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奋斗记

　　惦记着在家的明义，何贞咬咬牙，又花了十文钱买了五个素菜大包子，才算是结束了今天在镇上的采购。

　　挎着沉甸甸的筐子回到村里，何贞又去黄屠户那里花十文钱买了一小条猪油，回来开锅，只有这样，才能保证铁锅以后不锈。接下来就是繁忙的洗刷工作，爹娘房里的小炕桌被搬到了地上，正式成了调料架、料理台和餐桌多功能合一的重要家具。

　　忙完坐下一看，桌子上还有四个包子，整整齐齐的摆在盘子里，而明义正在给明睿喂水喝。何贞饶有趣味的看着明义耐心的给弟弟喂水，又跟弟弟讲着话哄他睡觉，等明睿睡了，她才叫明义过来吃：“你呀，小小年纪，懂事得过头了，快再吃一个，今天忙着做活，顾不得做晌饭了，你饿着可不行。”

　　“大姐还没吃呢。”明义拉着小板凳，坐在何贞身边，很是亲昵的依着她。

　　“嗯，我跟你一起吃。”何贞用筷子夹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咽下去，“快再吃一个，不然就凉了。哎呀，我忘了买个蒸笼了！”

　　明义夹着包子，另一只手拉着何贞的袖子：“大姐别急，改天再买也是一样，今天这些很重了。”

　　“你说得是。吃了饭我去洗衣裳，你关了门带着弟弟妹妹睡觉好不好？”这几天事情忙，尿布又攒了不少。

　　明义摇头：“我不睡了，我写字，大哥说我写得比从前好了呢。”

　　何贞叹口气：“你别怕，往后不会有人来抢弟弟妹妹了，不妨事的。”

　　明义显然是被之前左一出右一出的事情吓到了，心里留下了些阴影，看起弟弟妹妹来就有些神经质，听了何贞的话，虽然不反驳，可神情间还是不轻松。何贞看着他紧张的样子，格外心疼，叹口气让步：“那我不去了，我在家做针线，趁着日头亮。”

　　明义果然露出了轻松的表情，小口小口的吃完了包子，抵不住困倦，就爬上床，挨着双胞胎睡着了。

　　本来何贞是想着天刚过午的时候温度最高，下河洗衣裳能稍微舒服点，可是看着明义极度没有安全感的样子，她只好放弃了。反正现在已经是初春，起码河里没有冰凌子了，比腊月里可是好了很多了。

　　绣荷包也是要紧的事儿，现在基本上后方安定了，她打算绣十五文的那种贵价荷包。一天努努力也能做两个，至于码头上卖吃的这个生意，她准备稍微等等。现在河流刚刚解冻，船运还没彻底恢复，客流还少，过一阵子人多了再说。

　　说起何家分家的不公，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何贞姐弟没有分到菜园地。

　　菜园地不算是什么正经耕地，一般都是房前屋后或者小河对面的山脚下开出来的坡地，一家也不过是一两分，多不过三分，种些蔬菜瓜果之类的供自家食用，达不到能卖钱的分量，因此也不上户籍册，不交赋税。老何家在山脚下有两分菜园，可分家的时候好像大家都把它给遗忘了。

　　何贞是真的把这事给忘了，主要是冬天也没什么鲜菜，家里老吃咸菜之类的，她就一时没想起来，等准备晚饭的时候才忽然想到，吃菜的问题没解决。

　　她掐着时间，知道明辉快回来了，就倒了一点油滑锅，把中午留下的两个包子煎了一下，然后拿萝卜干炒了两个鸡蛋，再配上粗面荷叶饼和小米粥，也算是一顿不错的晚饭了。

　　这期间，明孝闻到香味，倒是探头探脑的过来瞧，可是一看到何贞站在切菜板前就十分发怵，到底也没过来问。何贞不是没瞧见，只是懒得理会，招手叫明义去把羊奶挤了。明义为了照看弟妹，几乎一天到晚的不出屋，何贞担心这样对他的身体不好。

　　虽然知道喝羊奶对人好，而且何贞教过加醋去膻的办法，可是明辉明义还是很不习惯羊奶的味道，每次喝都是捏着鼻子硬灌，何贞看得哭笑不得，便打算换个办法，把奶添到粥里试试。

　　她这里饭菜刚上桌，明辉就回来了，一起回来的还有三爷爷家的小孙子何文。何贞认得他，知道他跟明辉一起上学堂的，虽然小了他们一岁，俩人却是读一样的书，是个挺聪明的孩子。

　　何文的家教挺好，虽然跟明辉一路说笑跑跳着回来，可是见了何贞还是板板正正的叫了一句“大姐”，然后拉着明义问他怎么不出去玩了。

　　对于弟弟们的小伙伴，何贞一向都很给面子，瞧着明义絮絮的说着他每天要照顾弟弟妹妹的琐事，便端了包子过来，让明辉和何文一人一个：“这是我跟明义中午吃剩下的，我刚热了热，你们俩正好分了，我们可都吃过了呢。”

　　明辉迟疑了一下，听明义说中午吃了两个，这才接过来，慢慢的咬着。倒是何文有些不好意思，他捏着包子，另一个手挠挠脸，笑着说：“我奶奶叫我叫上明辉哥下了学家去一趟，明辉哥说要先家来跟你说，怕你惦记，我就跟来了，这还有好吃的，怪不好意思的。”

　　何贞摇头：“不是多了不得的东西，快别说这个，三奶奶叫明辉，是啥事？”

　　何文咬了一口包子，先咽下去，才说：“这包子怪好吃的，是镇上买的吧？哦，我奶奶没说，要不咱快走吧，仔细天黑了，明义也来，一块玩玩。”

　　何贞今天正在为明义天天窝在屋里的事儿发愁，闻言立刻小手一挥：“明义跟着一块儿去吧，回来的时候上旁边找五婶要面引子，我早上跟他说好了的，别忘了。”

　　小小的孩子，爱玩爱动其实是天性，明义知道何贞在家守着双胞胎，便踢踢踏踏的跟着何文他们走了。

　　何贞看着天色开始昏暗，也就不动那些精细的绣活，换成了粗针粗线纳鞋底。她人小力气小，就用锥子辅助着，这个活计慢，但是因为精度要求不高，所以光线不足的时候做也不伤眼睛。

　　她刚纳了一圈，明辉小哥俩就回来了，明辉抱了两颗硕大的大白菜，明义也抱了一颗，放在墙角后急匆匆的去了隔壁。

　　原来三奶奶叫明辉就是要给他们几颗菜。何贞放下了心，又很有几分感动，等明义把一小块面团拿回来给她，姐弟几个才坐下来吃饭。

　　“大姐，明天别给我带那么好的饭了，在家吃得已经很好了。”明辉咬了一口饼，才把憋了一天的话说出来，“我不知道你给我带的还有鸡蛋，太浪费了。”

　　“给你吃怎么就是浪费了？你吃个鸡蛋就是浪费，我跟明义也吃了呢，难道都是浪费？”何贞不赞成，“咱爹娘在的时候，为了不让爷爷生气，都是大锅里有啥吃啥，最多回了屋娘悄悄给咱们煮个鸡蛋或者从镇上回来带点零嘴，可如今爹娘都走了，咱们要是不自己照顾好自己，怎么好好长大？你琢磨这些，才是浪费功夫哩！”

　　论起争辩，明辉自然是说不过何贞的，他沉默了一会儿，把粥喝完，才说：“大姐，咱家的钱不多，还得省着养活明睿和慧儿呢。”

　　不等何贞再说什么，明义说话了：“大哥，你好生读书才是正理，我的任务就是照顾好弟弟妹妹，大姐负责咱家的事，咱们就都听大姐的。咱们把自己该做的事做好，不叫大姐操心，就是帮大姐的忙了。”

　　明辉沉默着，收拾了碗筷拿到院子里去洗，洗完又挑了木桶去担水，再回来就坐下叫明义念书，再没提之前的话题。

　　因为他们习字读书点了灯，何贞也不浪费，就坐在一旁纳鞋底。

　　村落里的灯火渐次熄灭的时候，明辉带着明义回了南间去睡觉，一切都平静而祥和。

　　已经是二月的天气，晚饭后何贞往南间放了个几块碳的小炭盆，方才又给明义装了小汤婆子，两个弟弟应该不会冻着，何贞把面盆往床里侧推了推，盖上被子躺好。她在黑暗里揉着酸痛的手腕，想着家里的事情，灯油不多了，要买，蒸屉要买，还有吃菜问题……

　　二月十五这天一早，何贞就盛了两斤黄豆，拿水泡上了，接着就去鼓捣羊奶。明天逢集，她准备开始她的小吃生意了。

　　之前何贞想过很多，可是因为材料或者工具的原因，最后定下的是两样：炒糖豆和奶香蛋卷。可能是因为豆子不好煮的原因，何贞从来没见过前世在北方很常见的家常小吃炒糖豆，另外就是本地没人用奶做吃的，她做生意的卖点就是新鲜。

　　黄豆泡大半个时辰，捞起来晾干水，放在平底锅里小火焙炒，炒到豆子完全呈现出漂亮的金黄色，再撒上白糖快速翻拌，直到糖粒完全裹在豆子上就可以出锅了。因为两斤黄豆不少，平底锅又小，何贞分了三次才炒完。

　　看着家里的几个盘子都装满了黄澄澄覆着白霜的糖豆，何贞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可是顾不得休息，接着做蛋卷。刚才泡豆子的时候，她就已经用羊奶、鸡蛋、白糖和面粉调好了面糊，可这次就不顺利了，没有了前世的蛋卷机，何贞用了三个不成形的饼子才找出了最佳的材料配比——当然，失败的作品就进了明义的肚子。虽然何贞觉得失败，可是明义还是吃得津津有味：“大姐真厉害，羊奶做的东西特别香，一点怪味都没有了。”

　　今天为了生意，除了双胞胎的量留足，明义几个就没有羊奶喝了。不过尽着这些奶，何贞也不过做了二十张薄饼，趁热卷起来，晾干之后堪堪有一盘子。

　　再把这几天绣的荷包找出来，何贞给自己打气：明天自己的小吃生意就算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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