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劣游戏[上部]

　　聂飞住着的“筒子楼”这边还都在建设中，虽然灰尘有些大，但是唯一好的就是阳光还有可乘之机能够溜进房间。

　　康文闻一夜未眠，眼睛通红呆滞的看着窗外。

　　以前打闹时也会笑骂对方怎么还不去死啊，或者明年去给你上香。但是真的到这个时候了，康文闻没想到自己会如此脆弱同时也忽然了解了生命的脆弱。

　　晚上不开灯的时候还好，现在天亮了康文闻才惊觉自己坐在一堆杂物中间。门边的那摊血迹也刺得眼睛生疼。

　　扶着床头慢慢起身，一宿没睡精神状态也是一直紧绷着。起身时只觉得天旋地转，闭上眼睛坐在床边抬手掩着额头好一会才缓过劲来。

　　从包里翻出一个糖，含在嘴里。
　　把脚边的衣物一件一件的捡起来，折好。
　　聂飞和康文闻不一样，他家很有钱的，只是因为他自己厌烦了被家长管教和他父亲总是发生冲突才离开家，找了这么一个小地方住着。所以他的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都是品质很好的。

　　但是其中几件都被撕烂了，不是正常损坏。这样做是为什么呢？

　　衣服丢的到处都是，一直从衣柜散落到窗户边，床下似乎都有一件。
　　康文闻一路捡一路折，一直走到衣柜才把最后一件的衣服捡完。

　　大概数了一下聂飞的衣服有两件T恤和一条围巾被撕烂，站在衣柜前康文闻折好手里这件从领口一路撕裂到后腰的T恤，轻轻的放在床上和那些沾染了血迹的衣物放在一起。

　　“唉。”看着窗外灰尘腾飞的天空，康文闻心里默道。

　　要是人死后真的有在天之灵，那么聂飞，请告诉我真相。

　　-

　　聂飞除了衣服有点多，其他的东西倒是没有多少。一个纸箱就全装完了。

　　把地上的血迹也擦干净了，房间要在三天之内还给社区，再由社区分配给其他需要的人。
　　他的遗物，如果没有人接手社区就会拿去自行处理。康文闻虽然不是很愿意交给他们，但是自己那点地方也没有地方能腾出来放聂飞的遗物，供自己缅怀的。

　　聂飞的遗体在殡仪馆，那边准备今晚冷冻震碎回归自然。到时候聂飞的一切就只有一张遗照留在这世上了。
　　毕竟这世上已经没有空位是能留给死人的。

　　连安放遗照的公共遗照墙都只能租售50年。50年之后这个人留在这个世上的唯一痕迹都将会消失殆尽。

　　康文闻手环里的拨出记录已经有十几个了，但是对方都是拒接。
　　那是聂飞的父母。康文闻没有仔细问过聂飞他的家庭，但也能看出对方对聂飞这个儿子根本就漠不关心。聂飞手环里的通讯录里有存着他们的名字“老头子”“念叨叨.老妈”。但是从来没有拨出过。
　　康文闻虽然能够用密码打开聂飞的手环，但是只能使用基础功能。可以打电话，但是不能发讯息也登陆不了他终端里的软件。
　　用自己的终端给聂飞的父母发过消息，也不知道对方是当成诈骗短信了，还是根本就没看见。

　　“叩叩叩”有人在敲门。

　　康文闻本是不想理会的，但是想着这时会来的可能是隔壁那位老婆婆。便起身走去开门。

　　确实是那位老婆婆，只是她身后还跟了一个人。

　　“你们？”

　　老婆婆端起手里的饭盒，柔声道“我给你做了点饭菜，你吃点吧。”

　　康文闻俯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自然一些“奶奶，没事我不饿。”

　　“你怎么会不饿呢？你都一天没出门了。”奶奶着急道。

　　康文闻勉强笑道“哪有，我点过外卖了。吃过的了，现在还很饱呢。”说着把奶奶手里的饭盒朝奶奶怀里推了推“这个心意我收下了，但是真的吃不下了。谢谢奶奶了。”

　　“这...”奶奶还想说什么。却被她身后的男人打断了。

　　“老奶奶，你就别操心了。他不会饿着自己的。”文警官依旧是便装，只是脸上多了一些胡茬子。

　　奶奶看着自己的饭盒又看了看康文闻，最后只能轻叹一口气“好吧，但是一定要注意身体啊。”

　　康文闻扯着嘴角微笑着点头，把奶奶送到隔壁门口。

　　笑着对奶奶摆摆手，在门关上那一瞬间脸上硬撑着的笑意全垮了。

　　转身看了一眼还站在门口的文警官，抬手示意了房间里面，就自己走进了房间。

　　王警官耸耸肩，也抬脚跟上。

　　门再次关上，走廊上想要窥伺房间的灯光也被关在了门外。

　　“有什么事吗？”康文闻坐在房间里唯一能坐着的床边，眼神空洞的问道。

　　文警官倒是不着急，站在床脚打量着房间“你的快餐盒呢？不应该丢得这么快嘛。”

　　康文闻眸子微动，看着文警官语气没有半点起伏“你明明知道那是骗奶奶的话。”

　　“这个房间昨天你们都地毯式的检查过一遍了，还有什么好看的吗？”康文闻继续道。这个人今天来一定是有事，但是又一直不说话让康文闻很烦躁。

　　文警官耸耸肩，从身后拿出一个证物袋“我是来归还这个东西的。”

　　康文闻的动作幅度终于大了些，扭头看着物证袋里的东西。
　　“刀鞘？”

　　文警官点点头“准确的说，是凶器的刀鞘。”

　　康文闻抬眼看着文警官，他一定还有话要说。果然文警官看着康文闻没有要开口问的意思，只好自己先说了“这上面只有，聂飞自己的指纹。”

　　康文闻没有像文警官意料中的发狂，面目狰狞的说不可能，一定是怎么怎么样的。但是他的安静却更让文警官心慌。

　　“这东西，现在我可以拿出来吗？”康文闻伸手想去拿物证袋，快要接触到的时候又突然停住。

　　文警官道“可以。”

　　康文闻慢腾腾的打开物证袋，小心翼翼的像是捧着什么易碎的宝贝一样把那刀鞘拿出来。
　　拿出来在面前停顿了一下，康文闻才想起。这里不是《DK》系统不会给出指纹提示。

　　肉眼也看不出什么来，康文闻把刀鞘放到床头柜上。
　　“呐，警官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康文闻声音有些沙哑。

　　文警官眉头一挑，道“你问。”

　　“.....”康文闻沉默了很久，像是在思考那个问题一样。但是文警官总觉得他不是不知道怎么问或者是问什么，而是在纠结一个他自己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只是现在需要一个人来确定，也让他自己死心。

　　“入室杀人，一般有几种情况？”房间里不知道安静了多久康文闻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两种。”文警官没有一点犹豫的脱口而出。“有谋划的和冲动下的激情杀人。”

　　康文闻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里捏着的聂飞的手环。
　　“那这两种，杀人者其实都是在一种极端的心情下去操作的。对不对？”

　　“对。”
　　文警官道“这种情况下，死者要么是毫无反抗，要不就是激烈反抗。”

　　康文闻道“凶手无论是不是要决心置对方于死地，都会快速的用凶器刺向对方。”

　　文警官看着康文闻，知道他还在想聂飞的伤口。无奈道“这样有时会导致死者的伤口有撕裂的情况。而且这些伤口大多都是由下往上刺入，少数由上往下刺入的在死者身上也会留下束缚的痕迹。”

　　“如果是正面相对，刀刃的方向....”康文闻低声道。

　　文警官接着说道“刀刃的方向会朝下。”

　　没错，根据常人的习惯。
　　如果是刀柄放在手掌里四指紧握，大拇指在四指之上再做加固。这时候因为刀柄的设计，刀刃通常只能朝下或者朝上。但是人类的潜意思会保护自己，刀刃朝上面朝自己的情况少之又少。

　　就算是慌乱之中不会注意刀刃，但是刀柄的最佳手感会让手掌自动将刀刃调整，绝对不会出现刀刃与地面平行的情况。
　　凶手进行杀人的行为时，紧握刀柄的挥刀方式，一是刀尖在手掌下手臂由上至下的刺下，二是刀尖朝上手臂由下至上的刺入。在凶手手臂平行于地面左右挥舞的情况通常都是自卫行为。

　　“聂飞的伤口，刀刃的位置是朝内的。所以我们判断他当时应该是刀柄在虎口刀刃在手掌下侧的握着刀，再是手臂抬起直直刺入自己的胸口。”说着文警官还抬起右手臂平行于胸口，手掌五指紧握拳心朝外的按在自己的心脏下方。

　　康文闻连头都没抬。他知道，在他看见伤口的时候就知道了。

　　“不介意我来一根吧。”文警官拿出他的烟对着康文闻晃了晃。

　　康文闻眼皮都没动一下。

　　文警官就当他默许，自己点着了烟。
　　缓缓吐出一口雾气，文警官道“其实在一年里这样的案件发生了好几起了。”

　　康文闻做终于又所动，抬头看着他。
　　文警官这次倒是没再看着康文闻，只是抬眼看着窗外回忆道“最开始的时候，我们都没觉得这些事情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除了都是进行了现场伪装再自杀。有些伪装得很劣质，有些也让我们伤脑筋。”

　　“各种年龄段的人都有。确实，这个世道谁活得下去啊，一时想不开都是正常的。我们只当是那些人死前找些事给我们警察做罢了”文警官耸耸肩笑道。
　　“可是近年来，这样的事件越来越多。我们也开始慢慢上心了，但就算是这样我们也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康文闻皱着眉头，问道“你们觉得是有人安排？”

　　文警官苦笑道“不是我们，是我。”
　　“死者的通讯和死前一年的交往，我们都检查过。没有一点异常，这样的结果让他们都觉得这只是那些死者在死前的一个‘恶作剧’。”

　　康文闻“那你呢？你觉得是不是恶作剧？”

　　“...”王警官看着康文闻黑的发亮的眼珠，一时间有些哑然。
　　“呼——”他慢慢呼出肺里的烟。

　　“我？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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