看完离开医生办公室,王思意向医生朋友坦白道:“是我爸爸,肝癌晚期,不是我,我想开一盒让爸爸试试效果看。”
      “我就说嘛,你倒是挺聪明的,刚才没细说。”医生朋友道,“我这是康复科,没有原来的癌症诊断记录是开不出这个药的,你这样,你去挂中医科,就说上火了喉咙痛,你以前吃过这个《华蟾素胶囊》,一吃就好的,让他们给你开一盒。”
      王思意明白了,立即去了中医科。中医科医生一看王思意要开《华蟾素胶囊》,劝道:“这药很贵的,你喉咙痛吗不一定要吃这个药的,要不给你开点利咽开嗓子的药?”
      “不,不,我就要吃《华蟾素胶囊》,我以前吃过,一吃就好的,我看过他们厂家的广告,清热解毒的,无毒副作用。”王思意坚持道。
      “广告你也好信的?广告嘛,多数是乱打的。”中医科医生说道,“那你再多挂个号去,得2个号才能开出一盒来。”
      王思意拿着好不容易买到的《华蟾素胶囊》,立即给爸爸吃。早空腹3粒,下午3点吃3粒,按照蔡兰花说的量和时间服用。
      一盒药用完,爸爸又感觉恢复得很好,打电话给王思意道:“小囡啊,那个胶囊吃了感觉效果不错,你再想办法给爸爸弄些。”
      “好的,我知道了。”王思意还真佩服并感恩蔡兰花和蔡雪花了。
      王思意想从蔡雪花处买蟾蜍灰胶囊,但都被其他人已经抢完了。“你跟我去隔壁5楼那程阿姨家问问,他们上次买了比较多,可能可以先让1-2瓶给你,一瓶100粒,你爸爸可以先吃吃看,效果好,我们再找人挤几瓶给你爸爸先用,现在这个季节中药房也买不到蟾蜍皮了,得再过段时间,再弄了。”蔡雪花道。
      “好,谢谢!谢谢!”王思意跟着蔡雪花到程阿姨家求转让,程阿姨一看是蔡雪花带来的,也就没拒绝,从里屋拿出2瓶来。
      王思意带回去给爸爸吃,效果很好,但因为效果太好了,爸爸又怀疑自己其实不是癌症了。二姐王金娟和三姐王金莲给爸爸问好时,他哭着说王思意告诉他得肝癌了,他要不久于世了。二姐和三姐见他伤心哭泣,就安慰他说:“不会的,你不会得癌症的,肯定是小妹怕你不好好吃药,骗你的。你好好吃药,就会好起来的。”
      爸爸彻底不相信自己得癌症了,觉得自己恢复得很好了,没事了,他不再按时吃药,并开始倒腾他喜欢的破三轮车,带着保姆偷偷踩三轮车赚小钱,保姆叫他不要踩,不然她要告诉王思意了,结果爸爸说,她要是敢告诉女儿,就打死她。吓得保姆也就不敢吱声,随便他了。一远房亲戚去世了,他去守灵3天3夜,跟随着去火葬场,去吃几天丧事酒席……

      “小囡,我胃这一片有点隐隐作痛,你说我抽点血化验一下,到底有没有癌细胞好吧?”爸爸有一天打电话给王思意。
      王思意正在开车,手机正在导航,但她赶紧与爸爸说:“你别抽血,你的身体不能再抽血什么的,本身免疫力和造血能力都不好,你相信我,我在医院里已经帮你全部检查过了。小阿姐也带你去过暖州市医院进一步检查过了,你好好吃药,不要再抽血再化验什么了。”
      但是,爸爸不相信王思意说的了,因为别人得肝癌水肿后都2-3个月就走了,他却快2年了,水肿消退了,还恢复得看不出是个癌症病人了,他想偷偷查一下,到底是不是癌症,他偷偷到暖州县城一家私人诊所,抽了9管血,说是带到省城大医院去化验检查一下。
      “小囡,爸爸肚子痛得不行了,在县城桥头这个诊所,他们叫我在他们这住院几天看看,但我昨天被他们抽了很多血,说是带到省城大医院化验的,结果也没出来,但我今天肚子疼得不得了了……”爸爸打电话说道。
      王思意气得不得了,想道:“你怎么就是不相信自己女儿说的话呢?!叫你好好吃药,叫你不要去这种唯利是图的私人诊所,哎,就是不听!真是气死人的事情。”
      但王思意也没办法,气归气,自己爸爸,也不能见死不救啊。虽然妈妈临走前,留话给邻居一阿姨,说其实王思意的爸爸是村里的老村长,并不是这个爸爸尤超强。为此,王思意还私下找鉴定机构的朋友做了2次亲子鉴定,结果一次说不是亲子关系,一次说是亲子关系,其实王思意也无所谓到底是不是亲生的了,无非就是想知道自己到底会不会遗传到爸爸那种她也不太喜欢的基因特征罢了,起码至今,她看起来与爸爸都是相反的,更像妈妈,雷厉风行的。其实,王思意知道,妈妈喜欢有文化的人,当年本来是想再嫁给村里那个唯一能动笔杆子的老村长的,无奈,他妻子去世时,他自己已经有5个儿子了,他嫂子也看着他,看得很紧,若王思意的妈妈当年嫁给这样一个不会下地干活,只会动动笔杆子的村长,那是肯定养活不了十几个孩子的。无奈,妈妈最终带着7个孩子嫁给身强力壮但是思想无法沟通的爸爸,再生了王思意,也就得拉扯十个孩子了,说实话,这真不是个容易的事,尤其在暖州下面这个到处都是山的闭塞的偏远山村。
      “秀丽姐,你现在有空吗?能否帮我去接下我爸爸,他在桥头那个私人诊所,他昨天在那被抽血抽严重了,肚子痛得不行了说,他不能再在那里了,你能帮我把他安排县人民医院住院吗?”王思意急忙给好朋友胡秀丽打电话道。
      “哦,老人家真是的,那种私人诊所是不能去的哪,他们是乱来的。”胡秀丽道,“那你别着急,我马上开电动车去接爸爸,然后安排他人民医院住院。”
      胡秀丽是田主任的嫂子,王思意有什么都只能拜托胡秀丽夫妻,她们要好的跟亲姐妹无异,王思意若有回老家,都是找胡秀丽一起同床共枕,谈心到天亮的。
      “思意,没办法了,蛋白很低,已经给爸爸打了很多蛋白进去了,但是吸收不了,各种功能都在衰退。”田主任打电话来说。
      王思意赶忙赶回老家照顾爸爸,并通知了哥哥姐姐。但就小阿姐立即买机票回国了。
      没办法了,王思意又想到了蔡雪花姐妹,与她说了,爸爸又严重到住院了。
      “实在没办法了,这次很难很难救了,他这是3次踏进鬼门关,菩萨3次救他啊,但这第三次,真得很难再救回来了。”蔡兰花念念叨叨道,“你在庙里做场法事,求求菩萨,但他身上有不干净的东西,他有个亲戚去世了还没过完7七,这个亲戚想拉他一起走……”
      王思意急地眼眶都红了,恳求道:“菩萨保佑,再救救我爸爸,求您再救救我爸爸。”
      “不是我不救,是你爸爸太不听话了,这第三次,不一定能救得出了。”蔡兰花念叨道,“我们今天先给烧2个登子(烧给阴间人的锡纸,在阴间算银子,因为很大一坨,东海方言叫登子),菩萨差人先送过去,叫那刚去世不久的亲戚亡灵拿银子走,不要再与你爸爸搞事。若再不行,你爸爸也就这3天内的事情了。”
      王思意马上听蔡兰花的,叫蔡雪花帮忙跑到狱庙烧了2个大登子,求菩萨保佑。
      第二天早上,王思意看着钟,刚过了7点,她想应该没事了,人家不是说天亮了,阳气就足起来了嘛。
      但爸爸突然迷迷糊糊得喊道:“还给我,还给我……”
      小阿姐问:“小妹,是谁欠了爸爸什么钱吗?他叫人家还给他。”
      爸爸突然大口大口吐血了。
      “医生!医生!……”王思意和小阿姐大喊道。
      医生听闻呼救,立即跑进病房,想进行抢救,但是已经没有办法了,摇摇头道:“没办法了,内脏破裂了,吐血了,救不了了。”
      爸爸就这么突然走了,王思意和姐姐伤心大哭。

      王思意立即通知了哥哥姐姐爸爸逝世的消息。
      本来二姐和三姐说生意太忙,就不回国了。
      但王金泽直接回复:“好的妹妹,我马上买机票回来。”
      王思意瞬间放下了对王金泽的仇恨。本来,爸爸生病住院了,王金泽迟迟不付他分担的份子钱,但又说不让爸爸花妈妈留下的钱,还说是因为妈妈说过‘死都不给爸爸花钱’的。
      当时,王思意就是气不过,直接顶回去:“那妈妈也说过,她走了叫你们都不用到的,那你怎么不听妈妈的话,马上赶到的呢?妈妈留下了的钱,那多少是爸爸在暖州拉板车赚来的,凭什么他把孩子拉扯大,妈妈把他口袋里的钱一掏空,就他得癌症也不能花了呢?!”
      当时王金泽辩解道:“我没想花妈妈的钱,就算我分到妈妈的钱,我也是烧纸钱给妈妈。”
      “你烧点纸钱给妈妈都得拿她的钱买纸烧吗?!你若敢拿妈妈留下了的钱,我就敢说你不要脸!”王思意愤怒道:“无论拿到法院上,还是地方干部叫起来,或者大马路上随便找几个人评评理,谁有资格不让爸爸花妈妈留下来的钱??起码是夫妻共同财产,爸爸有一半,还不说继承的事!难道他养大你们,就是他得癌症都不看他吗?啊?”
      此后,王金泽与王思意近一年都未曾再联系过。直到爸爸去世了,王金泽表态马上归国奔丧,这让王思意顿时不记恨他了。其实,王思意只是气不过,爸爸看病因为是蔡雪花姐妹俩配的中药,并不太贵,蟾蜍皮胶囊也是仙方配法,当时效果好,但也没花太多钱。爸爸去世时还留下好几万元没花完,后来都用来给他办丧事开销了。

      后来2位姐姐也赶回国奔丧了。
      但是,爸爸的亲戚和村里人很不友善,争当丧事主管想捞外快,故意挑拨说要回到爸爸上门前自己的老家办丧事,还说王思意和小阿姐作为亲生女儿应该出面做主,说了算。被王思意直接怼道:“爸爸老家只剩那地基了,回去拉到谁屋里?拉到你家屋里吗?我爸爸住院期间就交代我们姐妹,说这个房子是他盖的,把他拉回这里的,我4个哥哥说了,丧事费用他们来分摊,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啊?叫我以自己是亲生的,其他人不是亲生的来与哥哥姐姐抬杠内讧吗??”爸爸所谓的亲戚不敢再吱声。
      但原来一开始那个村里的主管(同妈妈丧事主管),与爸爸曾经有过过节,没想到,他拿爸爸丧事起黑心。爸爸在从灵车抬回家里的时候,拿暖州市风俗,动手帮忙抬的人,都有一个大红包,结果,主管故意每人只包了10元钱红包,所有人不爽,结果在火化需要再次抬出去的时候,所有地方上的人都躲得远远的,没人再伸手帮忙。但幸好,王思意兄弟姐妹一家人,自己都到齐了,直接抬着爸爸上火化运输车了。
      后来,丧事办完,大家分子孙红包,因为大家就剩下的钱包包红包,就想各自赶回去工作了,就没再去银行取钱,子孙红包包的不是太大,结果没想到,所谓的爸爸方亲戚,嫌红包小,说要退还,王思意直接怒怼:“还有嫌弃红包小的是吧?红包是大家图个吉利罢了。人家家人去世了,你们是趁机来捞钱的是吧?你要想退回就退回,反正以后你们任何亲戚走了,都不用通知我,我没想要谁一分钱。”
      蔡雪花做了爸爸的菩萨接引符,说是也把爸爸接到吕庙了。

      爸爸也走了。
      王思意彻底断了暖州的牵挂。

      经历这一番,王思意觉得人生真的很空,就几十年,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就结束了。爸爸妈妈争吵了一辈子,王思意当了30多年的夹芯板,满心阴影,也曾恨过很多人,甚至向往自己死亡,生气时,时常想与人拼命,回头想想,若按爸爸妈妈的寿命,其实王思意也已经半辈子过去了。王思意开始思考人生,思考活着的意义。
      王思意开始听《大悲咒》《楞严咒》《金刚经》……
      王思意去四大佛教圣地,感应灵气。她到了五台山,法雷寺遇一有缘的女法师释余力,王思意对法师说:“若我将来60岁还活着,我想争取在60岁前了却凡间琐事,60岁后到寺庙,静心修行。”
      不料法师回答她说:“王律师,你该考虑的不是60岁后如何修行,而是当下就开始修行,在60岁前,你能修到什么境界。说实话,现在的寺庙也多数被旅游化,已经变味了,不再是你想象中的修行道场。大隐隐于市,你不妨居家修行,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可能善良,尽可能不杀生。”
      王思意顿悟,回家开始每日念经,扬善除恶,潜心修行,青灯相伴。
      至于道教还是佛教,蔡雪花认为道家比佛教厉害,因为道教会法术。而王思意认为,正教无优劣,但看缘分。蔡雪花可能适合寺庙修行,而王思意适合红尘中修行。但是若非要说道家与佛教的区别的话,那在王思意的心里,就是道法崇尚自然、法术,而佛教讲究行善并放下,讲究悟“空”,不再纠缠。
      有一夜里,王思意梦见观音菩萨对其说:“你本天山一修炼千年的蛇妖,在我于王母天池沐浴之时,有人路过起色心,你顿时腾空而出,将此人吓死。我特点化你成人,此生你需经历人间地狱-人间-人间天堂,望你知宿命,记恩不记仇,珍惜福报,好好修行,终得道。开悟人生非空想,历尽磨难方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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