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劣游戏[上部]

　　康文闻坐在路边的长椅上，耳边却还回响着唐依然的尖叫声。
　　抬手搓搓脸，回个神调整着呼吸。

　　“呼—”
　　满目的鲜血就是闭上眼也看得见。仰头靠在椅背上，康文闻看着头顶微微颤动着的树梢。

　　“该死的人是你！”唐依然说这话时，眼睛里不是怨恨是轻蔑。
　　回想着刚才的那一幕幕，康文闻后知后觉的开始心颤。
　　她...不像是唐依然，也不像是为了李书琪和王志宪说的这番话。她到底是对着自己说，还是透过自己看见的是别人呢？

　　康文闻被这些问题扰的脑袋发胀，撑着眼睛看着树叶发呆，不想回想卫生间那血腥的一幕。却扛不住精疲力尽的大脑强迫他休息。

　　“该死的人是你。”

　　“你连你自己都救不了....”

　　“苟活着，开心吗？....”

　　康文闻紧闭着眼睛，明知道自己现在坐在长椅上头顶着万丈阳光，但还是全身发冷无法动弹。
　　身边一片漆黑，在这漆黑中有无数的人向自己走来，走到自己身边一直碎碎念着。
　　挣不开眼，除了呼吸康文闻什么都做不了。

　　明明自己的手指还有触碰到长椅的触感，甚至连风声都听得见，可偏偏自己的身体像是无法控制一样，只能认命的听着身边的“人”诡异的碎碎念。

　　康文闻越想挣脱越挣脱不了，他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重，但进入肺部的氧气却越来越少。
　　身体对外界的感应慢慢消失，康文闻觉得自己像是在水里泡着。浮浮沉沉的不知道要到哪去，耳边的声音也不知道何时没有了。只剩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文闻....”
　　康文闻似乎听到有人在叫自己。以前听谁说过，人快死的时候会看见已经死去的人对自己招手呼唤，像是要带着快死的人一起去阴间。

　　自己快死了吗？
　　那两个会叫自己文闻的人，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文闻...”

　　没有恐惧，当康文闻意识到自己可能要死了的时候，心里只有轻松。

　　“康文闻！”

　　猛地睁开眼，耳朵里还在嗡鸣，眼前一片模糊但是出现了色彩。

　　“文闻，你怎么了？”杜谦林皱着眉头，蹲在康文闻面前抬手擦拭了他脸上的泪痕。

　　康文闻这才发现自己模糊的视线是眼泪造成的。
　　“你...怎么...在这？”看着眼前这个在游戏里还要戴眼镜装斯文的男人，康文闻缓缓开口道。就是他的声音还有些脱力，显得十分可怜。

　　看着康文闻苍白的脸色，杜谦林眉头就没松开过。
　　“我打了一天的电话给你，你都没理我就猜你是进游戏了。”

　　康文闻听懂了他的意思，点点头道“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那你先登出好好休息一下吧。”杜谦林道。

　　不用他说康文闻也是这样想的，抬手就要点击“登出”。

　　“我能去看你吗？”杜谦林突然道。

　　康文闻手指顿了顿，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

　　“我怕你饿晕了，没人发现。”杜谦林忙道。

　　康文闻收回眼神，就在杜谦林想着要不要待会用康文闻的账户去看看他的住址的时候，康文闻轻飘飘扔下一句话，就消失在了杜谦林眼前。

　　愣在原地的杜谦林，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心里默默记住康文闻的住址，嘴角不由得翘起了几度。

　　“呼——”
　　一阵大风吹过，杜谦林脸色一变。回头看去却是什么都没有。
　　刚才是有人在自己身后看着这边吗？

　　-

　　回到现实，难以入睡的康文闻一直睁着眼睛等到了杜谦林。

　　看着缩在狭窄房间里狭窄床上的康文闻，杜谦林心里酸得发疼“你怎么了？”

　　康文闻裹着被子背对着杜谦林“没什么...就是做噩梦了。”

　　“噩梦？”杜谦林愣了一下，康文闻当时斜靠在长椅上，眉头紧皱呼吸沉重，倒是有些像是在做噩梦。

　　“嗯。”康文闻想了想还是把刚才的情况和杜谦林说了一遍，他有些担心自己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当然他隐瞒了在《DK》里的事情。

　　杜谦林听他说完，沉思了半晌打开了自己的终端。
　　“你这种情况在以前就是人家说的‘鬼压床’...”

　　康文闻猛地翻过身来瞪着杜谦林。什么玩意儿？！

　　“咳咳，那是迷信的讲法，现在科学的来说就是‘睡眠瘫痪’。你休息不够神经紧绷就会出现这种情况。身体不好也是引起这种症状的诱因之一。”杜谦林对着康文闻正色道。

　　康文闻眯起眼睛，有些不相信。翻过身又背着杜谦林躲在被子里自己查了一遍。
　　确实，网络医生对‘睡眠瘫痪’症状的描述就和自己刚才差不多，不是什么大问题。而且康文闻一看有这种情况的人还不少，顿时心里轻松了许多。

　　康文闻慢腾腾的冒出自己的脑袋，瞥了一眼杜谦林。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自己和杜谦林并不是好友关系，在游戏里无法联系他是怎么会知道自己在哪里？

　　杜谦林眼神微动，但是没开灯的房间里康文闻并没有看到。
　　“我去了你平时去的地方，看你不在就问问了附近的人。一路辛苦才找到你的。”

　　康文闻冷笑一声，对杜谦林这个说法半信半疑。但是《71》里不可能又什么追踪功能，所以杜谦林这说法他还是能接受的。

　　“你不休息吗？”杜谦林问道。

　　康文闻在被子里的手指不自觉的抠了抠被套“要睡了。”

　　“那你睡吧，我在这里陪你。”杜谦林嘴角那抹永远不会散的讨厌笑容，此刻却让康文闻觉得有些温暖。
　　见过了唐依然那阴冷的笑，才发现杜谦林笑得真的很温柔了。像是涓涓细流就这样默默的浸到了心底。

　　“你不上班了吗？”就算有点动容，但是康文闻还是冷着脸死活不会表达出来。

　　杜谦林失笑道“你忘了今天是周末吗？”

　　康文闻道“...是吗？我又不知道你周末不上班。”康文闻以前打工的时候那有什么周末啊。

　　“不用担心，你睡吧。”杜谦林柔声道。
　　这次没有再逞强，康文闻轻轻点头“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知道杜谦林就在自己身边，康文闻闭上眼也不再看见血腥，不再听到那些碎碎念了。

　　杜谦林守着康文闻，直到康文闻呼吸平稳眉头松开了。自己的心也才稳稳落下了。
　　抬手打开备忘录，看着‘最近’第一栏里的一串代码。
　　杜谦林轻声道“顾波，我真的没想到....唉。”

　　杜谦林会去找康文闻完全是个意外。
　　他本来只是在日常尝试这串代码的用途，因为只知道这个是游戏代码，康文闻就只是抱着随便试试的心态登陆到了《71》。在他还没来的及震惊的时候，登陆着康文闻账户的检测软件发出了警报。
　　杜谦林看到康文闻还在《71》的登陆中，便直接返回去找他。

　　本来要是想通过普通方法找到康文闻，以他俩不是好友的关系几乎是不可能找到的。但是这串代码却做到了。
　　现在看着这串终于露出真面目的代码，杜谦林心里五味杂陈。
　　最后化为一句“谢谢了。”

　　-

　　看着康文闻睡着了杜谦林才闲下心来好好看看康文闻的‘家’。
　　杜谦林自认为自己一个小公司的程序员，住着公司公寓已经是很一般的了，但是看了康文闻的房间，杜谦林觉得自己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这么小的房子，杜谦林也是第一次见了。
　　就是在阳村康文闻住的那个小危房也比这里大啊。

　　房间有些杂乱，衣服都堆在床脚的小衣柜里有些挤在床脚。也不知道是干净的还是脏的。但是除了这些，房间里还算是干净。没有杜谦林想象的饭盒成堆，垃圾成山。

　　去卫生间上了个厕所。里面没有一丝异味，换气扇边上放了一盒小小的香膏，茉莉花味的。杜谦林拿起来看了一下，香膏早就没了。
　　康文闻不想是会买这种东西的人，难道是别人送的？

　　卫生间虽然小得让杜谦林觉得窒息，但是里面利落摆放的东西让杜谦林心疼。
　　康文闻似乎没有什么沐浴露，洗发露，洗面奶的，他只有香皂和肥皂。

　　走到床边坐下，杜谦林才反应到。康文闻身上和床上的被子床单都是一股干净的肥皂味。
　　想起康文闻说过自己对他太好，之前一直觉得是康文闻太敏感矫情。现在杜谦林才知道，自己对康文闻来说可能是真的太好了。

　　不知道路子阳和聂飞是怎么和你相处的？
　　杜谦林看着睡着的康文闻心里默默的问着得不到回答的问题。

　　其实，我觉得我还不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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