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ts]寒夜

　　金硕珍将他拉近房间，关上门。他深吸一口气，转身看着坐在床边的闵玧其。
　　人人都说金硕珍和田柾国是并列“忙内”，喜欢在镜头前不正经，开弟弟们的玩笑，夸自己是“Wroldwide Hansome”，没心没肺的样子，但实际上，他是活得最通透的一个，在队内不管事，所以顺着心意，怎么开心怎么来，而玧其在队内排行第二，由于性格原因，他威严最重，比他还像一个哥哥。
　　但不管怎么样，金硕珍看着眼前的人，玧其无论怎样紧握“实权”，到底是他的弟弟。这是个把钢琴当初恋的人，工作起来奋不顾身的人，即使现在组合大火，也好像只是高兴了一下，然后按捺欢欣、继续小心前行，玧其在镜头前比较寡言，现在火了只后才稍稍放松了些，成员间不可能不出现矛盾，玧其就是那个最善于和成员们谈心的角色，不是他的事一概不问，但如果是他在意的事，就唠叨起来说个不停，活像一个老妈子。结果轮到他自己，就玩球了。
　　感情方面，成员们都是彼此尊重，但这么多年他看在眼里，玧其真的是活成了一块石头，知贤出现了，那股韧劲让他们这些旁人看到都佩服不已，明里暗里帮了不少忙，结果现在玧其还是屁都没放一个。
　　但是，也不是一点效果也没有。
　　玧其的变化其实很明显，就拿一起去练习室来说，以前玧其练习完毕，休息的时候不是瘫在一边看着弟弟们玩，就是低头拿着手机听听歌写写词，这一段日子总是看他拿手机出来，凑上前瞟了一眼，发现他带着笑意一直在刷着聊天记录，但就是这么看着，也不回人家……
　　硕珍本来想着，就这样放任他们俩吧，玧其的心虽然难撬开，但总会有那么一天的；但这两天，他发现智旻不对劲——
　　这算是怎么回事啊！
　　金硕珍开口，不见一点平时嬉笑的样子，“知道你有约，我就直接问了，你对知贤是怎么想的。”他和知贤的关系又和南俊的亲故关系不一样，平时没有怎么聊天，见面也没几次，但不可否认的是，和她对话格外舒心，说什么就懂的感觉挺好的，是个好姑娘。但他的认同不代表玧其的想法，他想要玧其明确给个答案，不然智旻那边也不好处理。
　　“什么怎么想的？”玧其心里诧异，这位哥是最不会插手私事的人，今天竟然这么直接。
　　“你不是要去见知贤吗？她家就在美国，连西雅图都不回，大老远直接飞来纽约就为了住酒店吗，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当然要给答复了。”
　　闵玧其很少见硕珍哥这么认真，他也正了正神色，“是。”
　　“所以呢？”
　　闵玧其低着头，手指抓着床单，将平整的白色床单紧紧地褶皱成一朵花，他说：“我等会儿，打算拒绝。”
　　硕珍听到，捏了捏眉心，“为什么？”
　　“因为，不太适合。”
　　“什么叫不适合？”硕珍语调上扬，尖锐提问。他本来就是想问问玧其的态度，只是要个准话，走个流程，然后他回去想想办法去一下智旻的心思。但这个答案出乎他的意料，要是玧其没有表现出任何在意的样子也就算了，都开始喜欢了为什么要拖着，金硕珍很不解。
　　闵玧其没有马上回答，先是张了张口，但没发出声音，可能是第一次和哥哥谈及这样的话题，他有些不适应，但抵不过硕珍哥的注视，他凝着眉头思考了很久，再次理了理思绪，开口时的语气已经沉静：
　　“哥，你知道我吧，平时独自生活惯了，突然出现这么一个人，我真的很堂皇啊。”
　　他哽了哽，继续低头说道，“我开始就觉得她很难接近，有时候我看她朝着工作人员笑着，我也有过这种时候，那个笑并不是真的笑，那时我就想着，这种成功人士还是避开比较好；但是后来，她一再出现，给我点吃的，餐餐不落，清楚我的任何喜好，然后每天给我发消息，什么新开的蛋糕店、拍了不错的照片、看见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即使遇见一朵新开的花都要和我说。”
　　他的语速不断加快，然后戛然而止，似乎有一缕叹息飘散中空中，“我真的…我真的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
　　其实，第一眼就已经惊艳，往后所有的时间，都只是在避免沦陷得更深而已。
　　“挺好的啊，这有什么问题？”金硕珍不明白。
　　“她的喜欢太快，就好像这个人突然出现，把全世界所有的好都堆在你面前，你的所有喜好都被她拿捏着，而她的一切，像冰川掩藏在海底下，只展现出你应该看到的那部分。”
　　他就像一只刺猬，将感情珍贵地包裹在坚硬的刺里，不轻易地显出来，他更习惯于长久的关系，朋友般的从相识到相知，用全心的信任将刺一点点的拔掉，然后再一点点地袒露关心，如果来人很好他很喜欢，他也会慢慢地打开柔软的腹部。
　　可现在，一切来得太急太快，他有过慌乱的时候，更可怕的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心。
　　“我也不是没有去了解她，年纪轻轻就获得那个领域的最高荣誉，韩国出身、美国长大、法国就学，在韩国新闻社待过，随后辞职开始全世界的拍摄，新闻里面写得明明白白。我看见上面写，她亲身深入在非洲埃博拉疫情爆发地区，只为了做第一手记录，还去过中东战乱地区拍摄，甚至被劫持过！”
　　他想着看过的各种报道，有些语无伦次，“我真的不知道她会做出怎样的事来，我只是个idol啊，就算是开过世界巡演，全球各地跑过，但最后也只是把目光放在韩国的生活而已，忙的时候就全心工作，休息的时候就只是想睡个好觉而已。我无法接近她的世界，哥你知道吗？！”
　　金硕珍嗓子堵住了，他说不出话来。
　　闵玧其有些激动，将这段时间一直压下的情绪爆发，声音颤抖着说：“我害怕啊。”不知道她是怎么喜欢上的他，而这个喜欢会持续多久呢？只在一瞬间感受过她的不真诚，接下来的空隙肯定会有怀疑。
　　她药箱中的精神类药物如此熟悉，没有任何刀具的厨房如此怪异，总是突然发消息说着一大堆闲话，又突然消失不见，深夜独自站在街头受伤的她，帮她上药时看见了满腿旧伤疤的她，患有不为人知的恐慌症的她，一次又一次地打破着心中印象，仿佛蒙上了一层雾，接近只会看见茫茫的虚空，无法看透。
　　可这种人一旦喜欢上，真的再难逃脱，所以确认她的真心前他一再压抑着自己，他需要时间，可是肉眼可见地，心在慢慢沦陷着……
　　金硕珍看着现在的闵玧其，曾经说着“人生就是狗屁”的他，现在眼神惶惶，满眼的不确定。他走到玧其身边蹲下，将他一直紧抓床单的手抓过来，放在手里，眼神严肃地说，“你，因为害怕这样的知贤，所以要拒绝她吗？”
　　闵玧其眼神飘忽，“内。”然后又补了一句，“我需要时间。”
　　没想到收到了一句，“玧其啊，你太让我失望了。”
　　从来迁就弟弟想法、没说过一句重话的金硕珍此刻面无表情，他说，你太让我失望了。闵玧其听到，猛地去看硕珍的眼睛。
　　“你就是个胆小鬼啊。” 他继续开口，“你一直在逃避，连害怕受伤都不是，就是胆小罢了。你这么闭着自己的心，什么人也不让接近，知贤有说过什么？她会不明白你们间的距离吗？却一直在努力不是吗？天天发消息分享自己的事，看你也不怎么回；你不按时吃饭，天天点外卖拜托南俊带给你，连我都要找借口帮她瞒着。可一直以来，你做了什么，一直在被动地接受。”连花心思想要见面的智旻都比你做得好。
　　金硕珍盯着玧其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很慢，有如珠玉掷地，在沉默压抑的房间里回荡着。
　　“我……”闵玧其想开口说什么，马上被金硕珍打断了。
　　“你自己在这好好想想吧，想清楚了再去见她，不然就是不负责任。”抛下这一句后不再看他，转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门“砰”地关上，然后是长久的沉默，他将薄唇紧抿着，房间的冷白灯光直直照下，将他克制的下颔的弧度勾勒良好，也将他青白的脸色暴露得彻底。
　　他抬头看着窗外，华灯落寞，清寒弥漫，而他等会儿要去见她。
　　他闭上眼，开始回忆这段时间的种种，硕珍哥刚刚说的话没有错。
　　他冷静下来，以一种几近苛刻的态度审视着自己的内心，用最毛糙的刷子一点一点地磨掉这段时间的粉饰，用钝掉的刀刃一瓣一瓣地敲碎壳子，最细微的隐秘不可说的悸动都在这严厉的审视下全部显露，看到她的伤口时的心痛，收到她的消息时的喜悦，没有按时发来消息时的在意和不安……所有的心情都无法盾形。
　　闵玧其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手指，刚刚因为慌乱而被安全门划伤的血口早已凝固，接起了暗红色的痂。他用力按着伤口，开始想夫知贤，她那满腿的旧伤，曾经疼痛百倍的伤口是否还像现在这样，在深夜里微微隐痛呢？恐慌症发作的时候，是否有人帮她呢？还是随便找个无人处默默发着抖，呆呆抖完了然后开始舔舐着伤口……
　　他什么都不知道。
　　时间仿佛凝固，然后又在这一刻无限地拉长着，玧其闭着眼，眼皮却不断颤着。
　　最后，沉静挣开，他像是做了什么决定，掏出手机，克制住指尖的颤抖，他将电话拨了出去，那边一如既往，接得很快。
　　“闵玧其？怎么了？别告诉我你来不了，我会生气的我告诉你。”从来没有听见过电话中知贤的声音，可能是走在市外的缘故，传过来的半撒娇半生气的声音很轻灵，像是混合了纽约都市深夜的寒气，淬了雪一般清润，她又在那头强调了一遍，“我、真、的会生气，哄都哄不好的那种。”
　　“阿尼，我只想告诉你，” 闵玧其开口，声音低哑，“我会等你的。”
　　电话里的夫知贤愣了，她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闵玧其，酒嗓低回地荡在耳边，声音缓慢温柔，她听到玧其开口：
　　“你不要着急，慢慢来啊，慢慢的，我会一直等着你的。”

　　如果可以，不管真正的你是活泼任性、光彩照人，还是满身伤痕、疏离隔绝，他都会站在原地不动了。
　　就算只是赌上无数的时间和满心的感情，他也想试那么一次。只想做沉默石头的他，也想试一试，在一团黑雾围裹的寒夜里，能不能做一轮暗淡着发着冷光的白月。
　　将那个人从另外一个毫不相交的世界里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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