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欠你一句道歉

　　梦里，江文回到与柳柳初见的日子……

　　2003年的仲夏，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领完打工薪水的江文决定大吃一顿，犒劳一下自己。

　　中考结束后，江文就到城里打工，表面上是为了体验生活不易，实际是想远离父母的唠叨。

　　从小学到中学，江文是那种“不伦不类”的学生，180的身高，白白净净，双眼皮大眼睛，是那种丢到人群里引人注目的类型，学习成绩一直很优秀，但又很贪玩，打架、抽烟、喝酒一身坏习气，用老师的话说让人喜欢让人恨。

　　走在被晒得发烫的柏油路上，江文一边琢磨着吃点什么，一边用他那双引以为傲的大眼睛“扫描”着街上的一切，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逛街，以前来市里只去过网吧、游戏厅，现在一切都是新奇。

　　炎热的天气，帅气的脸庞汗水成流，衣衫早已汗透，体力有点透支的江文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朝地上唾口痰，暗骂了一句：“狗日的天气，想热死小爷！”

　　抬头环顾四周，那双大眼聚焦在“24小时冷气开放”这几个字上。

　　名人西餐厅？牛排？咖啡？肯定齁贵的。摸摸兜里的5张毛爷爷，江文狠狠地掐灭烟头，他决定豁出去了，体验一把外国佬的餐点。

　　走进餐厅，江文被大厅奢华的装饰惊呆了，金碧辉煌，晃得他睁不开眼。正忖思着是否离开的时候，一名穿着白衬衣、短裙的服务员朝他走来。

　　从头到脚，从脚到头，江文盯着她看了好久，咽了口唾沫，心里暗道：“城里就是好，服务员都这么正点。比我们一众学生心中意淫的女神——生物老师，有过之无不及。”

　　“先生，请问一个人吗？”服务员甜甜的声音打断了江文的思考。

　　在服务员的指引下，江文来到二楼，找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看着菜单上的单价，他暗暗咂舌，他娘的，一杯咖啡20，一份牛排78，我辛苦一天才挣40多块，黑店，绝对是黑店。

　　碎碎念的江文点了一杯菜单上最便宜的咖啡和一份牛排，此刻他肠子都悔青了，随便找个餐馆20块钱都好好吃一顿，这钱花的有点冤。

　　其实，江文手头不缺钱，他就是这种愤世的德行，这个兜里500大洋是打工挣来的，另一个兜里揣着千八百块是“黑收入。”

　　不多时，低头摆弄BP机的江文，听见高跟鞋噔噔噔上楼声，立即抬起头来，欣赏这位美女服务员。

　　“先生，您的餐齐了，请慢用”。盯着服务员远去的身影，江文打趣着说，“皮肤白皙、个子高挑、屁股很翘，就是胸太小，80分。”

　　不会用刀叉的江文，抓起牛排塞进嘴里，边咀嚼边坏笑着想，有机会，一定拉着那帮崽子过来瞧瞧，他们应该不会在校园的墙上留下诸如“能睡生物老师死也愿意”、“能亲生物老师少活十年都行”之类的话语了吧？世界之大，我们真是井底之蛙！走出来，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幼稚。

　　江文一口喝掉杯中的咖啡，苦苦的涩涩的，味道像极了老家未成熟无花果。喊来美女服务员，本想要一杯水，服务员说咖啡可以续杯，江文顿时眼前一亮，连续了三杯，小市井本色发挥的淋漓尽致。

　　“你好，我可以坐在这里吗？”纯正的普通话传来，打断正大口咀嚼的江文。

　　江文抬起头来，打量着眼前的女孩，穿着粉色连衣裙，双瞳如剪水，高高的鼻梁，一袭长发披肩温婉十足，或许过大的嘴角不够标志，但可以称得上是美女。

　　“不方便吗？”见江文未回答，女孩试探性的说。

　　江文摸了一把满嘴的油腻，生怕女孩改变主意，他慌乱的回答：“当然，不，方便，当然方便”。

　　女孩落座，点了一杯卡布奇诺和一份沙拉，便从包里拿出随身听，优雅的戴上耳机，低着头静静地听着音乐。

　　江文的眼睛从女孩坐下就未离开过，还好他的眼睛够大，不至于给人一种色眯眯的样子。

　　女孩抬起头，发现江文在看她，她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打扰了，每次我都是坐在这个位置，别介意。”

　　江文赶忙迅低下头，躲闪她的目光，结结巴巴的说：“没…没事，我…马上…吃完了。”

　　女孩说了句谢谢，两人陷入了沉默。

　　江文暗暗忖思着，号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花花公子，也会紧张，屁，就一个小女孩，小爷什么场面没见过。

　　江文一边想着怎么找回面子，一边将盘中牛排一股脑塞进嘴里，狠狠地咀嚼，发泄着对自己刚才举动的不满，丢份，太丢份了。

　　“你好，美女，我叫阿文，相见就是缘分，交个朋友吧。”江文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邪笑着说道。

　　“百家姓有这个姓氏吗？你好，我叫柳柳。”

　　“阿文是小爷行走江湖的名号，仇家太多，真名能随便泄露吗。”

　　“噗呲”，女孩笑着说：“什么年代了，还行走江湖，□□吗？”

　　“滴滴滴滴滴滴……”BP机不合时宜的响起，江文一把抓过来，“码人，速回电！”

　　“柳柳美女，有缘再会，砍人去了！”江文帅气的甩甩头发，转身离开。

　　码人，在那个年代约架双方找人站场充人头的统称。一般这种情况是打不起来的，约架双方充人头的人多半会遇到熟人，调解说和，安排酒席，有点名号的入席，充人数的拿钱走人。

　　自从江文寒假的时候，他在网吧降服一帮外地崽子，他就成了码人圈里的红人、抢手货，一是这帮外地仔都没有身份证，出事就跑路不用拖家带口，二是江文几个本地的把兄弟都是未成年，底子干净。

　　江文也喜欢码人，到约架地点吹吹牛，抽根烟，还能拿很高的报酬，他的BP机就是这么赚来的。用他的话说，这种傻x都可以拿人头钱的事，他希望天天有，那样他就发达了。为此，他特地租了一个二层小楼，收编了20几个未成年人。

　　常走河边总有湿鞋的一天。江文带着人打的赶到码人地点，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双方就动手了，砖头满天飞。见况不妙，江文带着人撒腿要撤，一个板砖飞来砸中他的脑袋，鲜血喷涌而出，顷刻染红了衣衫。捡起地上的钢管，江文高喊一声，干他丫的，冲进了人群。警笛响起，人群四散奔逃，江文红着眼，不顾旁人的拉拽，仍左手薅着一人的头发，右拳狠命的砸着。

　　江文幸运的进了一趟局子，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的他，此刻额头的鲜血已干涸，白色体恤衣服显得暗红。

　　父母来到派出所交押金领人，此次码人赔了夫人又折兵，也改变了江文的命运。

　　父母把他圈养在家中，大门不准出。原本9月份到城里读高中，也托关系改到乡下的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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