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将门女

　　在曲鸦看来，江垆雪的笑仿若春日里突然掠过的寒风，他一个激灵，赶紧回想着自己有何错处。不打自招？他说什么了？身体康健吗？这和此事有何关系？

　　曲鸦想了半天都想不明白，江垆雪看着他额头直冒冷汗的样子，眯了眯眼。这么一个好大喜功、刚愎自用的家伙，老头儿居然还拿他当宝贝，为他做了那么多事儿？

　　拿别人的功绩为他铺路，用哥哥的失踪来博得皇上的同情，进而为他认祖归宗扫清障碍。江垆雪看着他脸色由红转白再转青，心里真是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她的这位父亲可谓是机关算尽，可惜，终究是枉费心机。父亲再怎么足智多谋，儿子不成器不也还是无济于事？

　　江垆雪说完那句话后，不紧不慢地站了回去。但是殿内所有的人都在盯着曲鸦，等着他说一个解释，可惜，曲鸦看起来更像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在大延朝近十年内，阜城之战可以说边境诸战中名声最大的一场。这不仅是因为它的惨烈，最让人们念念不忘的是它在没有援兵的情况下还能反败为胜的传奇性。

　　在这场如同话本中传奇故事般的战事里，有一名箭手的存在，可谓是极富戏剧性。

　　他如同上天恩赐那般，于危难之际突然出现。他于这场战事而言，功不可没。

　　当时战况紧急，几近城破之际，军中突然出现一弓箭手。他接连几日，藏匿在城墙上连续射杀敌军几员大将，此举不但乱了对方的布局，最关键的是他大大鼓舞了我军的气势。

　　这名箭手像是从天而降一般，突然出现；之后，他又突然离开。

　　没多少人看到他的样貌，他的面庞为盔甲所遮蔽、为尘土所掩藏；但是他被敌军射中后，左手持弓连杀对方两名主将的英姿被百姓深深地刻在记忆里。

　　被箭射中后，他血流如柱，可是他依然坚守着。

　　箭手最后是被抬下来的，但他的倒下却让千千万万的将士重拾了奋勇杀敌的决心；让所有的民众、将士深受鼓舞，只要不到最后一刻，阜城将士誓死捍卫我城百姓。

　　也正是因此，之后，邕州军才能在江将军的带领下反败为胜。所以，即使是在战后，整个阜城乃至邕州都对这名箭手的事迹烂熟于心，就连京中也是有所耳闻。

　　战后，有很多人都在关心这位箭手的伤势，此事直到曲鸦完好无整地出现后，大家的议论才逐渐平息。

　　可惜，曲鸦对此一无所知。他回军中时，距离战事完结已有了一段时间。继任新将后，当时正好有一差事帮助他暂时离开了邕州，等他再次回去后，时间都已过了大半年，之前所有的热闹也已经归为平静。

　　曲鸦不是个仔细的人，他能走到今天的位置实属意外。虽然他总是抱怨上天不公，但事实上，老天爷对他已是多有优待。除了江垆雪和江渊，他对旁人大都不屑一顾。别人的事情，他没几件记得清楚。

　　至于他顶替的是谁？那人究竟是如何射杀敌军几员大将的？他之后又去了哪里？

　　这些事情他也曾好奇过，但当他冒领军功、稳坐营军副将的位置后，他便早早将那些无关紧要的信息抛之脑后了。反正，见证过这些事情的人早都化为了一柸黄土，至于流行于百姓间的传闻，大都是空穴来风或是经过百般矫饰后的，曲鸦不觉得这些传言有任何关注的价值，因此，他也错过了非常关键的信息——箭手受过重伤。

　　二皇子看着曲鸦的反应，心里已经无奈到无力叹气了，事已至此，明眼人都瞧得出蹊跷。

　　曲鸦若真是箭手，即使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那之后也该出声辩驳。可他的反应从头到脚只透漏着两个字——茫然。

　　这一切的表现只能说明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对此事一点都不熟悉。

　　二皇子沉沉地叹了口气，曲鸦这枚棋子，十有九成是废了。因为他已经没有再挣扎下去的可能性了。如今的一切，除了那封文书，其他全部都是两方的怀疑和揣测。口舌之争对曲鸦而言其实没有半点影响。他是否冒名顶替与此也毫无关系。

　　退一万步讲，即使他真的冒名顶替，只要真相消失，假的自然可以以假乱真。可惜，这个假的没有半点自知之明。

　　根据过往的经验，二皇子现在可以肯定，曲鸦身上压根儿没有任何箭伤，甚至，他可能都未曾受过重伤。所以，只要他再出言反驳，江垆雪只需让他褪去衣衫，露出伤痕或者再请太医来诊脉，一切便都能真相大白了。

　　他正想着，便听到曲鸦道：“江小姐无需这般含沙射影，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二皇子扭回头闭了闭眼睛，局势已定，他不想再呆在这里了。

　　江垆雪乜了眼曲鸦，咳嗽了几下，事已至此，她也不想再纠缠下去了，“曲大人可能不大清楚，当时有小半城的百姓都看到那名箭手在城墙上身中两箭。如果曲大人真是那名箭手，不妨把衣服脱了，让大家都看个清楚。”

　　这一句话成功地堵回了曲鸦所有的辩驳，他的身体他自己清楚，这么多年他细心养护自己，别说伤了，就是疤痕都没两个。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他居然会倒在这里？曲鸦怨恨地看了江垆雪一眼，接着便立刻跪于地上。“臣，臣……,”他结巴了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

　　就在此时，去工部鉴定纸张的候公公回来了，他顺手还呈上了一份来自青州的信。

　　被带去鉴定的纸张已确定为真，曲鸦在阜城交战期间临阵脱逃已是不争的事实。虽然情况已有判断，但看到如此结果，皇上还是气的将手里的文书丢到了曲鸦的头上。

　　曲鸦俯伏于地，不敢抬头，此刻的他颤抖地说不出一句话。江垆雪见此，眼神冷似深涧沉冰。

　　之前她和曲鸦深夜的那场约见，曲鸦曾被她放倒。在那时，她就查看过曲鸦是否伪造了伤势，所有的一切，终于要有个结果了。

　　丢下文书，看着信件封面的笔记，皇上强忍着怒气，拆开了信件。阅览全文后，他的视线在江垆雪和曲鸦间徘徊良久，最终，他靠回椅背上，吩咐众人全部退下。

　　至于曲鸦，他被暂时收押，一切处置都未曾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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