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淑女[理智与情感]

　　“三个姑娘里随便挑一个，詹宁斯夫人的话，好像我们是摆在摊上任人挑拣的货物。”玛丽安发脾气道：“因为约翰爵士的慷慨，我们就要永无止境地忍受这种羞辱吗？埃莉诺，我不明白，你就一点都不觉得难堪吗？为什么你能那么平静？”

　　“因为我们还要在这里住下去，还要受约翰爵士的庇护。”埃莉诺几乎有点冷酷地说道：“穷人家可怜的自尊不值钱，也没人会小心翼翼地维护。事实上，作为一个穷姑娘，有人给介绍有钱有身份的绅士，只有感恩戴德的份儿。我们应该感谢詹宁斯夫人的好意，而不是在这里自怨自艾。”

　　“布兰登上校已经老得可以当我们的爸爸了！”玛丽安反感道：“你不觉得詹宁斯太太十分粗俗吗？嘴上情人长、情人短的说个不停。真不敢相信她是沉默的米德尔顿夫人的母亲。”

　　“玛丽安，你不能否认，就算他再老十岁，也有大把年轻漂亮的姑娘愿意嫁给他。一个男人只要有钱，不管他相貌如何、品行如何、年龄多大，都有……玛丽安，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依我们的情况，詹宁斯夫人要他从我们姐妹中挑一个的话，并不过分。”

　　玛丽安反问道：“如果他看上了你，你会嫁给他吗？”

　　“如果我爱他，我会。”埃莉诺蹲下来，握着妹妹的手，认真道：“玛丽安，没有谁会逼着你嫁一个不爱的人，不管他多富有。别人说什么，我们人微言轻，反驳不了。但我们是怎样的人，我们自己清楚。不管别人怎么看我们，我们不轻视自己就好。”

　　“谢谢你，埃莉诺。我真想有个自己的家，那块地买下来了吗？”

　　“买下来了。它非常完美！三面环山，一面临海，山峦树木掩映，平原沃野青葱，海边水石相击。这份地产一共有150英亩，可以租出去120英亩，本来可以使收120英镑的年租，我少收了一些，只要100英镑的年租。剩下的30英亩，除了建房子，我们还可以饲养牛、马、山羊、猪、鸡鸭，还可以种一些蔬菜和果树。”

　　玛丽安叹道：“真想时光飞逝，快点搬到新家。我再也不想去巴顿花园弹钢琴了。”

　　埃莉诺也很为妹妹委屈，除了布兰登上校，没有一个人认真听玛丽安演唱。

　　约翰爵士总是在她弹唱的过程中，跟人大声说话。

　　米德尔顿夫人好似十分有教养，总是叫约翰爵士安静，可她有好几次让玛丽安弹奏刚刚唱完的歌曲。

　　相比之下，布兰登上校沉默地倾听是显得那么得让人安慰。

　　“布兰登上校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玛丽安说。

　　不久，詹宁斯夫人说：“我敢肯定，布兰登上校喜欢上了玛丽安。他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她。”

　　詹宁斯夫人是个有钱有闲，又活力四射的中年寡妇。她的两个女儿嫁得不错，就可望身边淑女绅士都喜结良缘，十分热爱说媒拉纤，一旦抓到什么苗头，就绝对不可能放过。

　　布兰登上校和玛丽安，一个有财，一个有貌，真真是天造地设的良缘！

　　“玛丽安演唱的时候，他的眼里都是深情。”詹宁斯夫人笑道：“埃莉诺，你不介意妹妹抢了先吧？”

　　“我不介意。”埃莉诺委婉地恳求道：“詹宁斯夫人，我知道你是个善心的人，把布兰登上校跟玛丽安凑对，是为我们好。但是，夫人，据我目前所知，玛丽安对布兰登上校，并没有任何超出友谊之外的感情。在她爱上之前，夫人，希望您不要拿他们开玩笑。我将万分感激您。”

　　“你还年轻，不知道感情的事，是需要人推一把的。”詹宁斯滔滔不绝地说起了她促成的那些良缘。

　　埃莉诺十分绝望！

　　对于詹宁斯夫人有意无意的取笑，玛丽安觉得万分荒谬！

　　她宁愿死，也不愿意嫁给一个毫无激情的年老体衰的老男人！

　　“一个穿着法兰绒背心，有风湿关节痛的三十五岁老男人，是谁给他追求年轻姑娘的自信？”玛丽安无情嘲讽道：“我想，一个二十七八的老姑娘最适合他了，要是他还有点自知之明的话。”

　　玛丽安在得知布兰登上校可能喜欢上她后，连眼神都不想给他一个。

　　每次会面，玛丽安在行礼后就把头扭到一边，多一个字也不愿意跟他说。

　　达什伍德夫人质问道：“玛丽安，你的礼仪哪里去了？”

　　“妈妈，你不能指望我高看一个对我不良企图的老光棍。实际上，我多看他一眼都恶心。本来，我是十分钦佩他的，因为他对她的初恋从一而终，没想到……”玛丽安愤怒道：“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一心一意的男人了吗？也对，如果这世上的男人都一心一意，就不可能有我们了。”

　　“玛丽安！”达什伍德夫人怒道：“请你理智一点。你所认为的并不一定是真理。侮辱别人，也不会让你高尚。你们的父亲，在约翰·达什伍德的妈妈在世时，并不曾背叛她。我们是在她过世三年后才相爱。布兰登上校的初恋已经去世十来年了，他完全有追求别人的权利。”

　　“妈妈，玛丽安还太年轻了。”埃莉诺抹干母亲的眼泪，“总有一天，她会知道，时间可以淡忘一切，不管是爱还是恨。”

　　“我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也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的，我要的爱情是一生一世的！”玛丽安坚持道：“如果还能爱上别人，那么还算什么爱情！”

　　埃莉诺莞尔一笑道：“生活会教你做人。”

　　人总是要经历一些事情，才会成长。

　　埃莉诺总想把妹妹护在羽翼下，却忘了成长的路只能自己走。

　　她能做的，只有好好经营这个家，让她不论受了任何伤害，都有疗伤的地方。

　　三个女儿里，玛丽安是最像达什伍德夫人的，一样的感情用事，一样的不切实际。

　　在亨利·达什伍德死后，母女俩一起沉浸在悲伤里；在范妮来到诺兰庄园后，母女俩一块儿横眉冷对；在搬到巴顿别墅后，母女俩互道艰辛。

　　如今吵了这么一场，伤感情不至于，只是没法做知己了。

　　“我觉得妈妈不能理解我？”夜里，玛丽安说：“你也不能理解我，埃莉诺。”

　　“我们都理解你，只是不赞成罢了。”埃莉诺道：“我们都不强求你喜欢布兰登上校，只是想要你对他公正一点，维持基本的社交礼仪。”

　　“埃莉诺，这一点我不像你。我如果不喜欢一个人，就不可能对他微笑。”玛丽安苦恼道：“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当然，我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我们不可能讨每一个人的喜欢。如果有一个人不喜欢你，无礼地对待你，你会高兴吗？礼仪的好处，就是让人与人之间舒服地相处，不管他们是怎么看对方的。”

　　玛丽安嘟嘴道：“我有向他行礼。”

　　“那只是入门。不过你是我妹妹，私心偏爱，就不要求你在礼仪一道上，学得多么高深了。不过，我还是要说，布兰登上校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至于他一个老光棍爱上一个妙龄少女的‘龌龊事’，压根不能怪他，只能怪那少女过分迷人。”

　　早上，玛丽安在镜子面前端详了很久，饱满的额头、顾盼生辉的美颜、小巧笔挺的鼻子、花瓣般娇嫩的樱唇。

　　玛丽安从未好好看过自己，一旦看了，她的目光就舍不得从镜中离开。

　　“纳西索斯，下去吃早餐了。”埃莉诺调笑道。

　　鉴于玛丽安十分反感布兰登上校，埃莉诺和母亲商量尽量减少两人的交往，能不去巴顿庄园就不去。

　　达什伍德夫人不赞成这个提议，“埃莉诺，你已经十九岁了，必须尽快定下婚约。年轻姑娘就像菜园里的韭菜一样，一茬接着一茬地冒出来，你必须抓紧。在德文郡，巴顿庄园是能接触到年轻绅士最多的地方。为了你，我都不能拒绝约翰爵士的邀约。”

　　“妈妈，我们来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我并不认为有适合我的人。”埃莉诺试探道：“我们的房子就要建成了，我就算是一辈子不嫁人，也不会无家可归寄人篱下呀。妈妈，与其急匆匆地嫁一个不爱的人，还不如以静制动，等一个深爱的人。”

　　“噢，亲爱的，你怎么有这样的想法？”

　　鉴于长女不动声色的处事方法，达什伍德夫人猜测她可能爱上哪个人，那个人不在德文郡，她在等那个人来求婚。

　　在来德文郡之前，她们接触的最多的就是范妮的弟弟——爱德华·费华士。

　　达什伍德夫人十分肯定，爱德华对埃莉诺有好感。至于埃莉诺呢，反倒没什么反映。

　　但是，她就是这样的性格呀！

　　达什伍德夫人试探道：“埃莉诺，你是不是和谁有什么约定？你是不是在等谁？”

　　埃莉诺失笑道：“妈妈，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只是觉得一个穷姑娘，不可能有什么好姻缘。我们第二次去巴顿花园拜访的那天，为什么只有詹宁斯夫人和布兰登上校在？真的是附近的人都有约了吗？不是的。不过是我们不值得他们结识罢了。和我们一样穷的有为青年，也想着靠婚姻谋得实惠，不到万不得已，压根不会考虑我们。而那些有钱的，不在乎姑娘有钱没钱的，早就……当然，布兰登上校是个例外，这要感谢那位与他无缘的初恋。”

　　“既然你妹妹不喜欢他，你能不能考虑一下？”达什伍德夫人痛苦道：“你们两个，只要有一个逃离了困境，我就能放心。就算哪天我去了，剩下的两个也不会无依无靠。”

　　达什伍德夫人是个天性浪漫的人，可丈夫去世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不得不让妥协，“埃莉诺，妈妈也爱你，也不想让你处心积虑地去勾引一个不爱你的人，可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妈妈！你……”埃莉诺又惊又怒，忍了又忍才道：“妈妈，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是绝不可能照办。不管是我，还是玛丽安，或者玛格丽特，都不会嫁给不爱的人和不爱我们的人。我们结婚有且唯一的理由是——相爱。至于你担心的事情，我会竭尽所能避免发生。”

　　达什伍德夫人喃喃道：“我已经为我的天真买过单了，自然不想让你们走弯路。”

　　想想她以前有多幸福，现在就有多痛苦！

　　生活越困顿，达什伍德夫人就不禁问自己：“金钱是不是获得幸福唯一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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