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林家姑妈

　　贾敏哭了会儿，收了眼泪。
　　“我也不是不知事，进门时母亲强添嫁妆，不说家中兄嫂如何想，太太定不得意。嫁娶有度，原说好的嫁妆与聘礼成双成对，我这厢多出许多，旁人不知内情只当林家得了便宜，这是一桩。
　　后回门病了场，就有人嚼舌头，说我本在家养了十几年从没病到下不得床，便有了我受苛待的流言。这次来送燕窝，便显得林家没有，不如贾家。桩桩件件，太太怎能容得下我！”
　　说到伤心处，贾敏捂着脸又哭了起来。“我颜色好些，在家时就有人说我不贤良，这会子倒好，进门不过月余便坐实了。”
　　林汀亲眼瞧着这些发生，要是没自己从中调解，这些便是事实。
　　贾家气盛，处处要为女儿撑腰，做出的事难免让人难堪。林老太太书香门第、心高气傲，自然气不过，对着贾敏自然没什么好脸。贾敏两头受气，再好的身子骨也熬不住。
　　再兼贾敏耳根软，同自己母亲更亲近，这样一来，贾家更要显得强势，不许这门本不合意的姻缘辱没女儿。
　　循环往复，心思敏感的贾敏自然好不起来。日后远离父母，只怕更不好过。
　　林汀叹气，长此以往，想长寿也难。
　　“我也说不清这里头谁好谁坏，但嫂嫂既也清楚，何不往深处想想？诸如流言从哪里来，谁在背后说主子是非？这几日处下来，也该知道咱们是什么样的，何以出现苛待的说法？”
　　贾敏无需细想就能明白其中关窍，只一时急坏了才没想到这里。她身边的婆子们总与贾府往来，毫不避讳，常常在林家将两家对比。
　　“贾林两家规矩不同，若是有适应不了，也不生事，便远远打发到庄子上做个管家婆子。若是向着旧主，咱们也不好拦着，送回去就是。”林汀先开口说。
　　贾敏万万不敢把母亲送的人送回去，“我不好拂了母亲的意，不如寻个错处，将不安分的送到乡下，只说不得力不同心。再从母亲那儿寻些年纪小的，全母亲好意。”
　　林汀叹贾敏心肠软，“嫂嫂聪慧，自然周到。这些事我能想明白母亲自然也清楚。只母亲也是书香门第家的小姐，父亲早逝，她要守着家业拉扯哥哥，自然好强傲气些。”
　　贾敏自幼见识人情冷暖，想也知道那时是何等艰难的光景。“着实不易，合该敬着太太。”
　　“我年纪小又和母亲亲近，嫂嫂若是有不好开口的只管同我说，我去和母亲辩解。你同母亲相处好了，哥哥才能放心处理差事，咱们家才能好。”
　　贾敏深以为然，又谢林汀。林汀晃着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嫂嫂若是想我差事办得更好，少不得我的好处。”
　　她这副财迷样被贾敏打趣，两人闹了会儿，贾敏只觉心胸豁然开朗，胸中浊气纾解不少。
　　夜里用了饭，林汀又要同老太太睡一处。老太太拿她无法，纵着她在屋里闹腾。
　　“小滑头，两头讨好，当心两头滑手。”
　　林汀早知这些伎俩瞒不过老太太，便腻着撒娇。
　　“我也不全是为了哥哥，嫂嫂终日跟着母亲，若是有龌龊，两人都不快活。嫂子年轻，有还有娘家靠着。母亲嫌我年纪小不肯同我说，只能自己闷着。我是为着母亲才这般出力。”
　　林老太太轻笑：“若不是念着你这片心，早把你锁屋里了。”
　　“这几日累着了，我还真想回屋睡上一整日。”
　　“你这好主意要落空了。”老太太戏谑瞧着她：“你那几个好友约你后日去吃点心，帖子你哥哥散职刚拿回来，让你嫂子帮着回帖。”
　　林汀颇有些不情愿：“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好玩的，若不是点心还可口，我才不乐意去。”
　　老太太半阖眼，“口无遮拦，你这张嘴能有这些好友也合该我烧香拜佛，拜谢祖宗了。”
　　贾敏拿到帖子也稀奇，“听闻汀儿长在姑苏，何时在京都交友，这帖子又该如何回？”
　　林海同她分说：“自我进京赶考，汀儿便在姑苏与京都之间往返。往日岁年末，从姑苏过来时遇上一行人，因随行人多船只不够。汀儿便把那家女儿、幼童接到船上，因此结缘。”
　　但对这些人身份却含糊不谈，只说林汀与她们交好，贾敏便猜到这人身份不可随意言论，照着寻常女儿家口吻回了一封。
　　当日，贾敏送林汀前去赴宴。林汀倒是淡淡的，贾敏倒比她紧张。
　　“人家规矩不比咱们，莫像在家时直来直去，委婉些。”
　　林汀点头却没往心里去：身份再尊贵也不过是豆大点孩子，正烦人缠人的时候，若是不直白点，能缠着你闹一天。
　　果真，一进门，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就匆匆跑过来，拉着林汀的手，嘴一刻不停歇地说着。
　　“可算等到你回京了，上次说那猴子大闹天宫被佛祖降服，我挂念了许久，就想知道后事如何，你快些告诉我吧。”
　　贾敏吓出一身冷汗，林汀转头安抚她不妨事。其余小姑娘在林汀身侧围成一圈，周围的婆子也不曾阻拦，贾敏才放心。
　　悄悄打量这别院的规格大小，贾敏暗自心惊。又听婆子唤那粉衣女孩“主子”云云，心中有了成算。
　　今日做东的大抵是三皇子一母胞妹，比着林汀小一二岁。三皇子生母也出自姑苏，许是回乡祭祖，因此才能遇着。
　　瞧小公主对林汀的热乎劲，贾敏也彻底放心，等晚间再来接她归家。
　　送她离开，林汀清清嗓子说故事哄这些孩子。
　　贾敏归家，向老太太回禀。老太太留贾敏坐下，同她说：“我听闻，你那二哥哥有一大年初一生的女儿？”
　　只因贾史氏高兴，这事稍有些颜面的太太夫人都知道，暗里传这孩子有天大的造化。
　　贾敏也不知如何回，只得说：“不过是生得巧了些，小孩子家家哪里看得出这些。”
　　老太太却说：“我同你母亲打了这些日子的交道，知她未必没有这样的心思。你自进门，我从未让你立什么规矩。只有一件，今日你得答复我。”
　　贾敏忙站起来，“谨听太太教诲。”
　　“因着汀儿的缘故，我们林家暗里与三皇子近些，外人不知内情。如今你也是林家人，为着如海前程，也需得你对此守着些。哪怕是你娘家，你母亲，也万万不可露出些许。”
　　贾敏自幼养在荣公身边，知晓自家私下与太子示好。今日得知林家与三皇子亲近，立马警觉。
　　但她察觉不到朝中风向，只知老太太有深意，立刻答应守口如瓶。
　　林汀不知家里发生了什么，她这厢说得口干舌燥，连摆手不肯说了。小丫头们只能让她歇会儿，散开各去一处玩耍。
　　人一散开，假山后晃过一片衣角。林汀扫了眼，问瑞阳公主：“你还藏了什么人在院子里？”
　　瑞阳公主朝着林汀眼神看去，说：“那是我表兄，姓杨，年前进京读书，就住在这里。他比你还大两岁，今日人多都是女孩，因此三哥哥不许他出来和我们玩。他又求我，我就让他躲在那里听你说书，不许出来。”
　　林汀掐小丫头脸蛋：“还真把我当说书先生啦，我不依，要真如此，你还得付我茶钱。”
　　小公主不肯：“前些日子才送你那只红宝石步摇，就当付过了。”
　　“还说我财迷，你可比我精多了！”
　　笑闹了会儿，林汀又招呼着大家玩纸牌。都是新鲜玩意，谁也没提听故事。
　　用过晚饭，林汀收拾着准备走。小公主得回宫，比她还先走一步。
　　林海今日带了同窗回家小聚，贾敏脱不开身，便让下人来接。林汀坐上马车，没出胡同口，另一架马车拦住了去路。
　　林汀撩开帘子，一小厮捧着一描花匣子过来。
　　“我们家公子说，喜欢姑娘今日说的故事。若是有本子，还望姑娘借一两日，定当如期归还。”
　　话音未落，对面马车的主人也开了窗探头出来。林汀看他，呆头呆脑的，满头大汗，看样子等了许久，不觉好笑。
　　打开匣子，整整齐齐的足两银子。林汀看过便说：“话本子属实没有，我倒是记得却也懒得动笔。你们主子若是喜欢，常守在此处，我来就能听到下回。”
　　说罢拿起一枚。“这是今日的茶钱，连同你们家小姐的一块算上。”
　　对面的人咬着牙，明显不信，但也无法，只得让开。
　　公主年纪小不常出宫，林汀一月不过去一回，还不如贾敏回娘家次数多，偏每次去那公子都在，每回都要堵她。
　　每回两人都隔着马车遥遥相望，林汀就没有本子，任他拿多少好东西也拿不出来。
　　贾敏出嫁后，贾史氏将元春养在膝下，前些日子还说，要寻个宫里出来的嬷嬷教养元春。贾敏闻言，时时提醒自己，不可将汀儿与皇家关系、林海与三皇子交好的事说与母亲知道。
　　林海家庭和睦，自身才学也得圣人赏识，不过一年便从翰林院调出来，补了个京城的实缺。
　　不过三年，便做出一番成绩。这其间，其内兄贾政年年科考，始终名落孙山。
　　再有一二年，早年为圣上受伤的荣公旧伤复发，不治而死。贾敏伤心过度，病了一场，并为父亲守孝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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