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林家姑妈

　　荣公过世不足一年，林老太太渐渐也不好了。林汀日日侍奉汤药，老太太也不见好。
　　适逢林汀虚岁十五，正当嫁娶年华。
　　老太太不愿女儿为自己耽搁了青春，与贾敏前后寻摸好人家。瑞阳公主也听闻她家的事，特意出宫来看她。
　　她身份特殊，不好直接上林家门，约在别院相见。林汀本不愿出门，但老太太劝她出去散散心，她不敢惹母亲，只好出去。
　　见她脸色不好，什么都提不起兴致，瑞阳公主拉着她说：“你是最心宽的，以前还劝我天下无不散筵席，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反倒想不通了。”
　　林汀自嘲说：“火星落在自己脚背上才知道疼，真是自己遇上才知道什么叫切肤之痛。”
　　瑞阳劝她：“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日后还有许多光阴，总得想想以后。老太太也是为了你以后好过些才张罗着给你选婿，要是她那天去了你还没找落就要等三年。三年后成了老姑娘，更不好找了。”
　　“能有什么难的，世上路有千千条，嫁不出去就不嫁，大不了剃了头做姑子。”
　　“就是知道你性子这样独老太太才不放心，我知道你心里有些念头同世人不一样。但世事如此，老太太也觉得你嫁了个好人家才过得好。你既然孝顺，就让老太太放心吧。”
　　瑞阳公主同林汀在一处的时间长，知道她心里是个什么想法，又说：“嫁谁不是嫁，既然如此，不如让这门婚事起点作用，起码让你母亲无憾。”
　　林汀也知道是这样的道理，便想：这时候的人总是要成婚的，若一直不嫁说不得对以后家里的女儿不好。既然如此，便向瑞阳说的一样，让母亲安心。
　　她自己想通了，又对瑞阳说：“我俩这样的交情，也不是图你什么。但今天有件事求你，你务必答应我。”
　　瑞阳不听是什么就应下来。
　　“我成婚后，若是还过得去就当和别人搭伙过日子。若是过不去，还求你拿出公主的威严，赐我合离，让我一个人过清净日子。”
　　瑞阳公主闻言，朝门后看了一眼，当即答应。
　　这边林汀转了性子，那边就有官媒人上门说和。老太太与贾敏相看后觉得不错，便给林汀定了一户同在姑苏的清贵之家。
　　这户人家的公子正在京城科考，刚中了进士。婚娶也方便，正巧能在京城完婚。
　　林汀没心思管这些，她对与谁成婚都无所谓，何况有担心着母亲。
　　老太太原本就清瘦，如今病得只剩一把骨头，看着让人心疼。
　　这几日吃药同吃饭一样，老太太已经许久没正经吃过一顿正经饭了。厨房刚熬好的汤药，老太太喝了一口再也喝不下。
　　干瘦到骨节分明的手哆哆嗦嗦放下汤勺，干瘪的嘴角还挂着褐色的汤药。
　　林汀不忍看，转过头抹眼泪。
　　老太太摸着她的头，“咱们娘俩的缘分因你哥哥而起，可到底我把你当亲女儿看。咱们能有这场情分，有你陪着，为娘很知足了。”
　　林汀趴在她膝头，虽没哭出声，但眼眶红红的。
　　“若不是娘，我早被人当成妖孽烧死了。这些年娘纵着我宠着我，我、我舍不得……”
　　老太太笑：“没了我，日后还有你哥哥嫂嫂，还有你未来夫君，你的儿孙，你的侄子侄女。这些人等着你祸害，日子且长着呢。”
　　林汀再忍不住，哭了起来。哭过后，婚事也筹备起来。
　　翻过年开了春，老太太身子骨好了些，渐渐能下床走动。男家诚意十足，六礼一步不错，反倒主动提出早完婚。
　　林汀不得不强扯出笑模样，林海心疼妹妹，同贾敏帮着会客备礼，让她可以留在老太太身边尽孝。
　　再怎么催促，总得要三五月才能使婚事像样。紧赶慢赶，总在入冬前准备妥当。
　　贾史氏派人来问要不要帮忙，老太太回绝了。婚事并不张扬，男方家世如今不显赫，贾家只当林家姑娘不得宠，不再过问。
　　转眼到了大喜之日，林汀装束完毕，坐在闺阁内。男家那边来人催妆，这边才起身。拜别母亲，林汀满眼大红，不觉悲从中来，抱着老太太狠狠地哭着。
　　贾敏在旁劝，这才堪堪收住眼泪。林海悲喜交加，背着妹妹出门子，轻声同她说。
　　“宽心去吧，家里有我与你嫂嫂，定将母亲照料妥当。”
　　出了自家门入了别家，林汀再不懂事也知不能整日哭哭啼啼。上了轿撵收拾情绪，将心底悲戚强压下去。
　　好歹撑过拜堂，林汀一人坐在新房里。
　　宾客散去，新郎官才回来。他不许人伺候，自己也不揭盖头，在林汀跟前转来转去，林汀干脆捏住盖头下摆，寻思这人再不动作她就自己掀开。
　　这人赶紧拉住她的手：“好妹妹，可万万不能你来。”
　　他手心里汗津津的，握得林汀不舒服，挣开了。他却当林汀害羞，傻笑着除去这层红布。
　　林汀抬眼瞧他，他正端着阖欢酒，两人同饮后，他又无话可说，搓着膝盖上的布料，讷讷地坐在林汀身边。
　　他偷偷瞄着林汀，见她不说话，心中忐忑。
　　“好妹妹，你可别是生我的气吧？”
　　林汀看他呆头呆脑的，便逗他：“杨大公子身份尊贵，我哪里敢生气？”
　　他果然慌了，站起身作揖赔罪：“都是的我错，不求妹妹谅解，只求能明白我的苦心。”
　　林汀歪头看他，只听他说：“听闻岳、岳母大人多病，去岁不大好，又素知妹妹孝顺。若是岳母大人去了，妹妹定要守孝。等妹妹出了孝，世事难料，我也是，也是……”
　　杨均说不清，林汀也没有帮他解围的意思。
　　“那你是怕我出了孝没人娶，才帮我咯？”
　　‘不是不是！”杨均忙摆手：“妹妹出孝时我将及弱冠，只怕家中父母早已寻好别家姑娘，我惟愿与妹妹……”
　　杨均较以前壮实了些，白净脸皮涨得通红。
　　“这样说来，还是你的私心？”
　　杨均点头，林汀不肯饶过他：“那你老实回我一句，我便不计较过往。”
　　他忙不迭点头，林汀说：“你是缘何娶我，是馋我的身子吗？”
　　这话一落地，杨均脸红到耳朵根，不敢正眼看她，也不敢回话。
　　却听林汀又说：“我看你是馋我的故事，你下……我呸！”
　　杨均急得直跺脚，围着林汀转圈：“好妹妹，你可冤枉我了。”却见林汀眼带笑意，知道自己被她戏弄，拿出自己的男子气概，压着她要给个教训。
　　林汀虽不愿意这么小年纪便有房事，但大家都是如此，也不好背经离道。
　　杨夫人也是江南人士，对林汀可谓知根知底。儿子一意求娶林汀时，杨夫人特意去找人合了合。
　　高僧说林汀乃旺家旺夫的命格，坐镇后宅可保家宅安宁，再有林汀旺林海在前，对此深信不疑，因此对林汀格外友善。
　　“咱们这样的人家，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安顺遂。你是个好的，以后和韵哥儿好生过，一家子和和美美的才好。”
　　杨均的均字同韵，求的是和美顺遂之意，可见杨家对子孙后辈的期待不在朝堂。
　　喝过媳妇茶，杨夫人拉着林汀叮嘱，对她很满意，看了又看，赞了又赞。林汀这样的性子出生，正合适他们家小儿子。
　　杨均是家中幼子，上面有个哥哥，在翰林院任了个闲差，在读书人中很有声望。因此家里对杨均无甚要求，考个功名傍身就是。
　　家中俗务有大嫂操持，林汀在杨家也是闲散人，乐得自在，除了挂心老太太，再无其他烦心事。
　　回门日，林汀缠着老太太好生撒娇，十分不愿离开。杨均拍着胸脯担保，日后定常常带她回来她才肯跟着回去。
　　把林汀哄走，老太太又把贾敏叫来。
　　“我这身子不过数着日子过活，汀儿出了门，我也没什么挂记的。趁我还记醒着，有些事得同你交代。你明白也罢不明白也罢，只记住，一切都听如海的就是。”
　　贾敏见她严肃，打起精神生怕错漏一个字。
　　“当今圣人成年的皇子不多，太子是一个，三皇子是一个，五皇子是一个。日后人情往来，除了汀儿，哪怕是杨家也不可接触过密。尤其不可与太子外家、后院娘娘接触。”
　　贾敏想不透，便乖乖听着。
　　“待我去后，汀儿重情，定要为我扶灵。杨家人为从朝中局势脱身，将顺水推舟，一同前往。若只汀儿家两个同行倒无妨，若是杨家举家同去定要撇清干系，哪怕生疏些也无妨。”
　　贾敏恭顺听着，句句记在心里。
　　“我一去，又得耽误你几年光阴，也是我对不住你与如海。为这事，我在此有言，如海四十无子方可纳妾，若是有后，便不许纳二房纳妾。”
　　贾敏记起老太太这些年对她多有包容，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不出两个月，林老太太便去了。林海告了丁忧，扶灵回乡。林汀伤心欲绝，杨家便让小儿子同林汀一块回姑苏。
　　杨家其余人，随杨均哥哥杨壁到蜀中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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