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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钗前程
薛姨妈寡居在家,平时也不管生意上的事,正巧三五不时过来和林汀说话。
一日,薛姨妈的马车远远的来,铭哥儿看见了,匆匆要出门。
林汀叫住他,问他做什么。
铭哥儿说:“我不爱同薛家大哥玩,他不知从哪里听说林姐姐长得好,总问个不停。我敷衍了几次,他又听不懂。我怕说错话坏了姐姐名声,索性躲着他点。”
林汀夸他做得好,铭哥儿得意,林汀想了想,又说。
“薛家哥儿心眼实,你总躲着也不是个法子。下回你就直接同他说明白,他若还是问,咱们便不同他往来。”
这回薛姨妈果真又带着薛蟠来,铭哥儿没往外走,等着薛蟠过来。
林汀一边同她说人情话,一边留意着铭哥儿那边。
薛蟠这个呆头鹅,果然没说上几句就又惦记着黛玉。
铭哥儿快人快语,直接就说:“我们家姐姐日后要嫁人,你口无遮拦,我怕知道了什么对姐姐不好。你也别问,我自也不会说。”
薛蟠闹了个大红脸,犟着脖子:“不问就不问,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仙女。”
铭哥儿瞧他不服气的样子,又说:“你也别不乐意,我就是同你母亲说,你母亲也不会说我半个错字。”
薛蟠赶紧求他:“好兄弟,你别和我妈说,她眼泪窝浅,哭起来没玩,你别惹她。”
铭哥儿拿住他,只要他不多嘴问,铭哥儿就不去找薛姨妈。
自此,薛蟠不敢招惹铭哥儿,也不愿往杨家去。
薛姨妈不知道,只当薛蟠腻歪了,也随他去不去,自己也不管。
日子久了,林汀也同薛姨妈熟一些。这人没什么能为,但极有主见。薛家偌大的家业,说不管就不管。虽然性子软了些,但认定的事一步不退。
就如宝钗的大事上,一如既往的执着。
这天薛姨妈来,说起贾家的事。
“我那个姐姐倒是好福气,老蚌怀珠,生下个金疙瘩。都说嘴里衔了块玉,也不知是真是假。”
语气半酸不酸的,跟说别人家的闲话时一个样子。
听了这几天,林汀也听出些门道。薛姨妈与王夫人一母同胞,都是嫡女。四大家族向来内部联姻,王夫人年纪大些,和贾政配一对,成了官太太。
薛姨妈进了薛家,一辈子穿金戴银,哪怕死了丈夫也不愁生计。可到死都是白衣,还要被读书人瞧不起。
姐姐倒还好,大儿子出息会读书,女儿又说有大造化。偶尔想起,薛姨妈好不难受。
后来珠哥儿去了,薛姨妈第一个去信安慰。谁知过了这么些年,又生个宝玉。
“我哪里知道这些,不过听别人说的有鼻子有眼,许是真的也未可知。”
薛姨妈撇嘴,林汀又说。
“这等大造化,原只在王公贵胄间听过,不曾想,荣公家也能出这么个人物。照我说,有这么大福分,何必又把女儿送进去。这么进去,各宫主子得争破头。”
说罢,林汀看了一眼她。薛姨妈一细想,急忙问:“宝玉的事儿,还能牵连着元丫头,宫里人未必能知道吧?”
林汀笑着说:“姐姐可想想,寻常衙门断案都能弄个水落石出,更何况宫里采选?再说了,贾家老太太不曾遮掩此事,打探起来也不麻烦。”
薛姨妈愣愣地,不知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
林汀便直言:“我虽不曾见过宝丫头,但听是个好的。既然姐姐早就有了主意,可要时刻注意着自家人。咱们这样的人家,身上沾点奇遇或是人命官司,上头可就时刻注意着,忌讳着。”
只是林汀头一次说起这事,薛姨妈赶紧顺着这话。
“好妹妹,咱们也算相熟。我也不图你家权势人脉,只求给宝丫头指点指点,给她寻条大道,不似我,白身一辈子,让人看不起。”
林汀向来敬佩宝姐姐的才华手段,想着自己也不做什么,只是说点闲话,日后的路还是自己走,便让人关了门,悄悄同薛姨妈说。
“我只知点大概,姐姐将就着听。宫里采选大多有定数,哪家女儿合适一早就安排好了。安排这一场,不过是看看容貌体格。”
薛姨妈绞紧帕子:“那其余人,就再没希望了?”
“也不全是,每次采选,总有合眼缘的留下来。只这样的人,没身家背景,难见天颜。即使受宠,不过新鲜一阵便丢开手,再难出头。从古至今,这样的人出息的,能有几个?”
薛姨妈心凉了半截:“我何尝不知是这样,可总想试一试,哪怕散尽家财,也要让我儿脱了这贱籍才好。”
见薛姨妈要哭,林汀赶紧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姐姐若信得过,不妨带宝丫头来让我看看。我也不敢托大,许能替你们想想主意。”
薛姨妈忙收住眼泪,赶紧要谢她,林汀赶紧拦住。
杨均听林汀说起此事很不解:“你惯来不喜惹这些麻烦,怎么这次上赶着招揽?”
林汀狠狠拧他腰间肉,疼得他直叫唤。“人家慈母一片心,我不过出出主意而已。”
杨均却不信:“我瞧你是眼馋别人家的女孩儿,这些年了也不说自己生一个,总瞧别人的有什么稀奇。”
话越说越偏,越来越酸。林汀懒得理他,由他车轱辘话来回说。
过两日薛姨妈就带着宝钗登门,虽然这会儿宝姐姐年纪还小,但一言一行丝毫不出错,得体大方。
林汀拉着她的手,夸赞道:“端庄柔美,宜室宜家,姐姐真是会调理人。”
宝钗羞红了脸,半大丫头脸皮薄要走,林汀留她。
“我听你妈说你有主意,我如今也见过你了,有些话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宝钗知道林汀要说什么,脸颊绯红,看向薛姨妈。薛姨妈让她拿主意,她一咬银牙,朝林汀福身。
“还望姑妈不吝赐教。”
林汀点头,“我说话直白些,却不是故意,还请姐姐与宝丫头多担待。”
两人忙说不会,林汀才接着说。
“宝丫头这模样与身段,比起贾家大姑娘也不差多少,放在宫里也是一等一出挑。但就是太好了些,才难出头。殊不见贾老太太那般调养,元丫头进宫至今也不见动静。”
宝钗低语不语,失落之情难掩。薛姨妈正安慰着,见林汀语未尽,似难开口,便说。
“如今有什么不好说的,妹妹只管说,我们娘俩心中有数。”
林汀叹气,斟酌着说:“若是不执著于那深宫,那另有许多去处。”
薛姨妈立刻坐直身子,连宝钗也打起精神。
“采选是皇家的事,不单单是给圣上采纳嫔妃,各处未婚配的王爷皇子也从里头选合意的。这些人只求合眼缘,不看出生门第。只要家世清白,许还能搏一搏。”
林汀看向宝钗:“宝丫头的出身大抵是不能求正妃的,但侧妃、庶妃也是正经主子,不似寻常人家半主半奴。”
宝钗听得入神,林汀又说:“我说这些,只是让你们娘俩有个盼头。我同里头交涉不深,也帮不得你们什么。更何况这里面还求机遇,也不是我能左右的。”
宝钗已经拿定主意,谢过林汀。林汀不敢受,拉着她说:“你是个好的,我愿你能有段金玉良缘,圆了你母亲的念想。”
她细细念了几遍金玉良缘,似有所悟,朝林汀一笑,又唤了声姑妈。
那日后,宝钗也不常来,只薛家逢年过节送节礼时捎带着送点心意过来。偶尔一两回来,也并不十分热络,进退有度,倒让林汀高看几分。
因此宝钗再来,林汀也愿意同她说起一些门道。
宫里采选并非一回了事,你人去了,先看看品貌才学,这是一轮。若是头轮过了,再过不了后头,出来也好找好姻缘,毕竟可是皇家认可的品貌。
后头二轮则是看家世,看你有无隐疾。若是这一轮也过了,那便是半只脚踏进皇家大门。你若过不了最后一轮,这厢前脚踏出宫门,那边就有人来提亲。
至于最后一回就是顶头主子相看,每回采选拢共也就那么几个,也不强求。
宝钗暗暗记在心里,也不长提此话。但林汀听闻,薛家大宗买卖都迁往京都,薛姨妈也强行管着薛蟠,不许他出去惹事。
薛姨妈倒是想从林汀这里再寻条捷径,但往往不敢直说。林汀猜,大抵是宝丫头不许,薛姨妈才这般为难。
年底,扬州那边突然来信,说贾敏不成了。林汀偷偷摸了几回眼泪,也不敢往那边去,只能托人暗里带些东西过去,又打听两个孩子处境。
林海那边没有提拔人管理后宅的意思,还是原林汀走时留的几个婆子管着。黛玉侍奉母亲照顾幼弟,平日里还有读书,学着管家,人比往常瘦了许多,咳疾也犯了几回。
贾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病越发好不了。前些日子病糊涂了,还说要把琰哥儿送来金陵。
琰哥儿还在养身子,也不哭闹,虽不懂事倒也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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