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劣游戏[上部]

　　第二天一早康文闻挣开眼时左手还保持着昨晚的姿势。

　　抬眼看了一眼和杜谦林的聊天窗口。
　　还是未读。

　　趿着拖鞋到卫生间冲了个澡。
　　出来在衣柜里随便找了一件T恤套上，也不管头发还是湿的随手扒拉了一下出了门。

　　没有了《71》的虚拟角色，康文闻挤在人群中矮得可怜。
　　168的身高在地铁车厢里没存在感的被人挤来挤去，费力的缩进角落里才得以喘口气。

　　康文闻没有开导航，一路上不是低着头就是偶尔抬眼看一下的车站指示灯。
　　一个早上的时间都用在了坐车和转车上了。

　　这里早已经不是康文闻记忆里的模样了，但要他回忆他其实也记不清以前这里是什么样的了。
　　他只记得那个院子，那个曾经摔下来过的滑梯和周围那些人说过的话。

　　连他们的长相，康文闻现在都已经记不得了。

　　“请问一下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孤儿院？”康文闻在记忆的的街区逛了好一遍，却总是找不到。

　　被叫住的是一个年轻人，他摆了摆手快步走了。

　　康文闻看着四周正在建设的房屋和道路，心想那孤儿院多半被拆了吧。

　　“你在找孤儿院？”一个年老的声音在康文闻身边响起。

　　康文闻扭头看去。
　　好嘛，这个老人都和自己一样高，似乎还高自己一点。手里提着一个帆布袋里面鼓鼓囊囊的，装满了东西。
　　“婆婆你知道那个孤儿院吗？”

　　没想到那老人仰起头鼻子一哼“叫谁婆婆呢，没个眼力见的。”

　　康文闻着看着老人松弛的皮肤和如龟裂般的皱纹，赔笑道“阿姨，请问你知道孤儿院吗？”

　　“哼。”老人又哼了一声，像是在说‘这还差不多。’
　　“当然知道，我带你去。”

　　康文闻苦笑着看着老婆婆用力挺直的腰板，慢腾腾的在后面跟着。

　　“阿姨，那个孤儿院还在吗？”康文闻闲聊道。

　　老阿姨瞥了他一眼“当然还在啊。”
　　“你找孤儿院干嘛？像你这样子的也不像是能领养小孩子的。”

　　康文闻噎了一下“不是，我只是听说这里以前有一个很大的孤儿院所以来看看。”

　　老阿姨眼里写满了不相信，但也没刨根问底“这个孤儿院确实是在十几年前最大的，只是现在有点破旧了。”

　　等走到了地儿，康文闻才知道老阿姨嘴里的“破旧”是什么个破旧法。
　　曾经的大院子现在长满了荒草，孩子们的滑梯，木马也都被这些富有生命力的杂草攻破成了它们生长的花园。
　　小时候抬着头都看不见边的围墙，现在碎成了砖块零散的躺在草丛里。

　　“这里下个月就要拆了，你来的也算是时候。”老阿姨站在康文闻身边轻轻叹了一口气。

　　康文闻心里也十分复杂，眼前的一片荒芜让他心里的那股闷气越发堵心了。
　　“所以这个孤儿院早就没人了。”

　　老阿姨打量着康文闻“倒也没有，孤儿院搬迁了。也不对，现在改成托儿所的，毕竟现在也没人会乱扔孩子了。”

　　康文闻眉头轻挑“那，那个托儿所现在在哪？”

　　“小子，你不是简单的想看看吧？”老阿姨笑道。
　　“找人？还是找资料？”

　　康文闻被她这么一笑笑得有些不舒服“婆...阿姨认识里面的人？”

　　老阿姨摇摇头“我就是里面的人。”

　　“！”康文闻心底骤然一凉。
　　“不知道阿姨叫什么名字啊？”

　　“我姓黄。”老阿姨笑盈盈道。

　　姓黄...呼——
　　康文闻心里松了一口气。
　　虽然也是想来找找以前那个人，但是要是她突然出现在面前康文闻还是有些心慌恐惧的。

　　“你是来找人的吧？”
　　老阿姨转身直视着康文闻“你是孤儿院里的孩子。”

　　这是一个陈述句。

　　康文闻也不想否认“是的，我这次来就是想找到以前照顾我的阿姨。”
　　说道照顾时康文闻明显有些卡顿。

　　黄阿姨抬手将手里的帆布袋递给康文闻。

　　“？”康文闻不太明白这是要干什么。

　　“帮我提着啊，亏你还是我们孤儿院出来的，都不懂得尊老爱幼。”黄阿姨不耐烦地说道。

　　康文闻愣了一下，但还是伸手接了过来。接过来的瞬间偷偷看了一眼，是一个个红彤彤的苹果。

　　黄阿姨甩甩手转身就走，康文闻手里拎着她的苹果也只能跟着她。

　　“我们去哪？”
　　康文闻问道。

　　“你找的那个人，你还记得她的名字吗？”黄阿姨自顾自问道。

　　康文闻当然记得“那时候大家都叫她赵阿姨，她全名叫赵琪。”

　　黄阿姨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神色复杂的看着康文闻。最后皱着眉头背着手摇头叹息。

　　康文闻疑惑道“怎么了吗？阿姨应该还记得这个有这个人吧？”

　　“当然记得。”黄阿姨笑道，声音有些嘲讽“你是来找她报怨的？”

　　康文闻迟疑了一下，语气也变得有些低沉“什么这么说。”

　　黄阿姨苦笑道“她那样的，谁会是来报恩的呢？我可不相信你是以德报怨的人。”

　　“黄阿姨知道她以前的作为？”康文闻有些惊讶。

　　黄阿姨叹息道“我当然知道。”

　　-

　　以前的“晨曦孤儿院”改名为“晨晓托儿所”，搬到了一个居民楼的三楼。
　　从一个三四百平的大院子，变成了一个七八十平的小公寓。

　　还没到，康文闻就听到了孩子们的哭喊声。孩子的哭声隔着那劣质的门板传遍了整个楼道。
　　康文闻忍不住看向黄阿姨“没人看孩子吗？”

　　黄阿姨有些难言，含糊道“有人看着的。”

　　康文闻全部的注意都在孩子们的哭声上，连自己的来的目的都忘了。

　　黄阿姨像是已经习惯了一样，慢腾腾的走到门前摸出钥匙不紧不慢的把门打开。

　　开门的那一瞬间，那带着湿气的哭声争先恐后的挤进康文闻的耳朵。
　　都来不及看房间的全貌，康文闻放下袋子就朝哭声寻去。

　　客厅被布置成小型玩具室一般，地上铺满了塑料的软垫。墙角放着一个家用的小滑梯，边上歪歪倒倒三四个充气小马。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小男孩正坐在小马边上大声哭嚎着。
　　另一边的地板上散乱的放着蜡笔和一个画满涂鸦的画本，两个小男孩一个掐着一个的脸，一个拽着一个衣服也是哭得一声比一声高。

　　康文闻把离自己最近的两个小男孩一起捞进怀里。
　　“好了好了，别哭了。怎么回事啊？”

　　其中一个脸被掐得通红的蓝衣服小男孩抬手指着另一个黄衣服的小男孩，边哭边说话，叽叽咕咕的康文闻根本听不懂。

　　“他说，他打他。”黄阿姨正在哄着另外一边的两个小朋友，抽空还给康文闻做翻译。

　　康文闻愣了片刻，转头问打人的小朋友“你为什么打他啊。你也别哭了啊。”后一句话是对蓝衣服小孩说的。

　　“他,他拿蜡笔，画，画我的衣服。”说着扯起自己的衣摆该康文闻看。

　　康文闻只看见了他的鼻涕要哭到嘴巴里了。
　　还是先给他擦个脸吧....

　　“你为什么要画他的衣服呢？”
　　有大人来做仲裁了，孩子们也先忍住了哭泣。

　　“因为他的衣服上没有小房子。”蓝衣小朋友抽抽鼻子，指着黄衣小朋友的衣服。

　　康文闻这才看出来他画的是个小房子。
　　再偏头一看，蓝衣小朋友的衣服前面就印着一个漂亮的小房子。
　　“你是想给他画一个和你一样的小房子吗？”

　　蓝衣小朋友瞬间亮了眼睛，疯狂点头。

　　康文闻失笑。
　　“为什么啊？”

　　“我们是好朋友，要一样。”小蓝孩挥了挥自己小肉手。

　　康文闻一愣。

　　“可是你画的不是小房子，你画得太难看了。”黄衣小孩，气鼓鼓道。

　　康文闻笑道“就算不穿一样的小房子衣服，你们也是好朋友啊。”

　　小蓝孩嘟嘟嘴，还是有些不服气。

　　黄衣小孩抿抿嘴，眼睛眨了眨拿起小蓝孩手里的蜡笔在自己的衣服上画了一比。
　　“你画的真难看了。”

　　“才不难看呢。”小蓝孩傲娇道。

　　康文闻见孩子们和好了，松了一口气。

　　“这人是谁？不会是你请来的护工吧？”一个女声在康文闻头顶响起，抬眼就看见厨房门口站着一个穿着“晨曦”标志衣服的女人。

　　“我们可没钱请人啊。”没等黄阿姨说话，她继续道“不过有人来管这些孩子也好。钱你自己出啊，别想着我会给你。”说完瞟了一眼康文闻走到门口拿起黄阿姨装满苹果的帆布袋，大步走回了厨房。

　　“你衣服上没有花花，你也要画。”
　　童真的声音将康文闻拉回来。

　　看着黄衣服的小孩拉起小蓝孩的衣服也要在上面画画，康文闻开始头疼。
　　“阿，阿姨，这个.....”

　　“没事，随便他们，乖乖的不哭就行了。”黄阿姨那边也已经哄好了，见她反手锤了锤自己的腰杆哎呦了一声，拉过手边的小板凳坐下了。

　　既然都这么说了，康文闻也只能看着两个小朋友在自己面前拉着对方的衣服作画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