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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非得已
皇帝赶到慈煦宫的时候,皇后和贵妃刚扶着太后在正殿里坐下,近旁一个内侍也无。殿门大开,夜风带来一阵凉意,太后毕竟上了年龄,半夜被惊醒,神情疲倦,面色苍灰,双腿微微发抖。皇后连忙拿了绒毯搭在她的膝上,贵妃也适时地递上了热茶。
“夤夜惊动母后,擅闯禁殿,究竟所为何事?”皇帝面带不豫,对着两位爱妃诘责道。
皇后和贵妃对视了一下,都缓缓地跪了下去,宽幅的凤尾裙裾似两朵绚丽的花苞,哀伤地开在清冷的地面上。
寝殿中一片死寂,只余烛花轻微的爆裂声。太后咳嗽了一下,叹道:“是哀家活得太久了,竟然会看到这样的事。”
“那个小宫女呢?”皇帝轻拍太后的背,不耐烦地问道。
“启禀陛下,那个叫香雪的宫女受了惊吓,已着了太医院的院使去瞧了。”皇后的神情言辞无比虔诚,眼睛飞快地瞟过一旁的垂首无语的皇贵妃。
“那两个呢?”
太后微闭了眼:“哀家叫她们严闭了西暖阁,派了得力人分开了守着。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就等着皇上发话呢。”
她一径说,一径摇着头,花白的头发松了一小缕,落在漆黑绣金的暖额上,格外的惹眼。
皇帝抬脚就走:“朕去看看,你们两个留在这里好生侍候着母后。”
两位娘娘爬起来正要随着去,听到这话只得一左一右地挨了太后坐下。太后睁眼看了看,又叹息着:“多好的孩子呀。”唇边已带了一丝惋惜的笑意。
五儿还呆坐在床上,西暖阁的奴才们都被太后那边的内侍带走了,再没有人来侍候她更衣起床,饮茶漱口。皇后派来的几位姑姑分立房中,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事实上,从香雪的尖叫声将她惊醒坐起后,她就再没有动一下。
那个人也被带出去了,却毫无惊惶失措之态,临走还对着她意味深长地微笑了一下,令她如坠云雾,如置冰窖。
“是你母妃告诉你的?”皇帝端坐椅上,双目直逼玄成。
玄成却并不避让,声音清晰稳定:“儿臣今天并没有给母妃请安,整天都在宫中读书。”
“读书?你谋划了多少日子?又是何时有了这种心思?”皇帝语音发颤,隐含着雷霆之怒。
“无须谋划,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玄成还是说得云淡风轻。
“啪”皇帝一掌击出,玄成半边脸上立时有了清晰的指印,他怒道:“水到渠成?你是不是还妄想木已成舟,能奈你何?”
玄成深深地低下头,呐呐着说:“儿臣并未想过胁迫于谁,只是情非得已,万不能袖手旁观。”
皇帝气咻咻地踱了几步,恨声说道:“郡主养在深闺,你居于内廷,并无深交,何来的情意?你觊觎郡主美色,竟作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丢尽了皇家的脸面,还在这里说什么情非得已,简直是无耻之至!”
“父皇。”玄成膝行至前,抬头望向皇帝,那剑眉下的双目如泡在春雨里的两粒墨丸,饱含了泪光,“父皇容禀,儿臣探访银楼时身受重伤,误入杨府绣楼,幸得郡主相助才侥幸生还。那夜郡主为我疗伤,已有肌肤之亲,儿臣一直未敢相忘。”
“不能相忘,就该禀告父母,延请媒妁,岂能暗通款曲,私相授受?”皇帝依然盛怒,辟手甩开玄成的衣袖。
玄成跌伏在地,哭道:“儿臣出宫之时戴有银面具,郡主亦以薄纱遮面,未能得见真容。儿臣百般寻访,几天前才弄清原委。”
皇帝冷笑道:“而恰恰在几天前,忠王捷报,朕有意立郡主为太子妃,皇儿不是也知道了吗?”
宫女们鱼贯退出,寝殿中空留一室的烛影,五儿轻颤了一下,眼里映入了一张敦厚温和的脸:“好孩子,别怕。”他正拿了云丝衾往她身上披。
她鼻子一酸,积蓄了半夜的疑惑和痛楚,不安与尴尬,化作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皇帝抚摸着她的秀发,声音低不可闻:“和你娘一样的模样,一样的爱哭。”
听到了这样的话语,五儿越发的痛哭失声。
东边的窗户已发白了,远远地传来了皇姑寺细长的钟声,天就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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