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铛劫

　　翌日。

　　粮玉出门的时候又和二房苏燕君相遇。

　　想起昨晚田娇来闹的事，她便询问苏燕君昨晚是否发生了什么事。

　　苏燕君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笑道：“昨晚？昨晚没发生什么事啊，你为何这样问。”

　　“没什么，随口问问而已，二娘不必放在心上。”粮玉嘴上这么说，心底却对二娘忌惮了起来。明明昨晚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动了手，结果今日还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和她说笑，这样的二娘她怎能不害怕。

　　匆匆拜别二娘，粮玉急忙出门前往万金肆。

　　到了铸造台后，周赫连同两位老师傅以及其他徒弟都已在候着她。

　　周赫来到粮玉身旁，与她边走边说铸造台这边经由探讨后的结果。

　　粮玉得知打造一只完整金猪需要二十两黄金有些吓到了。

　　“二十两黄金岂不是得二百两白银了……”她惊叹道。

　　周赫点点头，告诉她：“这也是我们今日想与大小姐商量的事情，早上师傅让我去问老爷刘夫人给的价格，老爷说刘夫人当初只跟他说价格在一百两银左右，但是我们看了刘夫人选的金猪画像后，发现若按照画中的金猪模样来打造，势必超出她给的价，这可为难到我们，因此我们决定将此事告诉大小姐，由您来决断。”

　　粮玉愁眉苦脸的思索着。

　　周赫想了想，和她道：“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舍弃刘夫人选的那张金猪画像，由我们铸造台按照价格打造出来新的金猪，兴许就能解决这个问题。”

　　“不行。”粮玉毫不犹豫的否定他的主意。

　　周赫疑惑的看着她。

　　粮玉道：“那日我和刘夫人聊得那么开心，也信誓旦旦的向她保证一定会按照她选的那张金猪画像来打造，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违背这个诺言。”

　　周赫无奈道：“那只能用另外一个办法，让刘夫人提高一倍的价格。”

　　“这……”粮玉一时间陷入了困境。

　　周赫直言道：“大小姐，我也不是故意要为难您，而是我们铸造台也有特定的规矩，出什么样的价格就打造出什么样的金像，越是高的价格用的黄金纯度越高，打造出来的份量越重，如果达不到那个价格，是不能用好的黄金来打造，且份量也会变轻。”

　　“你……”粮玉被他这番话说得有些火大，又不能发作，只得叹声道：“周赫，你明明就是在为难我。”

　　周赫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粮玉想了好久都没能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只得再问周赫：“真的不能各退一步吗？”

　　周赫坚定的摇头：“不能，差了一倍的钱，可是天大的事。”

　　粮玉朝他翻了个白眼，被气到说不出话来。

　　周赫收到了，她递来的白眼，心里有些慌，可一看远处的师傅们在跟他眼神暗示，他只能硬着头皮坚持住。

　　最后果然是粮玉妥协，只因这是她想要竭尽全力完成的第一个任务，无论如何她都要顺利完成。

　　她抬头和周赫道：“这样吧，我今日再去找刘夫人商量价格的事，你们铸造台这边先别急着打造，反正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不着急，眼下重要的是与刘夫人能谈好。”

　　周赫抿嘴微笑：“行，我们会按照大小姐的意思做。”

　　粮玉望着他脸上灿烂的笑容，可是一点也不高兴，再次瞪了他一眼再离去。

　　周赫转身看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无语的笑，心想这位大小姐今早火气有点大啊，竟然瞪了他两回，其中还送了他一个白眼。

　　粮玉回到万金肆找她的父亲金元驹询问解决的办法。

　　元驹听完粮玉所苦恼的事后，居然笑了出来。

　　粮玉不解道：“爹，您笑什么，女儿正愁着呢。”

　　元驹伸手轻轻拍她的肩，说道：“女儿啊，你还看不出来吗，这就是生意上都会面临的一步，尤其我们万金肆还是金字号，这种事是经常发生的，且那位刘夫人还是提前预订，我们事先根本不知道最后会用多少黄金来完成，那么涨价是在所难免的事，这时候就得看你如何去跟客人好好商量涨价的事。”

　　粮玉皱着眉头道：“爹的意思是说，不关铸造台那边的事，我若想解决此事只能去找刘夫人？”

　　元驹嘴上虽然没说，却点了点头。

　　粮玉又不明白了。

　　元驹看她满脸苦恼的样子，才为她解释道：“很简单，我们是生意人，在做买卖的时候，首先要保证我们自己不能吃亏，我们若为了完成客人的生意而选择吃亏，到最后，这笔生意就赔本了，作为生意人又岂能做赔本的买卖，那离关门就不远咯。”

　　粮玉恍然大悟，苦笑道：“原来爹是这个意思，女儿受教了。”

　　元驹满意的望着她道：“爹很欣慰，你能第一时间来找我，这样爹也能顺便将自己的生意之道传授给你。”

　　粮玉点点头，回道：“爹，我已经明白该怎么做了，下午我就去找刘夫人，和她商量此事。”

　　元驹颔首，想到什么，又对她嘱咐道：“女儿啊，你可切记不管最后与刘夫人商谈得如何，都不能激动，更加不能做出无礼的事，若能谈成是好事，若谈不成，我们也不跟对方纠缠，势必要全身而退，顶多不做她这门生意。”

　　粮玉记在了脑中，仔细的斟酌，半晌后才问道：“爹的意思是说，最后如果没能让刘夫人接受涨价，就不做她的生意了？那会不会太不给人家面子了，明明都谈好的事，却突然变卦，还是在于我们……”

　　元驹轻轻的摇头，说道：“我刚不是跟你说了吗，宁愿不做这门生意，也要全身而退，你就记住这一点，倘若刘夫人真不接受你给她涨价的事，你也不必和她多费唇舌，直接走人就是。”

　　“哦……”粮玉嘴上应着，心里可在担心自己能否做到这样硬气，一言不合就直接走人？她能做到吗？

　　转眼就到了下午。

　　粮玉心神不宁的站在万金肆门口，直到周赫的出现她才勉强平静下来。

　　周赫一脸茫然的过来，问道：“大小姐，您叫我来做什么，我还忙着干活呢。”

　　粮玉神情别扭道：“是这样的，我担心自己去见刘夫人会应付不来，万一她问我关于金猪的事，我又答不上来就糟糕了，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得把你叫上，真要有个万一，你也能替我上。”

　　周赫眯着双眼瞅她，随后垂头叹气，嘀咕道：“我就知道大小姐叫我来准没好事。”

　　粮玉一脸乖巧，挥手招呼他：“走吧，别耽误时间了，早去早回。”

　　“是是是，小人听从大小姐的命令。”周赫敷衍的应话，还是跟着她一起去西城见刘夫人了。

　　然而，等他们再次到达西城五彩染坊后，那里的伙计告诉他们刘夫人今日不在，说是一早回娘家去了，可能要好几天才能回来。

　　粮玉和周赫两个人都傻眼了。

　　不过伙计马上又告诉他们，夫人虽然不在，公子却在。

　　粮玉心中回想，是那日见到的那个，喜欢冷着脸的刘公子。犹记得刘夫人和她说过下次有事可以直接找她的儿子刘航生。想罢，她马上让伙计带他们去见刘公子。

　　伙计已经眼熟他们二人，没有拒绝，立即领他们去刘公子的住处。

　　书房内。

　　刘航生看着突然造访的两个人有些意外，还是命仆人请他们入座。

　　他坐在上座，冷眼瞧着二人，出声问道：“听说你们有事来找我，不知道是何事？”

　　粮玉正襟危坐，一五一十的把来意告诉他。

　　刘航生面无表情的听着，像是在听故事一样，毫不放在心上。

　　粮玉说完来意后满脸紧张的看向刘航生，想听听他的看法。

　　刘航生果然不负她所望，一开口就是让人堵心的话。

　　“喔，如此说来，你们万金肆是要趁火打劫了。”

　　粮玉身形一震，心虚道：“刘公子，你这话未免说得太过了，什么趁火打劫，事情我刚刚向你说明白了，涨价的原因也解释了，是那日你母亲很高兴的选了一张由我们万金肆画师亲自画的金猪，若按照那张画像上的猪来打造，确实要比较耗费黄金，理所当然的也得跟着涨价。而若是照你们给的价来打造，最后金猪的模样肯定不是你母亲那日所选的那只猪。”

　　刘航生右手持的扇子轻轻的拍打左手心，在心里掂量着。半晌后，他道：“可是我母亲给你们的价格也才一百两白银，你们却涨到二百两，完全涨了一倍，这还不够黑吗？”

　　粮玉感觉自己的后背此时全是汗，浑身绷得紧，还是硬着头皮道：“刘公子要是不能接受涨价，那我也无能为力，只能遗憾的结束我们之间的交易了。”

　　刘航生震住，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再次将目光投向粮玉，她那张倔强的俏脸在他的眼眸中有了不一样的变化，那一刻，大概是他第一次正眼看她吧。

　　粮玉见他久久不作声，以为他是默认了不接受涨价，便起身要走。

　　——“慢着。”

　　刘航生突然出声。

　　粮玉站在原地，满脸困惑的望他。

　　刘航生抬眼对她道：“你是在小看我们刘家出不起二百两白银买你们万金肆的一只猪吗？”

　　粮玉愣了有一会儿，才解释道：“我没有小看你们，只是觉得既然谈不拢，就没有必要浪费唇舌。”

　　刘航生怫然不悦道：“我不过才问了你几句话，就让你觉得浪费唇舌了，金小姐，你是这么做生意的吗？”

　　“你——”粮玉被他这质问的话气得说不话来。

　　刘航生继续道：“既然是来做生意的，就请摆好你的态度，整个锻州也不是只有你们万金肆一家金字号。”

　　粮玉气到无语，心底又不服气被他这样说，于是出声反驳道：“刘公子，我刚才和你解释关于涨价的事态度可是十分的好哦，是你看起来好像不大愿意接受我给的价格，如此我为何不能终止这个交易？难道要我俯身跪地，求着你答应吗？”

　　“这……”刘航生终于答不上话了。

　　粮玉心里很畅快，接着道：“当然，你说得也对，整个锻州确实不止我们万金肆一家金字号，你对我们万金肆不满意，完全可以去找别家金字号，我也不会眼红错过这个机会，至多在心中感到遗憾，难得那日和刘夫人聊得那么愉快，却不能与她顺利完成这个交易。”

　　刘航生盯着她脸上认真的神情，不像是会说谎的样子，便在心中改变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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