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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1
堕神在堕落前，曾经也是被世人所侍奉和朝拜的神。
她的信徒中，有一位特别的少女。少女因为低贱的出身，生来就被视作罪人，生来要赎罪。
即便如此，她却比谁都敬神，将神视作救赎自己的光芒，每天夜里都会悄悄去祭祀的地方，细心打扫。
她曾是神最虔诚的信徒。
2
在神主动抛弃光亮，投入黑暗成为堕神后，赎罪的少女并不知情，也没有人会将这种事告诉她。
这夜，少女一如既往去打扫神社。
她经过鸟居时，忽然觉察到气氛不对。今天是新月之夜，伸手不见五指是正常的，可神社内却未免也太暗了。
少女定了定神，鼓起勇气走进去，和往常一样接水。
水滴落时，水桶里传来刺鼻的腥臭味。少女一愣，伸手划了划，只觉桶内液体非常黏稠，顿时变了脸色。
圣水脏了。
是神大人病了么？
少女慌忙关上水，然而桶内的水一下子满了出来，落在地上，又飞速缠上她的身体，将她裹住。
少女几乎窒息，在黑暗里不知挣扎了多久，她终于清醒过来。
面前端坐着神社中的塑像……不，似乎是模样酷似神的活人？
少女正惊愕，坐着的人向她招手，她的身体便慢慢升起，向那人飞去。
堕神冷漠地看着自己的猎物，戏谑地问：“我经常看到你来打扫，莫非你是我的信徒？”
少女一惊，反应过来自己竟是在面见真神，立即打起精神，用力点头：“是！我愿一辈子侍奉您、歌颂您、赞美您！”
“是么？”堕神眯起眼，“即便我从云端堕入地狱？”
“是！”少女大声而坚定地承诺，“您是我的神，您的立场就是我的立场！”
这是她的光芒呀！她自打记事，就成了罪人，成了人人厌弃的赎罪者。
只有神愿意爱她。
而她也爱神。
3
少女不知道，堕神是非常危险的存在——
堕神拥有神的身躯，神的能力，却见不得世间的一切光亮，总想将它们毁掉。
堕神会散布惊慌、恐惧、嫉妒、愤怒、贪婪……她可以无恶不作，只要她愿意。
然而堕神既想作恶，又不愿招人谩骂，见少女虔诚，纯粹又无瑕，便让她靠近自己。
少女恭敬地走上阶梯。
她感到阴冷的风拂过脚踝，又绕着脚踝缠了几圈，整个人打了个寒颤。
可她走到堕神身边，近距离观察这位神时，刚才从心底涌起的不安，散了。
“既然是我的信徒，就该承担信徒的责任。”
堕神说完，伸指往少女眉心一点，“你就好好为我赎罪吧。”
「我要你身陷责难。」
「我要你身陷非议。」
「我要你饱受众叛亲离、百口难辩之苦。」
「……」
堕神笑着道出诸多诅咒，连同自己的怨气一起，封入少女孱弱的身体。
4
堕神的堕落，是一朝一夕积攒下来的。
她的神位本就是靠手段得来，因而在被揭穿时，她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也因此遭到了诸神的审判。
那时她还未变为堕神，更以此来稳固信仰。
她的信徒数量并不少，虔诚的信徒并不认可诸神的审判，更有甚者颠倒黑白，站在诸神的对立面。
于是便引起一场腥风血雨，最终以堕神的堕落告终。
那之后，所有人都知道堕神成了堕神。
除了少女。
5
少女接收了神的全部诅咒。
她很快返回人界，诅咒一条条应验。
她身陷责难。
她身陷非议。
她因为撞破神官和情人在神社的所作所为，被当事人污蔑成渎神者，百口难辩，很快被押去刑场。
身为生来的罪人，少女对自己不该遭受的命运并没有感到奇怪。
她沉默着承受了一切。
少女仍然相信，神就是原来保佑她的那位神，错不了，神只是生了病，总会好的。
现在，她已经不仅仅是在为自己赎罪。
堕神的怨气早已在她身体里扎根，日日夜夜折磨她。
少女并不知道自己正在与堕神同化。
6
虔诚的少女站在刑场上，为堕神高声唱起赞美诗。
围观者们顿时面露惧色。
“她居然是堕神信徒！”
“她经常去堕神的神社，是堕神在人间的代行者。”
“杀了她！快杀了她！！”
“……”
少女听到所有人对堕神的谩骂，惊愕地止住声音。
“那不是堕神！那是保佑我们的神！”她不信，大声辩解，“神大人只是病了，她怎么可能成为堕神！？”
所有人都在嘲笑她，刽子手已经提着刀向她走来。
少女倒下了，死不瞑目。
她所爱的神，成了堕神。
她的爱被利用，成了堕神厌世的玩物。
7
少女死后，魂魄被堕神怨气带回神社。
堕神怜悯地看着怀中的猎物。
真是个蠢货啊。
堕神想。
随便骗骗就什么都信了，不过，的确足够虔诚。
堕神满意地抚着魂魄的脸颊，将它吞噬。
「沉睡吧，沉睡吧。」
「在无尽的黑暗中沉睡吧。」
「待苏醒，便是新生。」
「我亲爱的信徒啊，我永远保佑你。」
堕神低低地唱道。
体内的魂魄却热起来，如同火一般灼灼燃烧。
堕神止住歌声，惊异地感受着魂魄的变化。
她本以为是少女的挣扎——这是常事，被堕神吞噬并同化时，总会因为失去某些原有的品质而反抗。
她像往常一样制住挣扎的魂魄，内在却随着挣扎与压制，逐渐崩塌。
堕神这才意识到，这是罪人少女的报复。
这种事也不是没有，但她万万没想到，虔诚的信徒会报复自己。
堕神冷笑：“你在愤怒？我成为众矢之的、被迫堕落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不是我最虔诚的信徒吗？居然做出这种反应，真是辜负了我的信任！”
一个声音忽然传出，冰冷而无情：
“我不会再信你。”
0
堕神亲手粉碎了少女的信仰，自己的存在也被少女亲手粉碎、取而代之。
幽暗的神社中，少女摸了摸身上堕神遗留的神袍，眼中露出最后的、虔诚的笑容。
“愿您安眠，我的堕神。”
下一刻，她让火在整个神社内铺开。
火焰将少女吞噬，一点一点抹消她的存在。
此后，少女和堕神一起消失了。
神社恢复了死寂，没过多久，听闻堕神存在过的探险者们来到神社。
什么都没有了，堕神和少女存在过的一切，都随着那场大火燃烧殆尽。
谁也不知道，被判渎神罪的赎罪者，已在此地和她心爱的神同归于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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