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生丸]白灵切

作者:白银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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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异世三



      “杀生丸殿下他,从来没有、停下来、专门等我,让我跟上过!”

      邪见的人头杖疯狂地拄着地面,他满脸悲愤,如同看着什么祸国殃民的妖妃一样看着我,看得我有点莫名其妙又心虚。

      “而杀生丸殿下现在、又去给你这家伙、找食物了!”

      邪见用一种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件事真的发生了的语调一句三顿地喊道,两眼翻白,看起来几乎马上就要飞升成仙了。

      “是呢。”我语调呆滞地附和他,“他一直站在那儿等我走到身边才继续往前走呢,虽然我不知道他以前是什么样子,但是看邪见爷爷你的反应明显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吧。更别说他还去给我找食物这件事了,该不会是去人类村庄买东西了吧,或者难道是去摸鱼或者摘蘑菇,我的天啊。”

      我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脸,“难道说,我是在做梦吗?”

      “啊!”邪见崩溃地大喊,“从刚才开始你就‘他他他’地叫个不停,我可不允许你这样冒犯杀生丸殿下!”

      他对称呼非常执着,不愧是被称作殿下的妖怪的臣下,对于这方面的礼节十分看重。我叹了口气,为了避开他的指责和念叨,哄道:“是是是,杀生丸殿下,殿下。邪见爷爷你别这么激动嘛。”

      “你这个人类的小女孩!”他用人头杖指着我,“实在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你可知杀生丸殿下是何等……”

      “我知道,我知道的啦。”我躺在草地上仰望天空,“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强大的妖怪呢。你要告诉我他是什么妖族的皇子我也信啦。”

      邪见说:“当然是皇子一样尊贵的身份!你以为杀生丸殿下是什么出身,他的父亲可是盘踞西国的犬妖斗牙王!”

      “哎。”我说,“怪不得呢……说起来邪见爷爷,你是不是非常、非常尊敬杀生丸殿下呢?”

      邪见一听,气势高昂地回答,“那当然了,我邪见可是杀生丸殿下最忠诚的臣下,世上没有人比我更懂得怎么服侍杀生丸殿下了。”

      “那如果有人在杀生丸殿下受伤的时候给了他一点帮助,比如说救了他一命之类的,你是不是应该对那个人表示感谢呢?”

      邪见却嗤笑一声,“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结果是这个。人类的小女孩啊,你可知道!”

      他猛地伸出手指愤愤指向我的脑袋,“——要不是你那个不知道怎么画出来的结界灵力太强太纯净,杀生丸殿下早就醒了!”

      “哎?”

      “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人类的小女孩,那样的结界你是从哪里学来的?杀生丸殿下的妖气一直被你的结界压制着,导致他竟不能立刻醒来。否则像殿下那样厉害的纯血大妖怪,不用半天就能苏醒,不用两天就能恢复了!”

      我缓缓道:“不……是……吧。”

      邪见斩钉截铁,“正是!”

      也就是说我这叫赔了夫人又折兵?画蛇添足?如果我不画结界而是让他就那样躺着养伤的话,鬼也不至于会来,我也不用变小了?

      我一时有点难以接受,抱头在地上懊悔地滚了两圈,又彻底躺平,望着蔚蓝的天空平复了一下心情。

      哎,算了。

      阴差阳错,鬼使神差,不管怎么形容,最后的目的还是皆大欢喜。受伤的殿下修养好了身体,村庄和平如故,我嘛,虽然变小了很不适应,也没有之前那么强大了,但是莫名其妙地被那位殿下捡走了,好像是让我一直跟着他的样子哎。风餐露宿早就习惯了,现在不但没有危险(应该吧,我猜),还赚了一笔大的。

      毕竟,在这个时代,人们面上的神情都灰灰暗暗的,厉害的妖怪也不是随处可见。能跟着这么一个风华绝代的妖怪身后,精神食粮非常丰富。

      况且,“邪见爷爷,不过话说回来,我虽然布下了结界,但是杀生丸殿下显然恢复得要比他自行恢复更好吧。大妖怪的自愈能力的确很强,但那天的伤可不是普通的轻伤啊。”

      “这个嘛……”邪见抱着人头杖沉思,“的确我找到杀生丸殿下的时候他的状态很好。虽然殿下他平时即使受了伤也不会表现出来,但我邪见可是完全知道殿下的痛苦。如果真的让杀生丸殿下自己恢复的话,或许很难达到现在的程度吧。”

      “那么……”邪见看着我,不情不愿地说,“的确应该向你道谢,人类的小女孩啊。”

      “我就说嘛。”我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也别叫我小女孩小女孩了,杀生丸殿下也跟你说过了吧,我又不是真的是个小孩。”

      邪见斜眼瞥着我,“就算是你本来的年龄,在我眼里也只是个小孩罢了。我跟随杀生丸殿下的时日,可比你的年龄还大得多。”

      “是是。”我单手抄起剑,背对着邪见挥了挥手,“邪见爷爷你在这里等着吧,我去逛一圈。”

      “什么,喂,你要去哪里,杀生丸殿下还没回来,不能乱跑啊!”

      “杀生丸殿下离回来还早呢。”我遥遥地回他一句,将他的呼喊挥之脑后,踩着灵力飞快地离开了这片草丛。

      有一件不太对的事情。

      直到确保邪见再也看不到我,我才在树下停下来。这个方向与杀生丸离开的方向正好相反,应当也不会遇见他。

      我倒不是想独自离开,只是想确定一件事。

      在最开始看到杀生丸的时候,我能够清晰地意识到,我是知道他的。他的名字,他为何会躺在这里,又是因何而受伤。但是当我开始跟他接触的时候,这些记忆和认知在飞快地淡去,以至于后来我必须得自己意识到这件事之后,这件事的记忆才会依稀浮出水面。比如杀生丸是犬妖,比如他是西国大妖怪的长子,比如……

      再多的,我此刻也记不起来了。

      我的记忆在被蒙蔽。有关他的,有关还未见到的其他人的记忆,像被人用盒子盛装了起来,藏进了阁楼深处。我起初以为是持续的接触会导致这一后果,但现在远离他后才发现,记忆的消失一旦开始便没有回旋的余地。

      这个时代在修正我的记忆。在把身为此处的我不该有的记忆缓缓抹除。

      倘若那些记忆消失了,我又该如何确定我是谁?

      我有些惆怅地在树下站了一会儿,拔下一根树枝,对着身后说:“别躲了,出来吧。”

      -

      “还挺了不起的嘛,变成这样了还能发现在下。”

      身后传来低沉而男女莫辩的声音,我回头看向来人,一个身穿白无垢的妖怪站在身后,手里一把折扇,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

      “我不是让阁下试过了吗,这把剑阁下根本拿不了。”

      “不,在下可不是为此而来。”他遮着脸沉沉地笑起来,“本来感受到你身边有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在下还以为你要被吃掉了,结果看这场景倒像是人类小孩被拐卖。”

      “要是有这么好看的绑匪,人类早就绝后了吧。”我小声嘀咕了一声,“那阁下来就是为了确认一下我是不是还活着?这么好心?”

      “顺便再来告诉你一件事。你们人类的消息还真不灵通,这件事可是在妖怪这边都传遍了。”

      我挑了挑眉,“什么事情?”

      白无垢一拢扇子,露出他雪白光滑而毫无器官的下半张脸,“你身边那个妖怪,是那位杀生丸殿下吧。”

      “是,怎么了?”

      “你想不想知道他的左臂为什么会断掉,前几天又是为什么会受伤?”

      “这种事情我早就……”我停了下来,意识到此刻的我对于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一无所知,“不,这种事情真的在你们妖怪那边传遍了吗?”

      想到有那么多妖怪都知道杀生丸断去一臂,甚至引以为谈资,我的心头就闷得发慌。落败的强者容易遭人觊觎,而世上从不缺乏满口风凉话的好事者,好似大妖的受伤能间接让他们的实力增强一般。

      \'“竟然先关心这个问题吗,”白无垢饶有兴趣地打量我,“当然——没有。不是什么妖怪都能像在下一眼耳目灵敏。”

      “那倒是希望你不要把这种消息散播出去了。”我避开他的眼神,“至于想不想知道,我无意在背后探听他人的伤痛。”

      “你这个人如今真无趣哪。”白无垢惋惜道,“但在下可不想白跑一趟,听好了,你那位殿下的手臂是因为和……”

      他忽然停了下来,看向远方,“这么快就回来,是察觉到在下的气息了吗……”

      白无垢转向我,“看来今天是没有机会了。下次再见吧,巫女大人。”

      我说:“有一说一,如果你一来就直说的话,说不定现在已经说完了。”

      “那可不是在下的风格。”

      白无垢掩面而笑,笑声未落,忽然狂风大作,毫无预兆的风自他扇间而起。他转身而去,身影刹那消失在乱飞的树叶间。

      唯有空中传来他的一句话。

      “不能拔刀的人,可不止在下一个哪。”

      “装神弄鬼的家伙。”我捡起被吹落的发带,郁闷道,“就跟非要剧透你又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候停下的人一样缺德。早知道当初不去找他切磋剑技了。”

      但他的确分外灵敏。等我扎好头发,才能够感知到杀生丸的气息在逼近。我蹲下去随便捡了几个能吃的蘑菇和一朵白色野花以作掩饰,在万一要是被问起来要不要撒谎之中犹豫了一会,朝回走去。

      他应该不会问这种小事。毕竟看起来他像是尔等凡人与我何干,别妨碍我就当你不存在……这样的性格。

      好吧,也只是看起来,以他的标准,目前看来,他对我还挺优待的。

      事实证明墨菲定律永垂不朽,我恰好比杀生丸慢了一步回到草地,而他只低头看了一眼我手上的蘑菇跟花,便直接问道:“百里,你身上有妖怪的气息。”

      “……”我憋了又憋,在邪见怀疑的目光和那双黄金瞳的注视下不得不开口招供,“刚才有个以前认识的妖怪过来找我了。”

      “没有危险!我跟他是切磋过剑技的旧相识啦,他这次来也只是路过顺便打个招呼。”

      当然不能实话实说,否则总觉得在场的三人起码有一位会生气。

      高贵的殿下,美丽到不食人间烟火的殿下,闻言微微眯眼,眼皮那道绯红的色泽艳丽逼人,“看起来,你并不想看到那个旧相识。”

      哥你微表情观察水平有点高啊,还是说这是大妖怪自带的读心技能。

      我迟疑了一秒。

      只一秒,正要开口,就见他抬起手,指尖利刃迸现,锐利得令人胆寒。

      他冰冷地问道:“要我替你解决他吗。”

      “——不要!我只是因为没有找到漂亮的花而心情不好罢了。”

      我脱口而出,连忙阻止,心头一滴冷汗。

      事情的发展怎么会忽然转向如此血腥的方向。

      大妖怪草芥人命、视杀戮如家常便饭的例子我或是听说或是亲眼见过,他们崇尚力量,追寻霸道,蔑视一切柔软的怜悯之情,冷血又残忍。但在杀生丸身上,这种纯粹弱肉强食的血腥气却无影无踪,尽管他的言行几近冷酷。

      世人常爱冰冷的月光,爱它澄澈,爱它似水似绸,却不知月光毕竟冰冷。

      我心底叹息,抬头看着他仿佛毫无感情的黄金瞳,“真的不用啦,杀生丸殿下。”

      ——我惹他不开心了。

      话音一落,我便意识到这件事。

      邪见也意识到了,当即抱着人头杖缩到这位惹不起的殿下身后,探头出来呵斥道:“本来就是你自作主张乱跑惹得杀生丸殿下不悦,现在还敢拒绝殿下……唔唔唔!”

      我一步过去捂住邪见爷爷的嘴,下意识地对着杀生丸露出一个小女孩能露出的最甜蜜的笑容,讨好道:“杀生丸殿下……”

      我才不觉得他是因为我拒绝他生气呢。

      但是我为什么会下意识就摆出一副小女孩哄生气的兄长的表情?

      “以后不要再这样叫我。”

      他打断我甜得发腻的声音,我从善如流,“好的!……哎?”

      原来是为了这个不开心吗?难道是我这个区区人类没有资格称呼他殿下吗,那难道是不是还得叫主人啊,要是这样我宁肯自己一个人呢……总不可能让我直呼姓名杀生丸吧。

      而事实比我最后的猜测还要离谱。

      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他伸出手,一朵美丽的重瓣白花停在他的掌心,被风吹得翻起千层雪浪。

      我愣愣地接过花,发现这花和我剑柄上的花一模一样。

      他是去……特意找了这朵花吗?

      “兄上。”

      我猛地抬头,惊讶地看着他。旁边邪见不可思议的惊呼眼看着将要冲出喉咙,又被他审时度势地强行压了回去,声音发颤,“杀生丸殿下,难道说……”

      杀生丸的手碰到了我的发梢,像是无意间的碰触,只一瞬便收了回去。

      他看我一眼,我被看得一个激灵,晕乎乎地开口:

      “兄上……大人。”

      那是贵族之间的称呼,尊称自己的兄长,正式而端重。

      战国时代,室町幕府实力衰弱,名存实亡。大义和血统沦为幌子,各地大名均以实力为尊。即便昔日平民也能摇身一变成为大名,模仿贵族行径行雅事。

      兄上这般的称呼,早已不如贵族统治时期那般严苛。

      但如杀生丸一般的出身,如他一般的高傲,这般庄重的称呼绝非儿戏。

      我习惯混迹在山野与村庄之间,因为不甚了解这个时代诸事,怕犯了忌讳,失了礼仪,连繁华城镇都甚少前往,至多与人以“大人”尊称,连“殿下”这类称呼都是遇见了杀生丸才开始玩笑般地喊。

      这称呼让我感到陌生,从嘴唇的形状,到声管的震动。

      但是待我将它发出时,那声音却饱满标准,不带任何生涩的口音,是贵族的雅语。

      “兄上。”

      他却再度低头纠正。

      俯视着我的面孔蒙在阴影里,紫色新月,妖的艳丽色泽,清雅而冷漠的神情。

      我猝不及防咬到舌头,呜了一声,快速咽下血味,只觉喉咙颤动,像有虫蚁溃烂而过。

      “兄上。”

      我听见自己急促而迷茫地发声,唇齿张合间,如寂静的刀剑刺进口中。

      那是本应只有同为斗牙王的血脉才能喊出的称呼。

      而从我这个人类口中喊出时,本该蔑视人类,视人类为尘埃的这位殿下,却仿佛欣悦地接受了。

      “吃饭吧。”他说,“我们还要赶路。”

      或许的确是心情不错,手上的尖爪被他收了回去,尽管平常状态的爪尖同样令人心生畏惧。杀生丸低头看了依然躲在他身后的邪见一眼,“你也是,邪见。”

      邪见受宠若惊,晕乎乎地走了出来,我这才发现在双头马兽遮挡住的身后摆着一席包袱布,上面摆着两个清漆食盒,食盒封口处乃至于还刻着武士家纹。精美昂贵的肴馔,旁边衬两副雪白象牙著。

      我看了看食物,又看了看邪见,邪见看了看食物,又看了看我,我们同时颤抖着问:“那个(杀生丸殿下),难这是你(您)找来的食物吗?”

      杀生丸瞥了我们一眼,嘴角一点转瞬即逝的笑意,我清楚地感觉到邪见要被惊得背过气去了,对他投出一个同情的眼神。

      “不。我让别的妖怪准备的。”

      幸好幸好,吓死我了。我就说他怎么可能屈尊降贵去人类的城镇里搞来这么好的食物,无论从哪个角度来想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邪见夸张地拍胸口,然后泪眼汪汪地道谢。我本来也准备那么做,一看他的模样又觉得有点不端庄,于是文雅娴静地点了点头,肃然跪坐在草地上,珍重地拿起筷子,开始进食。

      算来即便是身为人类,还是被敬重的巫女,我也很少吃到这么好的人类食物。果然不管什么时代都是少数人享受充沛的资源,而广大农民群众在穷乡僻壤挨饿受冻啊。

      我要不要克服一下社恐也往城镇里走走,说不定可以买几件好看的和服穿穿看。说起来这位殿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从跟了他近百年的邪见的反应来看,他这些行为都太反常了吧。我到底何德何能得此优待。是他喜欢小孩?是我这具身体太可爱了?巫女情节?还是因为我为了救人误打误撞把他在结界里封了三天的行为……不,到底他昏迷的时候能不能听见外面的动静,按邪见的说法他早就能醒了,只是被我过于纯净的灵力压制着,那怎么想都能听见吧!我那些插科打诨还带有调戏一般的小混混言辞、后来跟大鬼战斗的时候那些耍帅的台词跟吟唱的诗歌,岂不是都被听见了吗!

      我目死地持续着进食,体会到了所谓的黑历史日记本被妈妈拿到教室当中朗读的痛苦,并且决定改掉自言自语的习惯。

      邪见在不时地看我,吃两口鲱鱼干,就看我一眼。

      是啊,邪见爷爷,你心底肯定有很多好奇和震惊吧,我也一样呢。呵呵。

      吃了近一半,我才从震惊过度的呆滞中反应过来,扭头看向那位一言不发的殿下,问道,“那个……兄上大人……啊,不,兄上,你不吃东西吗?”

      我去好别扭啊有没有!一个穿越又失忆的人类少女忽然之间就要叫大妖怪兄上了有没有!别扭到我完全不顾这是在日本开始回溯潮流使用好几年前的网络用语了有没有!

      兄上,殿下,半倚着双头马兽,缺失了一只手臂的左振袖被风吹得飘起,又落下。闻言微微侧头,“人类的食物不合我的胃口。”

      也是呢,嗯!

      我微笑着点头,转过身去,继续僵硬呆滞地进食。

      “你的蘑菇。”

      身后传来声音。

      我几乎要拔地而起,又立刻按捺住自己,正跪回头,露出小女孩甜蜜的笑容,“嗯?”

      “还要吃吗。”

      “有兄上带回来的这些食物,我采的蘑菇应该暂时不需要了呢。”

      啊,好僵硬,好像是僵尸在回答。我是不是其实已经死了呢。

      他看向邪见。邪见本来在低头专心吃饭,但不愧是跟随多年的旧臣,立刻就感应到了他家殿下的视线,肃然抬头,“杀生丸殿下,有何吩咐?”

      “保管好蘑菇,下次再吃。”

      哦呼。

      我跟邪见两个人都快要灵魂出窍了。

      “好……是,是的,杀生丸殿下。”

      邪见大人神情虚弱,精神想必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但依然坚强地捡起我采来敷衍充数的蘑菇,郑重地放入袖袋,然后如僵尸一样跟我一起呆滞进食。

      我味同嚼蜡,缓缓喝下最后一口鱼汤,如同贵族小姐般将碗放下,“感谢款待。”

      说来诗歌啊。

      那个时候,战斗最危险的时候,我为什么会吟出那首不完整的诗呢。

      那首诗在引导我的力量。那是一种我从未接触过的使用力量的方式,轻盈,但极其强大,乃至暴烈。肆虐的火不带一丝柔情,想要燃尽世间的一切。

      我理解人在危险关头会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意志,从而在武学上得到顿悟。但是一首从未听过的诗,是绝不会突然出现在人的脑海里。就连后天性学者综合症也不会导致这种现象。

      它一定存在于我,或是我这具身体曾经失去的记忆里。

      “兄上,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呢?”

      不敢相信我已经可以平静地喊兄上了。

      我是无事一身轻,天涯四处可漂泊,反正也没有找到丝毫关于我身世的线索。倒是琉璃球里犬妖的獠牙说不定跟杀生丸有什么关系。因而可以跟着杀生丸去任何地方。

      “那当然是去找犬夜叉那家伙报仇了!竟然敢弄伤杀生丸殿下,这次一定要——”

      或许是被杀生丸呵斥闭嘴的次数太多,这次杀生丸刚刚瞥了一个眼神过来,邪见便条件反射地闭上了嘴。

      “犬夜叉……?”

      好熟悉的名字。我一定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不,我一定知道这个名字,还知道跟这个名字有关的很多事情,从他的出身,到他的……

      但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记忆被彻底地封上了,我找不到打开它的钥匙。

      “喂!”

      “喂,百里!你没事吧,突然间怎么了!”

      邪见在我耳边大声问道,我这才意识到我不知何时双手捂住了头,紧皱着眉头,在他人看来应当是一副很痛苦的模样。

      “不,我没事……”

      我放下手,勉强地笑了笑。却看见杀生丸蹲了下来,眉头微蹙,抬手抚上我的额头。

      “头痛吗?”

      我一下子僵住了,一动也不能动。头痛一扫而光,反而近距离看着他这张脸,让我产生了自己是在亵渎天人的错觉。

      “我没事,只是一下子听到犬夜叉这个名字……”

      犬夜叉三字一出,杀生丸的表情一下变了。

      他的模样变得尤其冰冷,眉头如两道利刃般竖起,下颚紧绷,黄金瞳乃至现出暴戾。

      但他放在我额头上的手没有任何的用力。

      “不相干的人,无需回想。”

      他的声音也……甚至还放轻了一点。

      “不应为他感到头疼。你只要注视着吾杀生丸即可。”

      ……

      什么。我,幻听了吗?

      我是闯入了妖精的幻境,才会听到这种话吗?

      那朵雪白的重瓣花蓦得被风吹起,花瓣被吹得破碎散落,如同一捧匆匆即逝的雪。乾坤倒转,星辰迁移,我体会到一种尤其的不真实感。比我来到这里的两年,比我过去体会到的所有感觉更强烈。如梦似幻,我一脚踏错,误入灿烂虚无的天间。

      昔有天上城。

      渔人误入桃花源,男子窃去天女羽衣,酒吞童子横据丹波大江山,被源赖光以童子切安纲砍下头颅。

      人生一场大梦,世事几度新凉。

      “是……”

      我听见自己喃喃地回答。额上的手并不温暖,冰冷的大妖怪,不带一丝茧和伤痕的手心。

      那只手掠过我被吹到脸上的髻发,在我的面颊前方的空中略一悬空,缓缓收了回去。

      “那便走吧。”

      他转身而去。

      “兄上!”我猛地惊醒,急急地追上去,他停下来回头看我,我踌躇一下,摇了摇头,“不,没什么。”

      “我一直跟着您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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