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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
第六章风雨
破晓之时,丫鬟们聚在一处浣洗衣物。几个年纪小些的丫头,聚在一起嬉笑着,互相泼着水。年长些的丫鬟,在一旁认真地洗着,不时笑着说她们两句。
一名素衣罗裳的丫鬟,坐在石凳上,紧皱着眉头。她在众丫鬟之中身份明显高些,双手白皙,鬓间首饰多而不杂。她在这里闲坐了很长时间,却没人责怪。可想而知,不是一般的丫鬟。
小丫鬟中有人喊道:“函玉姐姐,帮帮我,花儿用水洒我~~”
函玉一笑,回道:“你不惹她,她洒你作何?几个人别闹了,被人看了笑话。”
几个丫鬟都停了手,笑着回到自己的地方。函玉起身,对身旁一个鬓发微白的老妇说道:“郑妈妈,我要去司安姐姐那一趟,你先帮我看着这些丫头。”
老妇应了一声,放下手中针线道:“司安姑娘昨儿回来了?”
函玉回道:“昨晚我看见她回来了。您看着点,我先去了。”
小丫鬟们看着函玉走远了,又打起水仗来了。老妇叫道:“你们这些个丫头,安分点儿。看那衣服湿的,函玉姑娘一会可就回来了。”
小丫鬟们才不把她放眼里,整个人掉到溪水里的大有人在。
函玉皱着眉,走进平莎堂。凑巧司安、虞叔、郝伯都在。
只见虞叔表情严肃,皱着粗眉道:“芳菲那丫头怎么会知道?”
司安坐在椅上,不急不缓道:“我猜,芳菲是大夫人的人。一路上都在老夫人耳旁吹风,也不知她是怎么知道公子事的。”
郝伯圆脸凝重,叹道:“公子的事,想打听也不是难事。问题是,老夫人既然对慕容渃印象极差,为何去了慕容渃山庄之后态度逆转,执意要公子娶她?”
司安冷笑道:“我也不知什么缘故,老夫人从渃菲阁出来之后就心情大好。我还问了荣儿那丫头,可惜那丫头~~”
“嘴巴忒严,软硬不吃。”函玉走进来,接司安话道。
司安见是她,忙问道:“昨个我刚回来,就听说广筵公子来过。公子的病难道又复发了?”
函玉叹道:“我正要说呢。虞叔,郝伯,昨天公子又吐血了。不是说病治好了吗?”
虞叔摇头道:“公子内伤还未痊愈。一时情急,毒火攻心,自然会吐。”
函玉叹道:“公子什么都放得下,却唯独广筵公子。芳菲故意提到广筵,就是要引起老夫人怀疑。让老夫人觉得,我们公子,还是个断袖之徒。”
司安叱道:“谁看不出来广筵是个女的?大夫人用计也太差了点。”
虞叔微咳,接道:“姚瑛城府极深,不会这般简单。老夫人极疼公子,得知公子心意,怎会委屈公子去娶慕容渃?广筵公子虽才名远播,但背景家势怎能与慕容渃相较?大夫人所图,无非是不想慕容渃进庄罢了。即使老夫人狠心睁只眼闭只眼,日后慕容渃进门,姚瑛定会旧事重提,逼着慕容渃走。”
司安怒道:“她用心也太狠了点。公子难道要非娶慕容渃不可吗?”
郝伯一哼,回道:“慕容渃长相虽丑,武功却是颇高。即便是白莹七子,在她手上也绝过不了五十招。别看慕容渃骄横跋扈,心计可不俗呢。老夫人一出慕容山庄,就改了以往看法。老虞你可有把握把老夫人说得心服口服?即便是慕容渃真的平庸不堪,她身边也定有高人。不然,姚瑛也不会这般急着下手。怕是不巧,还被老夫人看穿了心思。”
函玉望了一眼司安,见她沉默不语。便说出心中所想,道:“如此这般,公子才拒了广筵,要娶慕容罗刹吗?”
郝伯起身,望向堂外,叹气道:“那又有什么办法?跟着公子,只会是无尽的麻烦。魔教一日未除,公子心结便一日未解。广筵是我郝廉平生最敬佩的女子,可惜,我也不能乐见她与公子在一起。毕竟事实摆在我等眼前,公子会怎么选?能怎么选?”
函玉双眸微红,说不出话来。
虞叔也望向堂外,不知是自语,还是在安慰他人。缓缓道:“但愿慕容渃能如广筵般,懂得公子,帮助公子。”
广筵走后第三天,舒延命下回庄。函玉同司安忙里忙外,只怕忘带些什么。上次公子回庄,不过小住了几日,所需不多。而此次势必要过了老庄主的大寿再回来。搞不好,连婚事也一并办了。几个人表面上什么话都没说,但各自心里都清楚此趟回去的意义。
函玉收起了广筵的药方,交予了郝伯。望着那轴画卷,却不知道怎么办。听几个小丫鬟说,公子是看了那幅画后吐血的。函玉想都不敢想,那画里有什么文章。光是看着它,就不知道是藏起来,还是带在路上。
司安瞥见,道:“带着吧。要是扔了,想找都找不到了。”
函玉叱道:“我发疯了把它扔了。广筵公子一幅画值多少钱,你不知道吗?”
司安耸耸肩,打岔道:“我上次回庄,可是看到你的杜鑫哥哥了。哎,这次回去,要不要我跟老夫人提提,顺便把我们函玉也嫁了。”
函玉骂道:“你个死蹄子,看我怎么收拾你~~你有本事别跑~~”
司安笑着跑到屋外,对着屋内气急败坏的函玉道:“我们的函玉要嫁人了~~饶了我吧,杜嫂嫂,呵呵,杜嫂嫂~~”
初春的和风,撩起亭间的纱帘,冲淡了亭内郁郁的檀香。和风扬起了她肩侧的青丝,舞起了她湖水蓝的纱衣。
慕容渃微微抬头,明艳的剪水眸里,倒映着天边的彩霞。湖水蓝的纱衣激起一层涟漪,慕容渃缓缓起身,执着书掀开了纱帘。
亭外站着一个人,身着白色锦袍,外罩深紫轻纱。手执洒金折扇,正悠然自得地看着她。
慕容渃看到他,微笑道:“哥哥。”
慕容岄摇着折扇,直逼主题道:“你怎么不事先告诉我,你退了婚。”
慕容渃微微叹气,道:“哥哥可知道,广筵被他拒绝了。”
慕容岄走进亭内,微微皱眉,道:“那可不是好事。”
慕容渃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哥哥就不安慰我一下。”
慕容岄笑道:“你这丫头,得了便宜还卖乖。舒延即便心里没你,怕是一辈子也忘不了你这个,怎么说来着,如花解语,似玉生香的广筵了。”
慕容渃微微一笑,道:“哥哥说话就是比爹爹好听。”
慕容岄坐下,摆了摆手。看了一眼石桌上的书册,道:“你退婚,可是欲擒故纵?他日后得知慕容渃便是广筵,广筵便是慕容渃,小心弄巧成拙。”
慕容渃放下书道:“哥哥多虑了。”
慕容岄笑道:“但愿如此。下步你要怎么走?”
慕容渃摇摇头,回道:“观棋不语真君子。哥哥,你可是在旁观呢。”
慕容岄一笑,双眼微眯,缓缓道:“渃儿,你可要小心了。你布的棋,可不是只有舒延一人落网。也说不定,中圈套的不是舒延,而是他人。”
慕容渃一怔,正视着他道:“哥哥,我不容许这种意外。”
慕容岄看着她,双眸里神色凝重,良久道:“渃儿,十一年前,你就是这般告诉我,你喜欢他。这么多年,你做什么事,都是为了他。你放心,这种意外,不会有,哥哥也不会让它有。”
慕容渃点点头,眸中泪光盈盈。
哥哥定是知道了什么,她不曾料及的意外。
慕容岄起身,踱向亭外。忽然止步,并不回身,道:“注意身边的人。别处眼线不比庄里的少,你的身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慕容渃应了一声,却是打岔回道:“广筵的那幅双阙图,不知哥哥卖了多少钱。”
慕容岄笑道:“能多少钱,外面仿本那么多。最多能换成一酒楼,洛阳纸贵啊~~”
慕容渃瞥了他背影一眼,并不回话。拿起书,侧过身去,细细读了起来。黛眉轻皱,已无方才的舒逸自然。
慕容岄回身看了她一眼,无声地叹气。
舒延对你而言,竟珍贵过这大千世界?七岁起就懂得思前顾后,学会混迹于各种人群。察言观色,学武练功。琴棋书画,一日不曾消遣。还终日以丑容面世,闲时便广览群书。这般拼命,竟只为他吗?
只因为,他的心,在天上?
慕容岄转过身去,满腹心事地离去。
慕容渃合上书,一行清泪当即流下。哥哥,你说得没错,自己终究也只会是徒劳。只因为,他的心,在天上。
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也过,东窗未白凝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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