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她欠债又被堵了

　　金摇殿中，仙风阵阵。

　　武德星君站得笔直，神情肃穆而庄严，他身上有一股股淡淡的香薰味，经常待在仙京的神仙身上都会沾染上这种清香。

　　敬启晨跪坐在地上，白衣尽染，他凹陷的脸藏在乱糟糟的头发中，周身血腥气弥散。

　　昔日不相上下的同门，一个站在白云之巅，一个跌进泥尘中。

　　“武德星君，你认识他吗？”泽玉问道。

　　元勋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敬启晨，向来淡漠的眼中不起任何波澜：“认识。敬启晨，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敬启晨眼中闪过一丝冷笑，仰头看向服侍光鲜的元勋，瘦削的脸上扯出一个极为诡异的微笑：“元勋，好久不见？”

　　元勋淡漠如初，没说话。

　　泽玉手指轻点，地上便出现上百本花花绿绿的折子：“武德星君，敬启晨每年都向仙京发了上诉文书，为什么没有一本到天君手中，而是全在你的小十四天？”

　　元勋扫了一眼堆成山的折子：“小十四天处理着仙京三分之一的文书，上神也知道，处理文书向来以仙京优先，这些从凡间发来的文书都是最后看的，久而久之就被我忘却了，此事是我的不是，我愿领罚。”

　　泽玉冷笑：“武德星君的话别说得太早，这些文书最先发给的是寒珊上神，从寒珊上神经手过后应该直接去往天君手中，几本折子怎会一路辗转到你的手中。”

　　寒珊上前一步道：“武德星君见我处理文书辛苦，所以让我分一些折子到他的小十四天，他替我处理。”

　　此言一出，殿外传来一阵唏嘘声。

　　元勋还是准仙时，寒珊就已经是上神了，那时的她常常提点元勋的修为，仙京还传出过他们两人的风言风语。

　　流言四起，可众仙始终没能看到寒珊和元勋在一起。

　　“泽玉，你这是要干什么？”天君问道。

　　泽玉看向元勋：“昔日成神的该是敬启晨，对吗？武德星君，你偷换了他的考卷，从此改变了你们两个人的命运。”

　　元勋神色如常：“我问心无愧，泽玉上神想怎么污蔑就怎么污蔑我吧。”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怎么可能，武德星君不可能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泽玉上神当真是这些年闲散糊涂了，怎会说出这种颠倒黑白的话来！”

　　“我相信武德星君！”

　　“我也相信武德星君！”

　　“——”

　　殿中吵嚷一片，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泽玉，他们都相信一向温和的武德星君是被冤枉的。

　　就在此时，余初雪和一位白须上神并肩走来：“姐，我将秋乐上神请来了。”

　　秋乐上神是昔日文考的主考官，每一位上仙的试卷和等级都经过他的反复确认无误才公开放榜。

　　紧接着，段学云只身走进殿来：“我追踪不到才哲上神的消息，他早就陨灭了。”

　　又是满殿皆惊。

　　昔日才哲上神是敬启晨的上属，才哲上神历来持才放旷，千年来只收了敬启晨一个准仙。

　　才哲上神悉心培养，眼看敬启晨就要飞升上神，没想到他竟然在文考时出了岔子，险些连仙都做不得。

　　才哲上神最心高气傲，当即和敬启晨断绝关系，愤而归隐，千年不复出，而今段学云说才哲上神就已陨灭，所以满殿皆惊。

　　敬启晨的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昔日种种浮现眼前。

　　才哲上神严厉，而他最是顽劣，两人常常吵得不可开交，才哲上神一旦气极了，就会罚他扎满七天七夜的马步。

　　那时候，才哲上神就会一边吃东西一边看他扎马步，他腰间时常别着一条戒尺，在敬启晨周围转来转去，一旦看见他动了，才哲上神就会戒尺伺候。

　　敬启晨还记得那日，才哲上神第一次没有骂他，他坐在石桌边平静道：“你的名字我已经从天人合同上抹去了，从今以后，你我再无关系。”

　　神情温和，陌生得不像是才哲上神。

　　自此，才哲上神归隐，不问世事。

　　——

　　泽玉道：“秋乐上神，你还记得千年前的那场考核吗？”

　　秋乐上神先对天君俯身一拜：“自然记得，那场考核我印象十分深刻。仙京从未有人敢交白卷，敬启晨是第一人。我还记得，才哲上神曾来找过我，说想看看敬启晨的的答卷。仙京规矩，那些答卷都被密封放在天枢阁的最深处，若非天君不能重启。我只告诉他，敬启晨什么都没写，交的是白卷，后来才哲上神便归隐了，没想到他竟早早殒灭。”

　　“我没有交白卷，”敬启晨声音沙哑，轻轻颤抖：“我认真的写完了，我——是被冤枉的。”

　　时隔千年，敬启晨终于在金摇殿中，众目睽睽之下，亲口说出了自己的冤情。

　　敬启晨声音微弱，却掷地有声，在场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笑话，你说冤枉就是冤枉？你有什么证据？”寒珊冷笑道。

　　“我以前以为寒珊上神会助我，所以一股脑儿的把上诉文书发给你，我以为寒珊上神会是个正直的神仙。”敬启晨平静道。

　　那天在井阳城，寒珊上神受不了敬启晨日复一日的召唤，所以下凡来与他相见。

　　缠绕着牵牛花的竹篱旁，寒珊极不耐烦的问道：“你到底有什么事情？为何频频召我？”

　　敬启晨对着寒珊俯身一拜：“小仙请上神下来，是想知道我拜托上神的事怎么样了？”

　　寒珊道：“什么事？”

　　敬启晨微顿：“寒珊上神没有看我发的文书吗？”

　　寒珊确实一封都没看，她殿里的文书多，她每日忙得不可开交，元勋见她辛苦，便提出以后地仙发上来的文书都由他为寒珊代看，所以敬启晨的上诉文书一发到寒沉殿中，就被一股脑儿搬进了小十四天。

　　寒珊道：“噢，我知道，这件事不能着急，你且等我的消息，好嘛？”

　　对于这些催促的小仙，寒珊已经有了一套官方的应对方法。

　　敬启晨又鞠了一躬：“敢问上神，我写的是什么文书？”

　　寒珊微怒：“你这小仙好不知好歹，我都说了在等一段时间，你就给我等着，你以为仙京是这凡间，你以为我每日都在玩耍嘛？我和你们这些小仙不同，我每日都有成千上万的文书要看，等轮到你了自会召你。”

　　敬启晨直起脊梁，神色淡漠：“我已经等了你一千年——”

　　“你说什么？算了，我不和你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仙京还有一堆事儿等着我呢，你且好好的等着，我会尽快给你消息的。”寒珊说罢，拂袖而去。

　　其实，直到敬启晨吞鬼灭城，跌入深渊，他也没有放弃过为自己申冤，他对仙京还抱着一线希望。

　　——

　　大殿之上，寒珊从未被人如此羞辱过，厉声道：“你这是什么话？你是在质疑本上神吗？”

　　“寒珊，住口。”天君神色微怒。

　　寒珊愤愤的瞪了敬启晨一眼，住了嘴。

　　“既然武德星君不承认他当年换了敬启晨的考卷，那就让他们现场将考核时写过的文章默出来，谁写不出来，谁就是白卷真正的主人。”泽玉道。

　　“可是已经过去了千年，他们不会都忘了嘛？”殿上的一位上神疑惑道。

　　“不会，我猜真正考卷的主人一个字都不会忘，仙京的考核是独立作答，自己的卷子只有自己知道是怎么写的，就算忘了一部分也没有关系，总不会全部忘了，而真正交了白卷的人一定什么都写不出来。”泽玉边说着，因为站得久了脚有些发软，所以一只手扶在谢景深手臂上，将身体的全部重心放在他身上。

　　天君默了片刻，玄白的衣裳被仙风拂动：“依泽玉言，武德星君，如果你是被冤枉的，就应该不会惧怕这个挑战。”

　　很快，金摇殿中就设了两副桌椅，敬启晨和武德星君元勋遥遥坐着，面前摆着数张惨白的宣纸。

　　敬启晨满是血污的手触到宣纸上，在上面留下一道道难看斑驳的痕迹，他用手擦了擦眼睛，拿了好几下才把笔握在手中。

　　殿外人群熙攘，站在后面的人忍不住掂脚观望。

　　同时，天君派人去天枢阁将尘封千年的考卷取了出来。

　　长达万字的文章，敬启晨两个时辰便写出来了，而元勋面前的宣纸，洁白如新。

　　仙使将敬启晨写的文章呈给天君，天君一做对比，双眉皱得越来越深，面色逐渐沉下去。

　　敬启晨所写的文章完全一样，连标点符号都没有错。

　　“元勋，你还有什么话说？”天君沉声道。

　　元钧淡漠如初，站起身走到大殿中央，行了一个跪拜大礼：“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元勋知错。”

　　满殿皆寂。

　　半响，敬启晨才道：“才哲上神的仙身在何处？”

　　元勋站起身，看向敬启晨：“你不是说，就算你不当上神，只要还是仙京的人，哪怕千年万年，也一定能成神吗？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敬启晨扑向元勋，狠狠的揍了他一拳：“才哲上神的仙身在哪里？”

　　元勋嘴角立即流下一道鲜血：“你看看你现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

　　文考考核的时候，元勋一个字也没写出来，他听见隔壁的敬启晨很快就交了考卷，鬼使神差的也敲了交卷的铃。

　　文考考核时，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在独立的房间里答题。

　　仙使来收卷子，一般都只是收一个人的，但两人同时交卷，仙使便一同收了两个人卷子。

　　看见被密封着的考卷，上面写着敬启晨向来恣意飞扬的名字，元勋忽然做了一个很大胆的决定，他乘仙使不注意把两人的名字换了。

　　元勋的白卷变成了敬启晨的，而原本属于敬启晨的榜首考卷变成了他的。

　　才哲上神也是元勋杀的，他与敬启晨断绝关系后，思来想去，觉得敬启晨绝不会做出这种事。

　　他偷偷潜入天枢阁翻看敬启晨的考卷，发现果然是白卷，但是才哲上神不死心。

　　当他翻开元勋考卷的时候，他就明白了，那考卷的文风和笔迹与敬启晨的一模一样。

　　才哲上神去质疑元勋时，是元勋飞升上神，入住小十四天的第一天。飞升上神的喜悦将他的头脑冲昏了，他害怕自己刚拥有的一切被人夺走。

　　所以他假意答应才哲神君自己会去找天君请罪，但是下一刻，他便趁才哲神君不注意从背后一掌将他的心脉震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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