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劣游戏[上部]

　　五年前被绑架撕票的小女孩叫水英，本以为来到桉那县就能找到和她相关的人。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在这个名为“矿场”的小寨子里竟然已经没有她的一个亲人了。

　　“这个就是英子她娘以前住的地方了。”村寨的老书记磕磕绊绊的带着杜谦林他们走到一个烂房子外，抬手指着说道。
　　“前两年她死了之后，这里就变成这样了。”

　　杜谦林看着那房子，真的不是一般的烂，堪比康文闻在阳村的时候住的危房。
　　这个比危房还残破，泥土敷的房子许多角落缝隙都长了草。隔着没了门的门框能看见房间里长的快有人高的野草。

　　“这里已经多久没人住了？”康文闻问道。

　　老书记沉思了一会“应该有三四年了。”

　　康文闻转头看向杜谦林，才三四年就破旧成这样了吗？

　　可能是看出他们的疑惑，老书记又说道“这里以前也是很旧的，只是现在长了草了。”

　　那就是说，水英的母亲以前住的就很破旧？

　　“能和我们仔细说说五年前的那件事吗？”杜谦林道。

　　“你们是来调查英子的事吧，你们是不是要抓到凶手了？”老书记语气有些着急。

　　康文闻下意识的瞟了杜谦林一眼，看来就是一位老人家都对当年的事难以放下。

　　“还没有，但是我们会尽力的。”杜谦林诚恳的说道。

　　老书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背着手道“尽力，谁没尽力呢？”
　　“你们要是想知道，我这个老头子还是愿意讲给你们听的。这里也没个坐的地方，去我家吧。”

　　老书记家在寨子里唯一一个白粉砌墙的房子后面。

　　“那里是我们的学校。”路过那个白房子，老书记说道。
　　“我也是因为在里面教那些讷讷子认字，才会住在这边上的。”

　　虽然住在白房子边上，但老书记的房子也和其他人家一样都是用泥土敷的。

　　房子前是一片小菜地，一个妇人正背着一个小孩子蹲在地里择菜叶。

　　“幺幺。”老书记见到那人，立马露出了笑意，脸上的褶子都笑了皱在一起了。

　　康文闻偏头看去，老书记叫的应该是妇人背上的孩子吧。那孩子也在老书记出声的时候对着他们“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只见那妇人站起身，转头看着老书记。
　　抿嘴笑道“爸，今天回来的好早哦。”

　　老书记笑着点头“有人来做客嘛。”

　　虽然说得是方言，但音调吐字都和普通话很相似，杜谦林他们也都听得明白。

　　妇人也看见了杜谦林他们，局促的笑了笑用围在腰上的围腰擦了擦手“你们进去坐，进去坐嘛。”

　　康文闻对着妇人颔首一笑。跟着杜谦林他们进了老书记家里。

　　在城市已经普及电灯的好几年的时代，这里竟然没有电灯。
　　房间里的光源只有房间中间一个供着“天地君亲师”牌位桌上点着的两根蜡烛。

　　“现在也不是很黑就不开灯了吧，我们这里不能和你们城里比，电费我们都交不起。”老书记抬手示意大家坐下。

　　康文闻抬头看去，原来是有电灯的啊。

　　杜谦林毫不在意的坐下，对老书记道“你们这里还通电了啊，真的是很厉害了。好些村寨现在都没接电线啊。”

　　康文闻本也打算坐下，但走进一看。那小小的草凳上已经看不出干草的颜色了，突出的地方已经是黑的发亮了。康文闻看着杜谦林面无异色的和老书记聊着天，心里只有佩服。

　　“是啊，我们这也是因为强老板的那个矿场才会接上电的。”老书记道。

　　强康乐为了能在矿山上能用得了电，便把山下这个当时还没有名字的小寨子也接了电线。

　　“‘矿场’这个名字也是在那个时候才有的。”

　　这是刚才还在外面的那个妇人端着两个碗走了进来。
　　“喝点水吧。”

　　“这个是我的小儿媳妇。”老书记介绍道。
　　老书记把碗接过递给杜谦林“我们这没有什么杯子，就只能将就用碗了。”

　　杜谦林看着他都伸到水里的大拇指，笑着接过，在对方的注视下喝了一大口。

　　老书记又一一递给了张登进和康文闻。

　　康文闻都觉得张登进接过碗的时候身子都抖了一下。
　　碗里的水倒是很清亮，但是刚才那个手指头....

　　闭着眼闷头康文闻也喝了一大口，见状张登进也只得认命，仰头一口而尽。喝水都喝出了毒药的感觉。

　　老书记看着他们三人都喝了水，脸上的表情比之前更柔和些了“你们比之前来的人好太多了。”

　　康文闻心中了然，之前的都是测验啊。

　　“那，现在能和我们说说水英的事了吧。”杜谦林笑道。

　　老书记搓了搓自己苍老干枯的手掌“唉，那便说吧。”

　　五年前水英七岁，她的父亲水建国就是强康乐矿山上的运输工人。

　　而水建国却在那时候喜欢上了一个在食堂做饭的姑娘。
　　甚至还问水英要不要她当妈妈。

　　水英的妈，袁春华知道了这个事便天天去矿山要找到那个女人。

　　“她经常打英子，问她谁是狐狸精。但是英子不说。”

　　“为什么？”康文闻忍不住打断道。
　　“一般来说，家长问什么孩子都会回答的吧。而且都打她了她都不说那一定是有什么原因吧。”

　　老书记抬起浑浊的眼睛看着康文闻。
　　“你说的对，水建国告诉英子，那个女人才是她的妈妈。所以要她千万别说出‘妈妈’的身份。”

　　康文闻眯起了眼睛。这个男人还真不要脸。

　　因为袁春华三天两头就要去闹一次，把很少来这里的强康乐都给惊动了。
　　说女人的就是这么麻烦，没了男人就活不了的。

　　袁春华见找不到那个女人就坐在地上哭嚎。
　　却正好看见和自己男人说了几句话的强康乐的老婆。

　　她当时起身就冲到那人面前，伸出自己在地上哭嚎时抓脏的手掌一把掐住强康乐的老婆。
　　嘴里还念着，就是你，就是你狐狸精，不要脸的。

　　“他老婆，就是袁春华，是不是有什么精神类的疾病？”康文闻问道。

　　“你是想说她是个神经病吗？”老书记眼色有些不悦了“她正常得很，平时看着寨子里的人都是笑呵呵的。人也勤劳，家里的活都是她一个人做....”

　　听着老书记的反驳，康文闻有些尴尬的挠挠头。
　　有精神病的人，不是看表面。有些人看起来很正常但是他的心理谁能知道是不是正常的。

　　老书记数落了半天，看康文闻低着头不再说话他才又继续道。

　　就是那次之后大家就会在私底下开玩笑，说水建国和老板的老婆有一腿。
　　其实大家都是开个玩笑，谁都知道这不可能。但是偏偏有两个人当真了。
　　一个是袁春华，一个就是强康乐当时的老婆，现在的前妻莫芳。

　　当时莫芳是打算陪强康乐来矿场看看情况，但是到了地方强康乐就丢下自己忙自己的去了。没找到强康乐的莫芳无聊了随便找了个人聊了两句，就是问问矿多吗？现在进去多少了？

　　偏偏就被那人的老婆看见。
　　带着一身的泥巴回家，只觉得丢人的莫芳气得肝疼。

　　之后为了能小小的报复袁春华，莫芳没事就去矿场找水建国聊天。
　　没有任何sao首弄姿，莫芳就是站在水建国面前都是对方的奢望。

　　意料之中，袁春华知道这件事后暴跳如雷。又哭又叫的去打莫芳。

　　“那次春华是在用命去拼啊。”老师及惋惜道“她拿起矿车里放着的凿子朝莫芳扔去。”

　　莫芳大腿被刺中，流了不少血。

　　之后可能也是被袁华芳这种架势吓到吧，莫芳很少再来矿场了。

　　然而水建国却愈发猖狂，晚上不回家都不编理由了，常常一周都不回去几次。

　　袁春华也就越来越抓狂，不是去矿场闹就是带着英子去书记家哭。

　　“来您这哭吗？”康文闻有些惊讶。

　　老书记点头道“是啊，她为了她男人连地里的活计都顾不上了，来我这我也会分点菜和米给她。”

　　康文闻努了努嘴，这样的女人并值得他同情。
　　只是那个孩子是无辜的。

　　“后来闹得太严重了，强老板就把水建国给辞退了。他回家就找袁春华大闹了一场，似乎还打了她一顿。”老书记提起水建国就是一副嫌弃的模样。

　　但在康文闻看来这个袁春华也有很大的问题。
　　“那英子失踪是怎么回事？”
　　总觉得老书记没讲重点。

　　“唉。”老书记叹息道“就是在那之后，水建国虽然没了矿场的工作，但是他还是经常不回家。袁春华就带着英子去矿场找，可就是没找到水建国。”
　　“有一次袁春华没看住孩子，英子就自己去玩了。自己一个人走到了路口，强老板和几个干活的还在那里看见过她，但之后就找不着了。”

　　最开始寨子里的人都觉得，英子可能是被人贩子抱走了。
　　但是这样一个交通不便的小村寨，谁会不辞辛苦来这里拐孩子的？而且因为村寨封闭，有个外人进出都是会被然发现的。

　　“所以你们就报警了？什么时候才报警的？”杜谦林问道。

　　老书记皱着眉头想了想“应该是在英子找不着的两个个多星期之后。”

　　“两个星期？！”张登进惊讶道“这么长时间才发现孩子丢了吗？”这当妈的心可真大。

　　“不是啊。”老书记解释道“英子她娘以为英子被她爹带走了，但是两个星期之后找到了水建国才知道英子不在他那。”

　　　　康文闻不予认同“水建国之前没有把英子偷偷带走过吧？而且两个星期，他怎么可能带得了。”

　　老书记被康文闻问的答不上来。
　　便转移话题道“反正从那之后英子她娘就天天哭，水建国却觉得她烦人，在英子失踪后一个星期就离家出走了。听说的在县里找到了活干，和他那个女人一起的。”

　　康文闻觉得面前这位老书记，实在是不适合做一位教导孩子们的老师。
　　三观有些偏就算了，说话用词都很不注意。看事情的角度也十分片面。

　　“再之后呢？”杜谦林笑着问道。

　　康文闻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还老是讲不到重点。

　　“在那之后警察来了，把最后见过英子的人找去问了问话就不了了之了。”老书记气愤道。

　　杜谦林不太相信，游戏的警察虽然没有现实里的那么负责，但最基本的程序也是要走的吧。怎么可能就是来问问话就走了，这是儿童失踪，不是哪家的菜被偷了。

　　康文闻注意到站在门口的老书记的儿媳妇，她似乎想说什么。
　　悄悄抬手在杜谦林腰上戳了戳，示意他看门口。

　　杜谦林没想到康文闻会对自己动手动脚，先是吓了一跳，接着就腰上发麻。
　　“怎么了？”杜谦林扭头小声问道。

　　康文闻不着痕迹的瞟了一眼门口，俯身靠近杜谦林低声道“我觉得这个老书记也说不出什么了，我看他那儿媳妇有话要说，但可能当着她老公公的面又不好说。我们....”

　　杜谦林明白了他的意思，转头对老书记道“那之后就没人管英子的事了？”

　　老书记道“是啊。”

　　杜谦林道“那麻烦您了，我们就再去袁春华家看看。”

　　“行嘛，我送送你们。”老书记作势就要起身。

　　杜谦林赶紧把老书记扶稳了坐着“不用了不用了，不用这么客气了。”

　　老书记看见站在门口的儿媳妇便道“那就让老四送送你们吧，我这老骨头就不起来了。”

　　杜谦林只能点头道“好的。”

　　走在长着甜菜的田地边，前面那个被老书记叫“老四”的儿媳妇背着孩子走在前面，低着头一言不发。

　　“你...之前是想和我们说什么吧？”康文闻想了想还是上前和她并肩走着。

　　‘老四’愣了一下，吓得走下都没踩稳差点摔倒。
　　康文闻眼疾手快伸手扶住对方，末了还看看对方背后的孩子有没有什么事。

　　“谢谢。”女人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康文闻抿嘴一笑“怎么称呼你？”

　　女人眨了眨眼，结巴道“春，春溪。”

　　春溪？和袁春华都是春字辈？难道他们是亲戚。

　　康文闻浅笑道“我看你刚才站在门口似乎像是想和我们说什么的样子，所以就想来问问。”

　　女人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了一会，又有些紧张的抬眼瞥了自己家的房子一眼。
　　“我们边走边说吧。”

　　康文闻偏头看了看身后的房子，她是在害怕吗？

　　“其实不是爸说的那样...他说的不全对。”女人眸子，像是在和地板说话似的。

　　“建国哥也是很喜欢春华姐的，但是春华姐生下英子之后整个人都变了。”　春溪紧紧抿着嘴。康文闻想看她眼里的情绪，却因为她个子矮还一直低着头。康文闻什么都看不见。

　　“怎么变了？守着水建国生怕他跑了？”康文闻莫名冷笑了一声。

　　春溪抬眼看了康文闻一下，又立马低头了“其实我觉得你之前说的对。”

　　“什么？”康文闻说的话多了，他不知道春溪说的是哪一句。

　　“就是你说，春华姐可能有精神疾病的时候。”春溪声音突然激动起来了。
　　“她就像是疯了一样，建国哥一离开她的身边她要去找。所以建国哥才会喜欢上别人的。”

　　康文闻看向春溪“你叫春溪，你和袁春华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春溪猛地抬头看着康文闻。
　　“是，是的。我们是表姐妹。”

　　康文闻微微挑眉，道“那之后呢？孩子丢了之后呢？”

　　“英子丢了之后春华姐彻底疯了，天天坐在家里梳头发。谁去见她她都要问有没有见过建国哥，说英子被他一起带走了，问他什么时候才回来。”

　　康文闻转头和杜谦林交换了一下眼神。
　　“袁春华是前两年才去世的吧，是怎么死的？”

　　“是生病，她疯了之后也不知道吃饭。每天就是疯疯癫癫的一会哭一会笑，没几年就死了。”春溪道“我爸是春华姐的老师，从小见她长大了。所以他一直不承认春华姐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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