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奋斗记

　　因为何贞卖得不贵，所以点心铺子里也和她一般价格。只是虽然没有价格战，可是这东西毕竟就不新鲜了，除了来赶集的人顺便买上一点，再没有人专程过来买了。

　　天色将午，何贞的蛋卷卖光了，可是豆子还剩下了大半斤。她想了想，装了一份给何四婶，让带回去给何壮吃，另外的就留下，准备回家给弟弟们当零嘴——反正第一次做的时候她就想好了，卖不掉就给弟弟吃。

　　再次走进陈娘子的货栈，却发现她这里客人颇多、十分忙碌的样子，何贞就安静的退了出去，走向不远处的小码头。

　　现在水运开始逐步进入旺季，来回的船只不少，虽然齐河镇不是大码头，可是停下来装卸货物、简单补给的船只还是很多的，码头上做工的人多，也确实有些人在卖些吃食。

　　何贞看了一会儿，听见陈娘子叫她，才跟着她进了货栈。陈娘子道：“你这孩子倒是越来越能了，一眼没看见，你就溜达到码头上去了，怎么，琢磨出什么了？”

　　“没啥，就想着做点吃的啥的去卖卖。”何贞也不藏着掖着，一边说话一边开了小包袱，把新做好的三十个荷包递给陈娘子，“这阵子天长了，我就多做一会儿，可到底比不上我娘做得快。”

　　“已经不慢了，况且做得当真不错，我不说，根本没人想到，这是个小丫头绣的。”陈娘子点了数，也不忙着给钱了，直接问她，“你这回打算买啥？”

　　何贞每次都要置办东西，彼此都有默契了，她想了想，要了一个小炉子，一个小平底锅，十斤炭，一把毛刷，再加上一个大的漏筛，总共花了三百八十文，瞧着荷包一共能卖四百五十文，她干脆尽着剩下的钱买了二斤油、一斤盐、一斤白醋和一斤多酱油。

　　陈娘子招了小伙计过来，给她取炉子，自己动手给她装着调料，道：“我要不是知道你赶集还卖些钱，真是都要劝你别买了，这样回回你来都不见钱可怎么好。”

　　“陈姨，我都不急呢，做什么营生不都得先投个本钱在里头？”何贞想得开，“其实我还真是要求您哩，明天起我打算在码头上摆摊卖小吃了，只是这炉子我实在不能天天背来背去，能不能就放在您这里？”

　　“这有什么不能？”陈娘子一摆手，“你就放在门边上，下晌炭火熄了你把它提过来，早上我开张了你就来拿走，不就是了？”

　　正合何贞所想。

　　她谈好了这一桩，便回了集上，跟何四婶他们一起回村。现在何贞赶集卖小食的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只是一个小丫头小打小闹的做个买卖，又跟同宗的叔婶一起，倒也没什么闲话。当然，李氏那里是有的，何贞压根不理她。

　　走在回去的路上，何贞跟何四婶说了往后天天都出来摆摊的打算，又约定了让何四婶帮忙收些生的鸭蛋，这才在何四婶“你这丫头真有本事”的夸赞中回了家。

　　何贞的打算很简单，码头上她准备卖鸡蛋灌饼。鸡蛋、面粉之类的原料，有何四叔夫妻帮着，成本不高，蔬菜这块儿她有些吃亏，没有菜园，但是之前五婶给的大葱提醒了她，可以找五婶去买，最重要的是，她会熬甜面酱，据她所知，这里目前还没有甜面酱呢！

　　这也是炒糖豆被跟风之后她想到的，想要持久的赚钱，还是得靠独门的手艺，她的蛋卷不就还卖得好好的？

　　今天的炒糖豆没有卖完，何贞回家让明义吃，可是小小的孩子脸皱着，满是忧愁：“大姐，是不是以后都不好做这个生意了？”

　　这孩子倒是敏锐，不过还是想得简单。何贞揉揉他的脑袋，笑道：“这个确实不好做，可是大姐是谁呢，咱们再做别的呀。”

　　明义顿时就放松下来。

　　看着明义午睡起来，照看着弟妹，何贞就揣了些铜板出门，先去了何五婶家，当然，也不进门，就在院门口，当街的树下坐着，商议了买菜的事情。

　　“你们没菜园，吃个菜算啥，直接上地里来拔就是，这还单独说啥？”何五婶因为那两亩地的事儿对何贞一直感激着，何五叔多了两亩地种，每天虽然累，可总觉得有盼头。

　　“婶子，我要上镇上摆摊，这菜是为了生意哩，可不好白拿您的。”何贞知道五婶会推让，便故意瞄了一眼自家的院门。

　　果然何五婶不再推辞，也压低了声音道：“你不跟你自家买，反倒是跟我买菜，不怕你爷爷说你？”

　　何贞摇头：“不管那么多了，若我真的赚钱，再跟我爷爷说吧。”

　　五婶叹口气：“行，我家这些菜你用得着哪个，我给你送过去。”

　　何贞算了算，毕竟没有冰箱什么的，菜还是现吃现摘新鲜，便说天天下午过去拿，一天要五斤白菜，过阵子再说旁的。这菜便宜，五斤也就是一两颗菜，一文钱就好。五婶拗不过她，便说自家院子里的花椒之类的，她若用得上，便随便拿，不要钱，何贞也应了。

　　何四婶送来了五十个鸡蛋，顺便跟她说：“鸭蛋我已经问了两家了，咱村里倒也有几家养鸭子的，不过到底比鸡蛋贵些，我给你得一文钱一个，你看可行？”

　　何贞自然是答应的。鸭蛋她要腌了做小吃配菜，肯定价格是要高一些的，这个成本她倒是能承受。她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婶子，我跟您说的那个毛豆腐的事儿，您弄得怎么样了？”

　　“我按你说的，上一集回来就弄了两大块豆腐搁了五天，确实是都霉了，然后就加上盐腌起来了，你不是说要腌个七八天吗，我等着再过两天再看。”何四婶有些不确定，“配的八角桂皮一类倒是好说，家里就有呢，就是高粱酒，我也让你四叔给打了，只是过两天还得你来看看，也不晓得我这么做行不行。”

　　对于四婶无条件信任自己的做法，何贞不感动是假的，不过她也想好了，如果不成功，她也要把做坏的豆腐买过来，不能叫四婶损失。

　　“不过，”何四婶话锋一转，若有所思，“这些天我没事了就琢磨这个东西，你这丫头不是个胡闹的，我自是信你，且既然豆子能发成豆酱，高粱、麸皮能做醋，这豆腐说不得也能变个样子。”

　　果然劳动人民的智慧是伟大的！何四婶虽然不识字，可是把这些东西联系起来，也算是抓到了食品发酵的本质。何贞心里赞叹，嘴上却道：“我是从前在陈姨那里玩的时候，听她店里南边来的客人说的，倒是得谢谢您肯信我，由得我胡闹。”

　　“这孩子，不就是两块豆腐一壶酒嘛，能有几个钱？说实话，你这阵子光从我这里拿的鸡蛋，我也早就挣出来了，你看我可跟你说个‘谢’字了？”何四婶戳戳她的脑袋，“行了，你要啥，打发明义跟我说一声，我必给你送来。”

　　送走了何四婶，何贞先是按照记忆里的方法，熬好了甜面酱，然后开始和面，调油酥，等明辉放学回来，她就做起了鸡蛋灌饼。有了油酥，饼子很容易就能划出口子，灌鸡蛋液也很容易，但是这个比例并不好掌握，这倒是托了前世留学国外的福了——因为什么都买不到，只好自己学着做，对着网上的方子反复试，自然也就学会了。

　　一开始还是有些手生的，而且没有生菜，卷大白菜的叶子，味道也是稍逊一些，但是刷上甜面酱，吃起来还是很不错的。身边的两个孩子看着灌饼的过程，都觉得新奇，咬一口拿到手的饼子，也直呼好吃。

　　何贞吃了一个就吃不下了，大致估算了一下，一个鸡蛋灌饼的成本在两文半左右——主要是油和炭比较贵，所以一个饼要五文钱的话，利润正好一半，明天第一天去卖，先拿三十个鸡蛋，做三十张饼试试看，如果卖得好，可以再加。

　　按照昨天商量好的，何贞吃过早饭赶到镇上，从陈娘子那里提走了装炭的小炉子，到码头上，给管码头的小吏交了两文钱，便自己找了个空地支起了摊子。

　　饼是早上准备好的，白菜只选了柔软的叶子，也都在家洗好，放在小竹篮里，另外再有一小坛甜面酱，她的摊子就摆好了。因为没打算赶早点这一拨，何贞倒也不太着急，小心的生好了火，等着有客人上门。

　　“小丫头新来的吧？你这是做的啥？”她在炉子边站了一会儿，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慢条斯理的踱过来，看到何贞这个生面孔，有些好奇的问。

　　他不认识何贞，可何贞认识他。这人是镇上的一个小老板，姓唐，开着一家客栈，生意一直颇为红火，偶尔回去陈记货栈采买些用的东西，何贞就是在陈娘子那里见过他，似乎陈娘子对他的观感也不算不好。这么一反应，何贞就脆声回答：“老爷，我做的是鸡蛋灌饼，您要不要尝一个？五文钱一个。”

　　“哦？倒也不是很贵，来一个。”唐老板饶有兴致。

　　何贞麻利的取了一张擀好的饼放在点了油的锅里，几息的功夫，面饼就鼓起了大泡。她用筷子把大泡戳破，然后磕一个鸡蛋，灌进泡里，稍微一热就立刻翻面，过了一会儿再翻过来，鸡蛋已经煎熟，并且和面饼融在一起。接着，何贞刷酱、卷菜，包上一层纸，一气呵成，递到唐老板面前，笑着道：“五文钱，谢谢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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