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将门女

　　看着江垆雪那双深邃的眼眸，秦玉初就不自觉地回忆起自己第一次见江渊时的场景。那时她和江垆雪已经玩了有一段时间了，两人之间关系极好。江垆雪是个爱玩闹的，摸鱼爬树闲不下来，总能发现许多好玩的东西，秦玉初之前长居京中，根本没尝试过这些，所以她很喜欢跟着江垆雪，纵使自己不玩，看一看也是好的。

　　那天天气极好，阳光明媚却不灼热，用江垆雪的话来说，正是爬树的好天气。江垆雪甩开了侍婢们，拉着她在府里去了个极为僻静的地方，找了棵大约百年的老树。

　　在邕州，虽然不像京中那样规矩严苛，那时也不再有什么人管教她，可秦玉初毕竟性子文静，有玩心却没那个胆量；江垆雪见此也不勉强她，只是一个人把裙子一系，脚蹬着树枝，手脚并用，噌噌噌就爬了上去；爬上去后还向她夸耀，什么树上的风景独好，而且那里还有个鸟窝，刚出生的小鸟毛茸茸的可爱极了，一席话勾的她心痒。

　　那时的秦玉初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在树下等了没多久就忍不住了，有样学样地开始爬树，所幸那棵树枝繁叶茂，她爬起来并不费劲，没多久就和江垆雪坐在了同一条枝干上。看鸟窝，摘果子，一番玩乐好不痛快。

　　之后两个人的胆子越来越大，在树上也玩得越来越开心，越来越放肆；追逐攀爬，互相打闹，树枝渐渐承受不住她们两个人的力量，她们俩当时也没有注意到。之后只听到吱呀一下，两个人同时向下掉。

　　那时江渊正好过来看看她们俩，见此情形飞奔而来。秦玉初还记得他那天穿了一身蓝色的衣袍，青蓝色的衣角宛若一只轻盈的蝴蝶，倏忽间就飞了过来，一手一个地将她们俩接住。之后他的肩膀就骨折了。准确来说，是只有接她的那只胳膊骨折了。

　　说实话，秦玉初当时的第一个反应只有害怕。江家的小将军因为自己受伤了，这件事若是传出去等能为她惹来一身的麻烦。

　　倒不是说江渊蛮横，只是当时在邕州，江家可以说是那里的霸王，手握重军，无人能管。而江渊在那时就已经入了军营得了军职，虽然无论名声还是威望都很好，但是他因为自己伤了胳膊，纵使他不追究这件事，旁人也不会善罢甘休的。比如家里的那位继母，她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更何况，这件事情她本就理亏。树是她自己想爬的，上去之后也是她自己没有及时注意才造成此番局面，她还比江垆雪大了三岁，理应看护她一些，整件事没有她推脱的理由和借口。那时她根本不敢看江渊。江渊当时也没有说太多话，只是嘱咐她俩要小心一些，然后给她俩还买了许多果脯点心，接着就派人送她回家了。

　　从始到终，江渊不曾责怪过她一句话，言语之中俱是劝慰。当时他的声音还很嘶哑，可那却是她听过的最温柔的声音。接着没两天，她就又被邀请去和江垆雪一起玩了。

　　之后，有人问起江渊的伤势，他也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不小心，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秦娘？”江垆雪看着神思的秦玉初，摇了摇她的手臂，“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秦玉初看着江垆雪惨白胜雪的脸色，微笑着摇了摇头。世事无常，命运难测，她与他们熟识之后，也曾一起畅想过未来。谁曾想到，未来会变成这样？良将失踪，生死难料；贵女家道中落，身体受损。而她，如此结局。这便是他们的命吗？

　　那年上元节放灯许愿时，秦玉初曾问过，你们有什么心愿。

　　江渊听了她的询问，只说了四个字：保家卫国。他希望邕州的百姓可以不受战事侵扰，不受敌军掳掠，安居乐业，朴素度日。希望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希望他的家人和朋友可以身体康健，顺心顺意。之后的人生里，他也确实在不断地向着当初的期许而努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爱护妹妹，守护百姓。

　　江垆雪那时还很幼稚，她一开始说自己想当个游侠，畅游天下，看遍延朝的大好河山，万里风光；之后又说，自己想当个女将军，上阵杀敌，保卫百姓。总之，她有着无数的想法，虽然不知道去实现哪一个，但是这种茫然是快乐的茫然。

　　这时情绪与自己的茫然是截然不同的。当时的秦玉初为家所困，继母一心找她麻烦，父亲不管事，祖父母也不喜欢她；近乎没有家人支撑的她只觉着前路茫茫，毫无方向。女子一生由人做主，她的人生就像是漫漫长夜，看不到未来。

　　俩人反问她时，她沉默了良久，最后说了一声不知道。

　　两人听了先是一愣，接着江垆雪拍了拍秦玉初的后背，十分豪气地说道：“一时想不出来也没什么。如果你不知道许什么愿望，我可以先把我的愿望分给你一个。”说着，江垆雪就跑去买河灯，真准备将她的愿望送一个给自己。

　　江渊见此也没有多说什么，他从不打击他的妹妹，只是静静地看了她许久。秦玉初看着江渊的目光，笑道：“你该不会也准备学垆雪那样，把愿望分给我吧。你可只有一个愿望，难不成分我一半？分给我“保家”还是“卫国”？”

　　江渊摇了摇头，“你向来比她有主意，怎么今日如此丧气？”

　　秦玉初想了想，回答道：“大概是感慨前路漫漫？”她沉默了一下，“年节后，我就要回京中了。在这里因为有你们俩，我才能如此，若是回去，我也不知自己能撑多久。我还能有什么愿望呢？反正每回去寺庙里烧香捐那么多的香火钱却连个上等签都不曾中过。上天从来都听不到我都声音，我许什么都不管用吧。”

　　江渊看着她失落的面孔，沉思了一下，道：“我能听到你的声音，所以，你有什么心愿？我来帮你实现。”

　　秦玉初看着他万分认真的眼神，上前走了几步停在江渊跟前，她挑了挑眉，“什么都行？”

　　江渊笑着点了点头，“对。”

　　“那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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