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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池九睡得很沉，连一个梦都没有做。
直到阳光再度照入房间，粉尘在光下打着恣意小圈，隐隐有米饭香味传入屋子内。阳关的暖意和饭香味很快充斥整个房间，同时唤醒了沉睡中的池九。
“咕——”
池九在被子中轻动弹了一下。身子还在成长期，让她不自觉蹬了一下脚。
她睁开眼的瞬间迷茫了片刻。
木头床，棉布帘。
柔软的被褥，温暖的温度。
池九看着并不眼熟的床铺，眨了眨眼，反应过来自己是来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成为同名同姓的另一个人。
她慢吞吞坐起身子，下床套上鞋披上床头奇怪的长袍下了地。
房间里没有人，屋外倒是有响动。
池九不会穿衣服，长袍系带随意系了一下，就懒散让衣袍挂在自己身上。她抬手将凌乱的头发往后脑勺一顺，走到门口拉开门。
一开门，她被吓了一跳。门外站了一个孩子，双手抓着个木盒子，叼着个馒头。他见着穿衣松垮的池九猛然睁大眼：“呜呜唔——”
什么玩意？
池九从孩子眉眼里认出来了。是昨天在中年人那儿说下辈子还要当儿子的那个。今天梳洗了一下，看着满脸都是机灵劲。
她轻微挑眉：“听不懂，别吃着馒头说话。”
池九顺手接过孩子手中木盒，让他能空出手抓自己嘴里的馒头。结果这孩子愣是把馒头三两口塞入嘴里，鼓着腮帮子努力往下吞咽，眉眼带笑，并用手推搡着，示意池九打开木盒。
池九掂了掂木盒重量，将木盒打开。
木盒分两层，首当其中就是一大碗粥，粥上还有满满的蛋花。
下面一层该是一点小菜。
浓郁的香味铺面而来，勾得本就饥饿的池九更饿。
“咕——”
孩子艰难将馒头咽下，开怀笑起来：“池九，你肚子在叫哎，赶紧吃了饭。今天他们聚在一起在商量事情，只有我方便给你送饭。等下还有一副药。”
饭可以，药免了。
健康的身体免疫力极好。
池九热度已退，现在半点没觉得自己有病，敷衍应付着面前小孩：“我已经好了。”
她拿着木盒转身往屋里头走：“他们商量什么事情？怎么应付欠款？”
小孩嘴角还挂着一点馒头碎屑，伸手抹了抹自己嘴，将碎屑放到嘴里吃掉。他眉眼里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跟在池九身后语气欢快回答着：“是啊。我们的钱基本都被收走了，作坊里的东西都值钱，也不能落入旁人手里，全被官家收去给工部了。”
他嘿笑一声：“说不定会进入广积库，转头再入神机库。”
广积库？神机库？
池九将木盒放到桌上，将粥端出，拿勺子给自己舀了大大一口。
滚烫的粥烫了舌暖了胃，让池九有种活下来的真正实在感。她欢愉眯细起双眼，嘴角上翘：“神机库那么好进？”
小孩笑嘻嘻坐到池九身边：“当然不好进，做梦不行吗？我们这些人，谁不想要进神机营呀。”
池九听不懂。
什么神机营？
小孩不知道池九一片茫然。他这个年纪最喜欢向人炫耀自己：“我们池家世代就是军籍，别人想要加入军籍都还得从军才成。我们可不一样。”
军籍？
那么神机营是军营？
作坊是做烟花的，东西进入神机库，那说明神机库是火丨药库？
池九快速扒拉着粥，转动自己脑筋。她咽下嘴里那口粥，好奇问了一声小孩：“池家军籍总不是一个都不用从军，有什么不一样的？”
军籍不从军，这样的军籍为何还会维持？
小孩嘿笑：“我们这种军籍要是开战，所有男丁都要上边关，一个不会留。不开战的日子全家至少出一个男丁从军。平日里待遇会比一般百姓好，这哪里能一样。”
池九了然点头。
他们池家是士兵预备役。所以她刚才的思考方向应该是正确的。神机营就是军营，神机库就是存放军丨火的特殊地方。
没想到这个古色古香的时代已进入到热丨武器时代。也难怪池家只是一个普通商户，却可以做涉及到硫黄和硝石的烟花作坊生意。
不知道是什么朝代。或许也可能是并不存在的朝代，但距离近现代并不久远。应该不超过一千年。
池九是理科生，高中历史只学了一年，考完就把笔记和书一起卖了。一年的历史教学中关于上下五千年历史的东西只能简要提过，很难深入。
小孩不知道自己只是三两句话就让池九得到了在先前女子那儿没得到的重要消息。他还做着自己的春秋大梦：“等我长大了，想当个大将军。唰唰唰把坏人都打死。”
小家伙志气远大，手舞足蹈，瞧着就像早上八丨九点钟的太阳。
“厉害，你可以的。”梦想只是好好活着的池九可没有这么远大的志向，含糊符合着孩子，继续喝粥。
这粥喝着像是直接用米熬的，格外香甜。
小家伙看池九吃得香，也不馋池九碗里的鸡蛋。
他双眸明亮，好奇问池九：“池九，你还是想在作坊做烟花么？”
池九吃光了所有东西，把碗筷搁在一旁。她上辈子当了大半辈子的学生，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其它我也不会。”
她除了生活能自理外，因为要一直保持自己的学业成绩，只会偶尔接一下帮人补课这种事，基本上不会另行浪费时间。
她聪明，但她不是天才。
小家伙听到池九这么说，深深叹气：“哎，好羡慕人家识字的，坐在那儿写一写就能赚钱。”
池九：“……”
等等，那这她好像会。
不对，这她好像也不一定会。现在是繁体字时代，肯定用的毛笔。
小家伙在池九心头插一把刀还不够，又深深叹了另一口气：“你还是个姑娘，当不了官从不了军，迟早还要嫁人。”
池九：“……”
心要被插拆筛子的池九对着小家伙露出了一个非常虚伪的笑容：“兄弟。”
小家伙一脸懵懂，半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反问了一声池九：“嗯？”
池九点了点自己的脑壳：“我脑袋挺结实的，你看要不要试一下我在菜市那个撞法？咚一下，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
小家伙心头一惊，乖乖起身，碗筷塞进木盒，揣着就走：“姐姐好好休息，身体好了可以去前头一并商量事情。”
他腿脚极快，麻溜逃走。
有事姐姐，没事池九。
池九冲着小家伙背影做了个鬼脸，哼笑一声。
小家伙跑走，屋里又就剩下池九一个人。
安安静静，冷冷清清，一点消遣玩物也没有。
池九觉得自己睡了很久，不想再在屋子里休息，坐在椅子上缓了缓，还是决定听刚才小家伙的话去前头转一转。
池家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她作为最有天赋的池家孩子，接下去的还债肯定需要尽一份心力。
池九穿着依旧那么随意，邋邋遢遢往屋外晃悠。
迎面见着了人，对方先震惊一下，随后朝着她笑笑。
她不好随意问人名字，以暴露自己其实谁也不认识，也不叫人，就回对方一个大咧咧的笑。一个常常在作坊做工的人，是没有多少空和别人说话的。要是性格有了变化，也能解释说生死边沿走一遭，性格大变。
谁碰上全家一起上刑场等砍头，侥幸被救下，都会性格大变一回。
就这么一路浑水摸鱼，她成功到达了自己目的地——池家商量事情的会客大堂。
池家商量事情的会客大堂人有点多。
池家做生意一样讲究门面，本来大堂里摆了好些镂空雕好的红木桌椅，整整齐齐，看上去极为气派。一场变故，桌椅早被人给顺走了，现在要回来也困难。
一群人就自个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了椅子，将就在大堂里坐着，围着一块儿商量事。
空荡荡没点装饰物的地方，被穿着朴实的一群人围着，哪还能看得出是原来的大堂呢？
不过现在早没了客人，也没人在意这点。
池九还没进门，老远就听见一个人大声说着：“贝家的仆役替他们主子放烟花，点燃了一大片地。那仆役被贝家教训，活活打死。不管是我们还是京城其他人，都不可能和贝家去纠缠这点。”
“贝家接下去不找我们麻烦就谢谢了。我们作坊到底还是没个底气。这回谁护着咱们了？没人啊！要不是安亲王，我们早全没了命。”
“还护呢？没见着咱们的对手都笑到菜市来了？他们那哪叫跟我们平和争生意？那叫要我们的命，恨不得我们早一天死！”
这话听着是咬牙切齿，声音恨到有点尖锐。
池九听着这话，觉得自己菜市那天撞头不亏。
一个中年声音开口：“别总说这点了，刚不还在谈如何迁址和做新一批生意的事么？我们干了一辈子的事，不能随意改行。”
刚尖锐的那个嗓音就是跨不过这个坎：“现在京城背后没靠着个贵人，谁都能拿我们当柿子捏！哥，您再这样揣着架着，咱们这回是熬不过去的。”
中年人又是暗含怒气：“那你想怎么样？”
那尖嗓子回话：“我们投靠安亲王。让池九去！”
池九刚踏进大堂就听着这话，困惑抬头：“哈？”
大堂里所有人齐刷刷转过来，看见小姑娘衣冠不整茫然踏进门，一时间竟是陷入了无言尴尬。
池九歪头看向那尖嗓子，更加困惑：“我怎么投靠？给他放烟花？会不会烧了他家房子？”
众人：“……”
这可真是开口就戳人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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