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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面桃花相映红出离
他却对着暗夜说:“暗使可知罪?”语气倨傲,态度冰冷,我仿佛看见暗夜身上“喀啦拉”掉下来的冰渣子。
暗夜的脸更白了,几乎是匍匐在地,银色的发铺陈在地毯上,与殿上的烛火辉映,混杂出一种诡谲的色泽——仿佛隐隐透出绿光。暗夜似乎是深深吸了一口气,说:“属下知罪,任凭主上责罚。”
这情节发展太快,我刚刚来得及想明白大约是这个“猪上”解了我的穴,就听上头这位极其暧昧的丢下一句:“那就请暗使回房,脱了衣服等着我吧。”
暗夜抬起头来,咬着牙回道:“是,属下遵命!”然后一抱拳,起身走了。谁知还没走出3步,居然脚下一个趔趄,又走了两步到台阶旁边,就一头栽下去了。大殿之上一片哗然,迅速有人群围了过去。
抱着我的一双手蓦然收紧,然后人就“腾”的站起,三步并作两步奔到案发现场,冲开围着的人群。我被勒晃的难受,轻轻扭了扭。抱我的手非常粗暴的制止了我的扭动,人却极其焦急的俯身察看暗夜的情况。我撇了撇嘴——这两人,果然有猫腻!
猪上伸手探了探暗夜的鼻息,然后神情松了松,吩咐道:“把暗使送到我房间,请孙先生好生照看着。”他正说着,却见暗夜已经醒了过来,看到围观众人,似有些羞赧,苍白的脸上显出一抹嫣红,配合殿中的灯光配置,凭添孱弱清丽之色。告了罪,自去等着领罚了。
猪上抱我回座,让底下攒动的人头散了,然后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我被看得全身发毛,眨眨眼睛,又冲他谄媚一笑。他似乎被逗乐了,凌厉的目光柔和了一点,问我:“牧沂?落地能言?”我不知怎么回答,怎么看这人都比暗夜危险,搞不好就是他暗夜去杀我阿爹的。心中忽然惊觉,重新审视一番,星眉朗目,高鼻深颧,不怒而威,是线条硬朗的酷男;一双眼中暴涨的精光,撞击了我的心脏,让我想起初见牧汕的那一天他眼中射出的光彩……
不自主的问了句:“牧汕阿爹,真的死了吗?”
他弯了右侧的唇角,从鼻腔里哼出一个“嗯。”
半死不活的态度是最容易激怒我的,然而听到这半死不活的“嗯”,我却没怒的起来,只是颓然的问:“是你派人干的吗?”
这次他双侧唇角都弯了,不过最仍然咧向右边,又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嗯”,外加几不可查的点了头。
我顿时怨愤的怒视着他,那目光作利剑想要刺入他这张脸。
结果他半死不活的补了一句:“我亲自动的手。”
如此,轻描淡写,云淡风轻。
看进他眼中,我也笑了。心中一片清明。
他承认了,我就不必再怪暗夜,这两天暗夜也算对我照顾有加。让我叫他“夜叔”,想必和牧汕阿爹是有些交情的。来前交待我的那些话——长的像阿爹的人,我并没有见到,也并没有人问我愿不愿意留下;能言之事暴露让他领了罚,只是不知会给我带来怎样的麻烦。
而眼前这人,似乎深的很。阿爹是他杀的,我也许该问问缘由,然后想想怎样做才好——毕竟,冤冤相报不易了。
张了张嘴,出声变成了:“贵姓?”
他似乎颇有趣味,放了我在他膝上,自己歪在雕花大椅的扶手里,和我面对面,说:“莫。”
“莫……先生,你为什么杀我阿爹?”
“你阿爹?没杀。”
“你刚刚明明说……”
“牧汕。”
“牧汕就是我阿爹!”
“是吗。”我惊觉,我竟已经完全将牧汕看作阿爹了吗?
“好,你为什么杀牧汕?你二人有仇?”
“嗯,有仇。”
“什么仇?”
“与你无关。”
“你!他是我阿爹,他的事自然与我有莫大干系!”
“你先说,你娘亲是谁。”
“我,没娘亲。”
他但笑不语,我觉得这诡谲的歪嘴笑容很不衬这张酷男的脸,这本该是一张极阳刚的脸。又胡思乱想!我拍了自己一下,补充道:“我是阿爹生的。”
他依然但笑不语。我又补充道:“具体情节我也不清楚,阿爹说等我长大告诉我。”我黯了神色,又回味起一起生活的一月,日出而息,日落而作,阿爹怀中软玉温香,恬淡自由……
“你是喝他的奶水长大的?”我点了点头,心道这种事儿你怎么知道。
“原来如此啊……”他收了满眼趣味的神色,表情凝重起来。
“那个,莫先生,你还没告诉我你们有什么仇呢?”
“掠女夺妻之仇。”啊?夺、夺妻?我那牧汕阿爹?那副尊容?
“你、你骗人的吧,别看我年纪小,我可不傻。”
“你是不傻。王小二,带沂小姐下去休息。”
结果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被大号王小二的大侠飞速抱走,七拐八拐送到了名叫“雨室”的屋子,“牡蛎”婆婆正在等我。这屋子四面通风,宽敞明亮,我很喜欢。大床旁摆放了一米见方的镜子,来到这里还是第一次见着镜子,看来材料工程还是挺发达的。牡蛎大妈把我抱到镜子前,我咧着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只一笑,镜子里的人表情就凝固在脸上。这张脸,朗目星眉,深颧高鼻,尽管婴儿的面貌淡淡的,却一眼就看出和莫先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眉心一道血痕,正是暗夜的印记。
那个,杀了牧汕、逼得暗夜犯病、歪嘴笑的老莫,那个取向可能有点偏斜的老莫,那个和牧汕的声音如出一辙的老莫,掠女夺妻之恨的老莫……莫非我其实是他的女儿,被牧汕阿爹偷走了而已?牧汕,真的是拍花大叔?可是整整一月的相处,牧汕疼我爱我,无出其右,比这老莫强多了。真相究竟是什么?我顿生一种无力感,为什么要被丢来这个时空,为什么人生这样多的无奈。
看了又看,想要抹去一些老莫的印记,这张脸却赫然摆在镜中,我渐渐神色凄迷。
穆婆婆轻轻抚了我,让我喝了奶,睡到床上。青纱幔帐、丝穗飞扬,很大,我小小的身躯躺上去感觉很空旷。朦胧间一双手抱起了我,坚实的胸膛、平稳的移动、温暖的触觉,我自动寻了舒适的角度睡沉了。今天,真的很累。
醒来时我依然睡在床上,一只手臂环着我,手臂主人呼吸平稳,正是老莫。我对他油然升起一种无力感,心中百味杂陈。这张床依然是雨室的床,身边是刚认识的陌生人,却是和我长的如此相似的陌生人。我描画着他脸部的轮廓,不错,他是刚阳的我,我是柔媚的他,我们真是像得一塌糊涂。这其中究竟是怎样的纠葛,我忽然想逃避真相。他的眉头紧蹙着,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我伸出短胖的小手去揉开他紧皱的眉心,他忽然笑了笑,并没有醒。然后他环着我翻了个身,我从他左侧越过躺到了右侧,全过程很平稳,我有一丝惊诧,紧接着是无穷无尽的莫名其妙的开心。“呵呵呵”我清脆的笑出了声。吵醒了老莫。
“宝贝小沂,醒了?饿乐吗?”
老莫眼还没睁,就问出这样一句话。语气、声音都仿佛牧汕在对我讲话,小心温柔,饱含爱意,话题也是牧汕最关心的我是否肚饿,就像天下所有的父母一样。
我再次描画了老莫的轮廓,最后确定这不是我的牧汕阿爹,这一切都只是假象。老莫睁开眼时看到的便是我表情呆滞的一幕,宠溺的说了句:“傻小沂。”跟着他自己仿佛迷失了。再跟着他一个骨碌翻身起来站到床下,唤来穆婆婆,斥责道:“穆厉氏,你是怎么当差的,小姐怎么睡在我的床上?”
婆婆似乎对他很免疫,不抖不颤,只是淡然的躬身说道:“是老身疏忽了,主上恕罪。”然后就上前抱起我,转身要走。
老莫补充了一句:“就照孙先生吩咐的做吧。”然后疲惫的挥了挥手。
“是,主上。”婆婆转回身子答应了,才又抱我出去。
拐了很多路,面前是冬室。我很怀疑这建筑的结构,每次换一个地方都要走好远好远,怪好多个弯。幸好我人小不必自己走路,都是抱来抱回的。婆婆敲了门,里面是暗夜的声音让进。
推门,与雨室不同,冬室只有一面窗,里手靠墙是一张大床,风格倒是同雨室一般的青灰色调。
暗夜苍白着脸躺在床上,婆婆上前道:“公子,小姐带来了。孙先生交代您早间又晕倒一次,叫我们晚些启程。”
“不必,我没事。”暗夜答道,声音很虚弱。
婆婆没理,自顾自把我放到了床上。这婆婆,真是酷。
我看了看暗夜,想到阿爹并不是他杀的,顿觉可亲了许多。他说的话都是真话,不能说的便不说而已,不会编假话来骗我。于是我的自由心证原则把他划成了好人。
挺好的一人昨天一次、今天一次的晕倒,有情况。我的职业神经又开始泛滥了。
“那个,夜叔,你之前也经常晕倒吗?”
“问这干吗。”
“没啥,陪你说话解解闷儿。”
“嗯,偶尔。”
“晕倒之前通常都在干什么?”
“干你甚事?”
“人家没晕过,好奇嘛。如果我不小心晕了也知道咋回事儿,不会被人便宜卖了。”
“嗯,比武之类的,罚站、还有像昨天见主上……对了,你没乱说吧?”神色间有担忧。
“放心。那么,你知道自己晕了吗?”
“知道啊,腿沉、心跳的快、恶心之类的,然后不定怎么着就晕了。”
“哦。”我若有所思。
“小沂别怕,不是每个人都会这么容易晕倒的。你看你牧汕……阿爹就没有,昨天见的那些人也没有,只是夜叔比较容易晕而已。别怕。”暗夜在安慰我,原来是以为我觉得怕,心里有点小小的感动。看他脸色也好了点。
我一笑:“我不怕,不过夜叔你要陪我做个游戏。”
“好。”
我指挥暗夜同志卸下一扇门板,斜成60度角靠在桌边。
然后对他说:“站上去,打赌说你肯定站不了半个时辰。”
于是暗夜同志成功的上道了,我还请了穆婆婆过来帮忙“监督”。
果然站了约30分钟的样子,暗夜的脸白了,他摇晃两下,我赶紧让婆婆把他运下来放到床上,扒开眼看他瞳孔有些散大,呼吸颇费力。此时他没晕,不过也差不多了。
躺了一刻钟这斯缓过劲来说:“再来!我就不信站不过一个时辰!”
我“咯咯”笑了一回。心道你这是“血管迷走性晕厥”,刚才做的是“直立倾斜实验”,确诊了。基本上您怎么着都站不了45分钟,半个时辰更是没可能。不过这斯的个性可是比阿爹和老莫都好的,可惜有了这么个症状。要说也没啥大问题,就是恐惧、疲劳、久站等很多原因导致的迷走神经张力过高,心脏由泵血增加到排空过度,血压下降造成晕厥。以后慢慢提点他一些注意事项就好了。
这么想着,我向他伸手,嘴上说:“夜叔,抱抱!”
暗夜一勾手把我搂到怀里,说:“看来有个女儿也不错。”
穆婆婆就悄悄把门板收起来,暗夜也没有再要求站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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