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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第六十章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日落之时，放养在漫山遍野的牛羊慢慢地踱回家，虽是世外桃园，但仍可见小屋民居疏疏落落地座落在山间，晚膳之时，燃烧柴火时的浓厚乡土气息在山野之间弥漫。
桃花一身凡人女子衣衫，银钗罗裙，粉衣绣鞋，端的是淡雅朴素，清丽绝伦，她左手牵着一匹青聪马，右手摘了一根马尾草，缓缓地沿着山坡而上，沿途遇见一二樵夫，都被她不似凡人气质的外貌震慑着，桃花却只是亲切地对之一笑，牵着马继续沿坡向上。
小山丘上有株大松树，松树隔壁有一间小木屋，长得甚是淡雅精巧自成一格，小小的纸糊窗架以木枝吹进一室凉风，微风中夹杂着一股淡淡的墨香，书香墨韵，一派自在。
桃花牵着马走到园子外，抬首看着那一株大松树，松树茂盛，枝叶更是繁多，太阳照下时在松树护荫下仍是清凉无比，桃花心想，不愧是林木之神，走到哪都有天地的护佑。
然后，她看到他了。
原本流云似的漆黑头发在离开天界时还是银白的甚为显眼，现在只是剩下了寥寥数束银丝，那修长高傲的身影依然养眼好看，一身气质仍旧是超脱不凡，那曾经在大战中伤了的元气也看似已全数恢复回来。
天地草木万物，本来就有自我痊愈的能力。
桃花伫足在外痴痴地看着那身影，久久没有动弹，也许那目光终于惊动了那人，他终于回过头来。
眉目如画，形如嫡仙，即便是普通白衫布衣，一切清俊依旧。
两人隔着矮矮的栏栅遥遥相对，这一刻，彷如已过了千年
“你是谁？”逍流轻声问道。
桃花不答，只微微一笑道：“我来迟了”。
师傅，桃花终于见到你了。
天地之大，悠悠我心。
***
日月星辰，依旧不变。
园子里又剩下了他一人，在黑夜星空中，小山丘上一片宁静，只偶尔有一二鸟鸣，是日十五，圆月高挂，即便没有灯光仍是可以一览山谷幽境。
逍流缓缓地从小木屋踱到后园中，前园只有一棵大松树，可后园中却是全然不同的另一番景致。
占地不广的小园子里，长了满满竟都是桃花树，桃花粉嫩嫣红，一波波的红霞荡了开去，那一片的桃林，一年一株，一一数来，已有二十多株。
他不知道那代表些甚么，满树桃花，桃花一直笑春风。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那草地上的粉衣女子，手牵青聪马，笑容明媚，犹如桃花初开。
逍流缓缓地闭上眼睛，也许，是天意。
***
不替他拉姻缘，不干涉他的生活，让他平平静静地度过他在凡间的三百年，这是桃花承诺过的。
在见了逍流一面以后，桃花回到了天界，继续替他守着百花。
在这百年以来，他有时候是与世无争的世外高人，有时候是满腹诗书的举人，也有时候，是一人在外逍遥生活的富家公子，可是那么多世下来，一直孑然一身，一人平静终老。
桃花每年默默下凡遥遥看望，自从百年前见了一面外，每回下来，她都没有露面，离开时仅留下一树桃花，默默地守护住他。
“我还以为，你到凡间去见师傅，是下定决心要跟师傅在凡间双宿双栖了呢。”一日桃花终于闲下来，梅花跟月季来到她殿阁闲聊沏茶嗑瓜子时道。
桃花慢慢地把煮沸的开水倒进壶中，很自然地道：“逍流神君受罚下凡三百年，百花仙子首席不守天规擅离职守下凡与受罚神君私奔……这条罪，你听起来怎么样？”
“听起来蛮重的。”月季认同她地点头道。“一同罚到凡间去就好了呀，管它是三百年还是三千年呢。”
“你以为天界只有罚到凡间一种惩罚吗？”梅花也叹气道。“搞不好把你罚到雷塔去呢。”
“那当真是冤家路窄。”桃花想起都要打哆嗦，把沏好的茶分给两人。“天上人间，知道大家各自安好就好了。”
“说的也是。”月季豁达地道，以就事论事的态度道。”我相信我的兰陵在阎罗那里一定待得很好。”
这到底是甚么话？桃花与梅花一起翻了个白眼，还阎罗？早就投胎去了啦！
***
日出日落，春去秋来，自花神下凡后，已过了整整二百七十八年。
她和师傅的缘份，就剩下两年了。
桃花站在三生石前，硕大的三生石上依然只书着逍流与桃花的四百年姻缘，还有那数千年前磨灭不去的凿痕，除此之外，再别无一物。
没有延长，也没有与其它人的缘份再加上，桃花心想，这也很好。
“至少二十多年以后你也就回来了。”桃花换念一想笑道。“今天这花仙大赛我就最后替你操办这几次吧。”
***
百年后凡间的小山丘上仍是平静和乐的人间仙境，小木屋依然忔立不倒，一副窗明几净的模样，似是一直有人在打理着。
凡人逍流一身白布衣衫，站在后园的桃花树下，桃花嫣红，白衣如雪，甚是风雅。
当无妄神君与晨星明君仙姿飒爽地腾云下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景致。
“喂晨星，你说这凡人轮回投胎是怎么样的一个概念呢？怎么投来投去都会住在同一所房子里呢？”无妄看着那泰然自若地在桃林中的男人，皱眉问道。
“也许他命格特殊，不管怎么投都是前后左右隔壁的人家吧。”凝神想了一阵的晨星明君凛然认真道。
“可是你有看过有凡人命格特殊到看到从天上飞下来的神仙后还面不改容的吗？”无妄质疑地拉高声音问道。
两神一并看向自称是凡人的逍流，后者只是淡淡然地像看路人般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又别开了目光看桃花去了，那神态跟骄傲嚣张的花神一模一样。
“你回复记忆啦？”无妄失声地道。
“没有，再见。”表情很倨傲，说话很嚣张，天上地下除了逍流一人，再难有如此神态。
“……”
***
面色有点发臭的逍流把无妄及晨星引进屋中，甫落座后连茶都懒得替两人沏，晨星明君拿上杯子的一刻，发现里头只是白开水。
无妄神君甚少踏上凡间的土地，在屋内打了一个转后便到外头溜达去了，晨星明君喝了一口白开水，尝试开始把话题带到他今次来的目的。
“你是甚么时候回复记忆的？”
逍流喝了一口他刚倒出来的桃花酿，平静地道：“百多年前，桃花来见过我一次。”
“见你一次你就想起来了？”晨星明君当真吓了一跳，顺道顺走了他手边一酲桃花酿。“我和无妄还为如何唤醒你的记忆想了很多办法，没想到她只来看你一眼你就全记起来啦？到底是你功力太深厚，还是你爱得其实很深呀？”
逍流冰冷的目光向晨星明君射了过去，尽管逍流现在是凡人而他是神君他也受不了。
“那桃花她知道吗？”
“不知道。”逍流看了一眼窗外的桃林，每年下来一趟，每过几十年他就搬回来这里，这样也不怀疑他已回复记忆的人只有桃花一个。“你们两个好端端的在你们地头上当闲散神仙，巴巴的下来干甚么？”
“我虽然不像你一样顶着花神和林木神的仙衔神阶，可你也不要把我说得像是不事生产一样好吗？”晨星明君叹气道。“先前我到无妄山跟无妄喝了几天酒，这数着数着发现你已经下凡两百多年了，而距离你跟桃花的缘份也就剩下两年了。”晨星明君顿了一顿，斟酌了下道：“我去看过三生石了，上面没有改变。”
逍流神色木然，没有说话。
“桃花也经常去看那三生石。”晨星明君试探地道。
逍流闻言，眼睛微微向下静默了下。
“只剩下两年了，你难道就真的眼巴巴的看着它过吗？”晨星明君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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