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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除夕夜纷纷扬扬的落了一场大雪,他们二人并排坐在殿前廊下,看着天地之间无声的簌簌落雪。
殷夏钻进他的大氅里,将头枕在姬和肩上。
他双手将她的手捂热,垂眸看她一眼。
然后盯着一片飘摇的雪花状似无意的说:“贵妃......想见你一面。”
殷夏猛地直起身,侧头盯着他。
姬和将她的双手抓紧,鸦羽般的长睫将那暗含心事的墨眸半掩,淡淡一笑,道:“没什么。你给瑞儿的那雪玉无痕膏有奇效,贵妃颈上有一道旧疤,想让你替她瞧瞧。”
殷夏眨了两下眼,脑中突然亮起小灯泡:“那我给你拿些,你捎带过去便是。”
姬和沉默了一会儿,含着深意的眸子一转,盯住了她。
“贵妃说,她得亲自瞧见人了,才放心。”
殷夏心头倏然划过一丝不可名状的恐慌,想细究那是什么,却毫无头绪,什么也没抓住。
她困惑的歪了歪头,眼帘一掀瞧见姬和还在等她的答复,便压下那些异样感受,点了点头:“.....好。”
姬和笑了笑,又道:“西边蛮夷扰乱边境,陛下有意让我哥去平定一下骚乱。长乐公主明日要去普罗寺求平安符。”
他眸含笑意的看着她:“你想不想出宫转转?”
殷夏眸子亮了。
第二日,他们早早地出发,还带了个小拖油瓶郑冶。
他的母亲早早地病死了,父亲又战死沙场,唯剩一个年过半百的祖父,是他最后的挂念。
他的祖父姓郑名衍,但是旁人一般以官位相称,唤他一声郑祭酒。
郑冶听到殷夏二人要出宫,起了个大早守在门口,眼珠子都快黏在他们身上了,但就是不开口。
殷夏心中明镜似的,眼神示意了一下,对姬和说:“把他也带上吧。”
姬和老神在在的道:“寺庙挺没趣的,他一个小孩子估计也不乐意跟着。”
说罢带着殷夏就上了马车。
最后还是郑冶挡在车前,梗着脖子却声气不足的说了“想去”,才让他上车。
郑冶确实对寺庙没什么兴趣,刚一出宫门,姬和便把他放出来,任他去寻祖父了。
殷夏随姬和到了西山脚下,一起上了百级台阶,绕过几棵梅树,终于到了普罗寺。
这儿香火鼎盛,因是大年初一,所以前来祈愿的信徒尤其多。
长乐公主进了庙中跪坐于蒲团之上虔心祈福,殷夏本以为姬和也要跟进去,四下看了看,见旁边一个小庙前也排了长长的人龙,一时好奇,便问这处是在做什么。
那人答,是道生大师在解卦。
道生大师?
听到这个名字,她一时间有些恍惚,怔怔的望着那薄薄的帘后,魂不守舍的喃喃:“师父......”
“你怎么了?”
姬和与长乐公主交代了两句便出来了,好一会儿才从人堆里找到殷夏,却见她神色不太对劲。
殷夏被他一声唤的回了神,眨了两下眼,下意识的瞟了眼那小庙,心不在焉的一笑:“没什么。”
三言两句讲不分明,而且她也还没搞清楚,师父怎么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莫非是恰好路过?
居然也不知会她一声。
当初他还曾敲了敲她的额头,评她“凉薄”二字,如今看来,他老人家才是真的冷情冷性。
殷夏心中一念起一念又落,没注意到姬和眸中闪过的不虞和警慎。
她兀自沉思,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姬和主动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睨了眼那小庙,道:“我们也去瞧瞧吧。”
殷夏“啊”了一声,点点头道:“好啊。”
等他们到了帘前,内里出来了一个小童子,他冲姬和道:“施主请进。”
殷夏也跟着动了步子,小童子却挡在她身前,恭敬有礼的说:“小姐请留步。”
殷夏无法理解:“为什么?”
“这是道生大师的意思。”
姬和回首冲她笑了笑,自己掀帘进去了。
殷夏在那一瞬,看到了帘内端坐的,自己那惯会装神弄鬼的师父,面上神秘洞明的笑意。
她心中突然一阵忐忑,有种老父亲约谈现男友的紧张感是怎么回事?
殷夏在那一亩三分地直转悠,最后见这院中人越来越多,腿都快迈不开了,便抬脚出了寺门。
刚一站定,就看到那百级台阶上,一个像小牛犊一样奔来的孩子。
正是郑冶。
他一阵风似的刮到了她面前,抓住着她的衣角便要硬生生把人拽走。
殷夏“哎”了一声,被他的蛮力拽的踉跄两步,连声问:“怎么了这是?”
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难得求人,他稚气犹存的嗓音中竟有几分脆弱,抬眼看着殷夏哀声道:“别让我祖父走,好不好?”
“你帮帮他好不好,我,我......”他无亲无友惯了,从不觉得自己能平白得到别人的帮助,便绞尽脑汁的想要给她些好处,但是支吾半晌,他发现自己没什么东西是这人稀罕的。
一张脸憋得通红,他无措的看着殷夏,言语苍白的说:“我以后会报答你的。”
殷夏蹲下身,擦了擦他额角的汗,目光温和坚定地看着他:“发生什么了?”
他一个孩子知道的有限,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殷夏还是事后梳理的时候,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说起来,倒与她也有些渊源。
那日在明敬堂中,三皇子段承瑾因为谢轻菲与郑祭酒结了怨,而从天而降的姬和不仅当场下了他的脸面,还为了替殷夏出气,真在皇帝耳边吹了不少妖风。
恰有一日朝堂之上,段承瑾不惜以皇子身份下场,替谢轻菲的商行说话,恰好引爆了皇帝心中积压的不满。
他当场斥责段承瑾色令智昏,并勒令他以后不许再与那个商女见面。
段承瑾心中愤懑,但他现在动不了姬和,也动不得殷夏。
不过他一笔笔的都记在心里。
这段时日他的风波终于过去了,又恰逢郑冶闯了祸,于是段承瑾让他的近臣揪住郑祭酒的几个错处,借机弹劾了他一通。
这人既不能为他所用,最好还是不要官居要职了。
他也好出一出郁气。
最后,皇帝尊口一开,郑祭酒便要被贬去湿瘴之地了。
那样一来,郑冶与他唯一的亲人,是真的再难得见了。
所以连殷夏缝皮都能忍住不吭声的他,终于慌了。
殷夏与郑冶飞奔在道上,冲入了国子监。
在明敬堂外,她却看到孙学官正笑的谄媚,向新任的祭酒大人道贺。
孙学官也瞧见了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认出,这人就是那个处处与他不对付的菀青。
他计上心头,冲那新祭酒拱手道:“这人便是我先前提到的,那个祸乱纲纪,无法无天的学生。”
斜眼瞟了殷夏一眼:“妖里妖气,男为女服,当真是污了这清明之地。”
“老祭酒识人不明,大人可莫要再被他障目。”
新祭酒颇为鄙夷的瞧了瞧她那身装扮,冲身边小官道:“将他的东西收拾一下,给他吧。”
他眼皮耷拉着,将瞧不起人的样态做了个十足十:“菀青是吧,之后,你不用来了。”
孙学官扬眉吐气,殷勤道:“为大人接风的酒席已经准备好了,大人快去赴宴吧,不要被这些小事扰了心情。”
新祭酒掸掸袖子,神清气爽的阔步而去。
孙学官得意的看了殷夏一眼,尖锐的哼笑一声,追到新祭酒的身后去了。
殷夏面无表情,抬眼朗声道:“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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