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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池九猛然睁眼，被铜锣声惊到心跳加速。
她下意识摸在自己胸口，强行平缓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姜子睿在不远处挣扎扭动，呼声痛苦：“天啊，第三坊叫人起床的方式太可怕了。”
心跳声很有节奏，没有异常。
每天起床都被惊醒，她这辈子没心脏病都要被搞出心脏病了。
池九深深吐出一口气，把梦里莫名其妙的情节丢到脑后，慢吞吞从床上爬了起来。
套上外衣，系上该系的带子，径直出门洗漱。
秋季早上微凉，池九的脸蛋被风一吹，脸颊和鼻尖都泛起了红。眼眸漆黑，里头干净清透，一如秋日里爽朗的天。
铜锣叫早冲击太大，让她半点话都不想讲，愣是一声不吭直到一直在那儿碎碎念的姜子睿收整好，拿起纸笔叫她一块儿出房间。
池九和姜子睿年纪不大，正是富有朝气，满是冲劲的时候。然而池九一早上沉默寡言，姜子睿一早上对今后日子满满嫌弃，实在是说不上符合他们这个年纪。
两人直接前往第三坊大堂。
第三坊有个巨大的大堂，路上姜子睿和池九讲着：“大堂每月初一十五有大课。我们今天应该就是去随便听听接下去的行程。”
池九应了一声，算是一大早唯一的应答。
正如姜子睿所说，今日的第三坊大堂几乎没有多少人。
零零散散有七八个十来岁的少年，和姜子睿以及池九差不多年纪，全是新人。他们体格不一，神情倒是有一点相似，带着点紧张和期待，准备迎接接下来第三坊的日子。
池九脸上神情淡淡，姜子睿还打了一个哈欠，和这些少年完全不一样。
在最前头站着则是前一天吃饭那会儿一脸茫然的五大三粗牛大铁。
牛大铁看起来很憨厚，脸上带着相当质朴的笑，和他的名字一样。他确定人都齐了，朝着众人点了头：“都齐了就听我讲一下第三坊的一些基本规矩，还有你们接下来要做的事。”
众人零散站在那儿，认真抬头。
牛大铁看起来粗犷，但心思细腻，说话带着点温和，还很有逻辑：“在第三坊你们做的所有手艺，接的所有单子，都要优先告知第三坊。第三坊会给出合适的价格买你们的手艺，也会帮你们单子谈价格，帮你们讨到工钱，不做白工。手艺不卖是可以的，但你们要是私下里在外头接生意，第三坊直接查验清楚后，会让你自行离开。以后在外便不用挂第三坊的名头了。”
众人听明白了。
在第三坊，大家互利互惠，出了第三坊，大家互不相干。想借第三坊的名头就得付出一定好处，不然你就别借。第三坊甚至不会强行要求你将手艺给第三坊。
牛大铁说了基本的规矩，还得给茫然进来的新人一条明路：“第三坊有很多匠人，会的都不太一样。有的擅长造房子，有的擅长打铁，有的擅长木工，有的擅长造纸。我这里有二三级所有人的名录和他们擅长的东西，你们回头可以按自己的想法列个名录出来，看想让谁当你们一年左右的引导人，不是拜师。若是对方应了，那就成了，不应，就往后推。”
新人们恍然，原来这儿是一对一教的。
牛大铁继续说：“你们也可以寻两位甚至多位。但这一点在问询的时候对方也会知道。人精力有限，很多人不会乐意当你们半个引导人。你们自行斟酌。”
众人明白。
“每月初一十五在这里会有大课。每位来教的都不同。但大家最好要来听。指不定会让你手上的活有新的进展。每隔三天会有小课，授课内容会提早一月公布，有什么想听的，去哪里听，上头都会写。”
众人纷纷点头。
“第三坊有很多活要做，每月七、十七、二十七，大堂这儿会派单。你们每月至少要接下一单，最后做出的成效，会有专人评判。得分关乎到进国子监的名额。”
牛大铁看向众人，朝着他们又憨厚笑了下：“不用觉得距离很远，走到这一步，大家都会对国子监有想法的。”
众人忍不住都露出了一丝意会的笑。
牛大铁问了一声：“姜家的是哪位？”
姜子睿被点到名字，神情微妙了一下，但还是举了一下手：“姜子睿。”
牛大铁朝着他点了头：“你家学学的比较杂，平日里要好好选单。争取一年内进入前五。”
姜子睿耸肩，没说话。
单子关系到评分，好好选单代表着如何能够更好拿到分数。
池九觉得牛大铁似乎是意让姜子睿出头。她就这么随意一想，并没有对这个想法万分肯定。
第三坊光大小课每个月就有十二次左右，外加上要干活做工，每个人想也知道会忙成什么样子。她神情轻微动了动，并不明显地表现出了一点期待。
上学不忙，妄为上学。
来自早六晚十一的刻苦高中生。
牛大铁在前头将名录送下来：“识字的先排队看，不识字的到我这边来，说自己擅长什么类型。我写了你要寻的字，你回头看名录的时候对上了去选。”
姜子睿二话没说，往识字的队伍去。
池九脚步微顿，往不识字里站了过去。
姜子睿敏锐注意到同伴不和自己一道走，扭头瞳孔剧震：“你不识字？”
池九来到这个年代拢总就没见过几本书。她哪知道自己算不算识字？万一她以为这儿写的是繁体，实际上大家写的是甲骨文呢？
她对着姜子睿谨慎用词：“识一点，不多。”
姜子睿惊到无法言语，跟着自己身边识字的人排队，还忍不住踉跄了一下，嘴里喃喃自语：“不识字就要买纸，真是好学。”
池九：“……”她可以用简体字记笔记啊兄弟。回头写出来吓死你。
等池九排到牛大铁面前，就见牛大铁抬头看了她一眼，憨厚笑着说了一句：“你长得像识字的。”
池九：“？？”
这怎么还能长得像了？
池九不明所以。她生怕自己与众不同会导致出什么意外，为了不引人注意，话能少就少，结果还能透露出一股识字人的风范？
牛大铁问池九：“擅长什么？对什么感兴趣？”
池九想了下：“家里烟火作坊。擅长小型器具，还有烟火一类的。感兴趣的话，什么都感兴趣。不过精力有限。”
牛大铁听着这个烟火作坊有点耳熟，想起前些日子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池家，问了一声：“叫什么名字？”
池九自报家门：“池九。”
她话刚落，周遭一群人齐刷刷朝着她看过来。
牛大铁原先只知道新人里有个姜家的，没想到还碰到一个池家的，再次问了一声：“是前些日子那个池家？”
池九感受到周围人的视线，点了头：“是那个池家。”
牛大铁来了兴趣，继续问池九：“那天在菜场用脑袋撞人的是你们池家哪位？”
池九沉默。
她怕不是全京城闻名了？
牛大铁看着很是憨厚的模样，心思缜密，一下子就猜出了池九沉默的意思，再度笑起来：“是你啊？看不出来。”
池九被猜到了，便轻微点了头。
周围一群新人好奇打量池九，心里头的想法和牛大铁差不多，是真的看不太出来。
池九身型比一般男子要瘦小一些，瞧着是骨架子就小。统一制式的衣服穿在她身上略有点宽大，遮掩了她的身型，好在是长袍，又没有肩线的问题，所以看着还算合身。
她进门来一直安静站在那儿，有点文气。不惹事，没怎么开口，乖巧的样子和传说中当着官老爷和刽子手撞人脑袋的凶残模样完全不一样。
牛大铁没拿名录，而是问池九：“你看着力气不大，第三坊有专门做烟火的，你可要直接跟着人去学？以后可以学做大型的烟花。去年过年用的烟花就是第三坊出的，一个可飞百尺高。宫里头都很喜欢。”
池九换算了一下。
一个烟花可以飞三十米高。
听起来确实是个大烟花。
可都到了第三坊这样的地方，要是只是为了学做烟花，那未免太可惜了一点。池九摇头：“我想等下看了名录再说。”
牛大铁提醒：“你不识字，看不懂的。”
池九：“……”
这要是繁体字，她写不来是有可能的，看不懂可能性还真的很小。按照技术发展水平来说，这个朝代距离她那会儿可不算远，指不定白话文小说都出来了。
她自己觉得自己文盲，和别人觉得她文盲，那是两码事。
池九朝着牛大铁扯了一下嘴角，虚伪笑了一下：“看不懂也要看看，不然草草定下，回头后悔就来不及了。”
姜子睿在不远处“嗯嗯”替池九应声，就差说出“池哥说得好，池哥说得对”。
众人看看姜子睿，再看看池九，总觉得这两人身份态度好像颠倒了一样。
牛大铁点了头，再度询问池九：“那要不要跟着我学火丨药？下回碰上嚣张的，你就能不用拿你的脑袋，只需要问他一句话。”
所有人好奇看向牛大铁。
牛大铁憨笑加深：“有几个脑袋敢和我这么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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