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十年

　　筒子楼的夏天是蝉鸣和风扇杂音交织出的聒噪，白棠和石言在即将经历第十次时终于搬出了这里。

　　新房是按揭买的，八十万的首付一人出了一半，剩下的金额还需一起还上30年。但不知出于什么考量，房产证上只写了石言一个人的名字。

　　熟人都说白棠傻得要死，借了好兄弟40万把房买上了，而自己却成了穷光蛋，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他还跟着一起还贷款呢。

　　白棠住在“石言家”其实也没多心安理得，他总是这样，觉得自己好像不该拥有一些属于自己的东西。为什么选择和这个人一起搭伙过日子他也说不清，可能是大学时石言跟他说了第一句话让他们成为了朋友，也可能是毕业自己找不到工作无路可走的时候是石言让自己挤在了他租住的筒子楼。不管什么原因，白棠总是记得一些其他人根本不会在意的小事，并且心存感激。

　　白棠说他并不是喜欢照顾什么人，只是一想到石言创业初期独自打拼的艰辛就不由自主地想要为他做些什么。他有时也会想，这样的自己是不是有些自作多情，还有点娘娘腔呢。

　　同住的他们其实并不是恋人，从大学初次见面石言向孤僻的白棠伸出手成为好友时起，他们就从没有想过未来会发展成那样的关系。当初石言追隔壁外院女神时还常跟白棠说如果遇到不错的女孩就要勇于追求，现代社会僧多粥少，一个不努力就成光棍儿了。每当这时白棠总是该干嘛干嘛，偶尔打趣两句或只是笑着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来。

　　两个帅哥关系好，总会有好事之人爱传些八卦，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年头男男搅基姑娘们最爱看了。明明只是一笑而过的笑话，可有时也会不经意间走了心。白棠偶尔会产生些错觉，兀地认为他和石言间曾流动过名为爱的情愫，当然这只是夏天热晕了才会有的想法，清醒时他是不敢想也不会想的。也许偶尔不甚清醒，他会问自己，这样真的好吗？可这种问题本身就透着无聊，不管怎样他们都把彼此当作理所当然的存在而一起生活了很多年。

　　“秋天的时候一起去旅行吧。”

　　上个夏天石言貌似这么说过，可一转眼又过去了一年多，从装房子买家具到拎包入住，搬家加创业，折腾了许久他应该是忘记了。算了，谁让他是个如此认真的工作狂呢。

　　除了上班，白棠所有的时间好像都用在了照顾石言上，他擅长一切家务，知道石言吃饭的口味，穿着的衣品，这么做的他觉得还挺快乐。而神经大条的石言有时却会说白棠应该更注意照顾他自己一些。每当这时白棠都会想是不是他强加给石言的那些所谓照顾让对方觉得困扰了呢？也许自己认为理所当然的事对方并不能认同。也许他还记得秋天一起去旅行的约定，只是想一起去的人变了吧。

　　“如果遇到不错的女人就结婚吧。”

　　气氛有些尴尬，没有了蝉鸣的夏天好像很无趣，白棠在冷气够足的餐厅一边摆上晚饭一边说出了这句话。而石言听到时一度把自己那张帅脸扭曲成了表情包。白棠突然觉得石言窘迫的样子超好笑，然后他就真的笑出了声。而石言一脸便秘地打断他夸张的笑声，臭着脸说了句“事到如今还说这些到底有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呢。

　　白棠笑出了点泪花，突然想，果然还是要结婚的吧，不论他还是自己。十年，如果要为他们的关系找个合适的名词来形容，应该是一起居住的伙伴吧。

　　第十年夏末，搬入新家不足两月的白棠忽然不辞而别。因为他很想感受一下没有石言的生活，他将一个存折放在石言卧室的床头柜上。在这个美丽的夏末初秋独自旅行去了。他去了所有想跟石言一起去的地方，品尝了所有石言可能会喜欢的美食，奇迹般得感觉还不错。然后他想他该试着真正离开石言了，为了把久违的自由还给对方。

　　一年后，他们不期而遇，夏末初秋，在气氛很好的餐厅里。石言身边多了个美丽的女性。白棠看着他们笑了，一年，就找到可以结婚的对象了吗。石言也看到了白棠，又是那个窘迫的表情，依旧可爱到好笑。在简短的寒暄后白棠径自离开，理所当然，石言没有追出来。白棠为自己频频回首确认的行为而羞愧，毕竟也没什么可留恋的，毕竟他们从来没有相爱过。只是突然间觉得初秋的夜有点凉，摇摇头抓紧了衣襟快步走远。在这冰凉的秋，白棠想起了石言永远比自己高一度的体温，一度而已，却那么温暖，然后突然又有了点感伤。

　　几天后，在老筒子楼一居室的门口白棠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那背影有些踌躇，白棠出声打了招呼并冲他笑了笑，而石言只是勉强地扯了扯嘴角。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个笑模样。

　　“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

　　“那是我的客户。”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石言已经处在暴跳如雷的边缘。

　　白棠回到新家时脚底还跟踩了棉花一样不真实。那个蝉鸣聒噪的下午，石言在他们曾经住了十年的筒子楼一居室门口抱着他哭得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儿。石言说爱他。如果结婚也只会跟他结。石言说他的公司是拿白棠身份证登记的，现在已经步入了正规，公司不能没有老板。石言还说还有29年房贷没还清呢，不能放他走。石言说他错了不该让他等那么久。石言那天说了很多，哭哭啼啼地有些丢人，都不像那个曾经的男神了。

　　他们是怎么在一起的，这事还真有点说不清。石言说他俩在一起都十年了，而白棠却觉得他们正式交往不足一周。后来他们大学室友洪玖和薛嘉听说后简直笑到打跌，洪玖说自己如果是女生他跟薛嘉的孩子都要上初中了，而您二位调味料却还在这玩儿纯情。嗯，有点微妙。白棠这时才知道大学室友里另外一对烟酒组合竟然更早就搅在了一起。真的是有点微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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