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

　　“你看这件裙子怎么样？我喜欢它的紫色。”

　　“UMM，它看起来不错。”

　　红发的女子皱起了眉头，无奈地看着无精打采地坐在沙发上的好友：“这是迄今为止你对所有东西的唯一评价，蜜恩。你到底是怎么了？”她不满地晃了晃脑袋，“我是说，如果陪我逛街真的让你这么为难的话，你本可以直接说出来的，我可以让芙蓉陪我——蜜恩？”看到好友眼中突然涌上来的泪水，金妮吓了一跳，顾不上刚才的不满，她走上去挽住了赫敏的手臂：“天哪，蜜恩，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自打从玛格丽特那儿取伴娘礼服回来，你就一直有些不对劲。”

　　“没什么，没什么，”赫敏努力忍住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晃动着脑袋，“我只是……只是有些伤感，你和哈利要结婚了，我不知道以后我们还会不会和以前一样。”

　　金妮忍不住笑了起来：“蜜恩！我们是永远的好朋友！哈利、我、罗恩，还有你，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她凑近好友的耳朵，小声地说道，“你该不会是有些嫉妒吧？不如我让罗恩向你求婚，我们来个集体婚礼？”

　　“金妮！”赫敏吃惊地小声说道，她的脸红到了耳根。她的好友沉浸在新婚将至的欢乐中，没有注意到，她的愠怒和烦恼不只是出于羞涩。

　　两个闺中密友亲切地嬉闹着，小小的成衣店的一角，淡淡的月桂香气伴随着温馨的阳光轻轻地缭绕。这是属于女孩们的时刻，摆脱那些恼人的不耐烦的男孩们，摆脱枯燥无味的事业和生活琐事，她们享受着秘密花园般的自由和快乐。

　　“看看我们遇见谁了？韦斯莱——格兰杰——哦，看来我今天的运气不太好啊。”

　　懒洋洋的故意拖长的声调，伴随着略显尖利的傲慢嗓音，一个细长的黑色身影款款走来，仿佛插入乐章的一个不和谐音符。两个女孩的面部表情顿时变得冰冷而僵硬。

　　“我们今天的运气同样糟糕透顶。”金妮说道，漂亮的眼眸中射出桀骜的光芒，和铂金森骄傲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接。

　　“啊，或许我应该改口了——波特夫人，听说你终于如愿以偿了，嫁给了大疤头。”不理会金妮火红的愤怒，潘西转向了不动声色的赫敏，“可惜我们的万事通小姐，只落得个伴娘的份儿，怪不得心里难过呢。”

　　她本应该针锋相对地回击，对于这只永远只会模仿马尔福作风的黑色小母狗，她向来是再鄙夷不过的。然而她只看见了那个黑色的身影。他究竟这个样子在街对面站了多久？隔着茶色的玻璃和一段距离，她看不清他脸上模糊的表情，或许是忧伤？怜惜？痛苦？然而这些表情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一声清脆的声响划破阁楼的静寂。

　　她认为那是她心碎的声音。

　　然后她就这样看着他慢慢走近，绕过川流不息的行人，由于某种莫名的匆忙差点和一个奔跑的孩子相撞，披风的下摆带着风，细长的手指，金色的把手，门被推开。然后，他的淡金色额发，他的灰色眼睛，他的苍白而瘦长的身形……一切的一切。她感到心脏再一次地紧缩，却不是由于欢喜或慌张。隔着一段很近的距离，她感受到的，只有陌生和冰冷。

　　她的样子一定傻极了，像一个丢失了心爱玩具，又在一个昂贵的玩具橱窗前发现它的孩子一样，恍惚而悲伤。不然铂金森又为何发出那样的一声冷笑，尖利地像是刺穿她现在所处的黑暗的闪电。

　　他皱起了眉头，转过脸去不看她。她想起了他脸上的冷笑，原来曾经的爱恋同样会带来疲倦和厌恶。一时间，她甚至想要在他面前逃开。这尊冰冷的石像开口了，每一个词都渗透着冰冷：“潘西，我不认为你会喜欢这里的东西。”

　　黑色小母狗的脸上闪过一丝近乎嫉恨的恼怒和痛苦，“哦，我只是有些好奇，这些没品味的店里会摆些什么东西。再说，这里总会有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正好在化妆舞会上用——对了，格兰杰，或许你会对这个周末我们举办的舞会感兴趣？如果你穿上水晶鞋，或许在午夜钟声敲响之前，你会撞上一个嗅觉失灵的王子。”

　　赫敏刚想回击，德拉科已经抢先帮她回答了：“我并不认为格兰杰会喜欢纯血舞会的气氛。”

　　女孩们都惊讶地望着他，为他突然的慌张。赫敏的脸上渐渐露出类似苦笑的表情：真的，那么讨厌我吗？甚至连一句玩笑都可以让你惊慌失色。

　　“我更喜欢和我的混血朋友们在一起。”她望着他，一字一字地说。事隔多年，她们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崇尚纯血的小贵族、混血的小女孩，站在对立的界限上相互对峙着。

　　这让他们之间的种种纠葛像极了一个拙劣的笑话。

　　“蜜恩，我想我们该走了，这里的空气让我无法呼吸。”金妮适时地揽住了她的手臂，不愧是多年的好友，即使她百般隐藏，还是看穿了她的难堪和脆弱。又或许，她的难堪和失落早已无法隐藏，像是被残酷地暴晒在阳光下的秘密。她点了点头，任由金妮牵引着，擦过他的身边。在一瞬间，她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2.

　　“告诉我实话，蜜恩，你是不是——”

　　“天哪，金妮，别说出来，可以吗？”赫敏猛地站了起来，咖啡馆里的人们投来惊异的目光，金妮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蜜恩，我没想到，你……”

　　“别再说了！”再也忍不住内心翻江倒海的情绪，屈辱、失落、难堪、悲伤、迷惑……她冲出了咖啡馆，没有理会金妮的呼唤，不再顾及行人讶异的目光。她奔跑着，仿佛一只被狂风卷挟着的断线风筝。眼泪不停地润湿被风吹干的脸庞，皮肤紧紧得发疼。此刻她只想将体内所有的水分排干，好像这样那些潮湿阴冷的情绪就会消失一样。

　　她在一个偏僻而阴冷的角落里停了下来，因为耗光了所有的力气，她甚至不再顾及墙上的青苔和地上的泥污。缓缓地顺着墙壁滑落到地上，她将脸埋在抱着双腿的臂膀里，周围静寂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这样过了多久，久得让她怀疑一切都将静止在这个永恒而空旷的时刻里。她不想活动，不想呼吸，只想这样静静的呆着，就像儿时药剂课上扔在桌子一角的被倒空的试剂管。突然，她听到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走在前面的那个带着愠怒，而后面的那个则是匆忙而慌张的，紧紧跟着前面的那个。可能是哪对小情侣又吵架了吧，她想，心中一阵荒凉的情绪，相似的剧情每天都在上演。他们拐进了和她相邻的巷道，她安心地待在原地，无意偷听，只是不想活动。

　　然而她的神经还是在听到他名字的刹那，绷紧了起来。

　　“德拉科！”是铂金森的声音，没有了方才的傲慢和骄矜，只有一个女人的慌张和低声下气，即使再嫉恨她，赫敏也不禁感到一种同病相怜的悲哀。“我只不过是为了你——”

　　“我说过，离-她-远-点！”是他的声音，愤怒而惊慌，“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不会让她牵扯进来的。”

　　一阵沉默，赫敏的心中突然涌上了一种莫名的感觉。她感到，这件事或许和她有关。

　　“公主在遥远的城堡里过着幸福安宁的生活？”铂金森的声音变得悲伤起来，“你还在做梦吗，德拉科？他想要她，想要他们所有人。如果他发现你一直都在违抗他的命令，他会连你一起毁掉的，她也活不成。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你根本对抗不了他的。”

　　“我会和他一起死，在他伤害她之前。”冰冷而坚定的语气，透着一股奇特的、忧伤而安宁的温柔。一时间她开始恍惚，那个冷笑着的德拉科，那个抱着她说甜蜜情话的德拉科，和这个守护着谁的德拉科，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

　　“那么我呢？！难道我就什么都不是？我也可以为了你去死！我做了这么多的事情，都只是为了你！”激烈而痛苦的声音，“我爱你并不比你爱她少！想想我，德拉科，至少为我想想，如果你死了，我该怎么办？”

　　哭泣的声音，然后是一阵温柔而忧伤的沉默。“我不会轻易放弃的，潘西……谢谢你。”德拉科温柔的声音，“只是，别再伤害她了，好吗？”

　　他们伴随着一阵温柔而缓慢的脚步声离去。

　　赫敏仍旧待在原地，短短的十几分钟，她经历了太多的震撼，以至于她一时间失去了所有判断的能力。然而她的眼睛猛地睁大了，即使一切都混乱而蒙昧，那么还有一件事情是确定的：他隐藏着一个危险而黑暗的秘密。

　　毫不迟疑地，她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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