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将门女

　　云中王看着那盆西府海棠，和那一众花比起来确实不算起眼，只是这众花之中香味寥寥的却没有几个。他那日救了江垆雪后，终于还是觉得为人行事要顺着心意，纵使时光苦短，那他希望她的余生都是甘甜。

　　所以，他不再刻意回避江垆雪的消息，也是那日，他又请了太医来询问江垆雪的病情，他才知道如今连花的香味对江垆雪而言都成了一种负担。

　　“王爷？”知礼看着呆立在海棠前的自家殿下，小声地叫了一下。

　　云中王这才回过神来，他看着知礼好奇的眼神，笑道：“没有香味的花才更别致，不是吗？”

　　知礼听到这个回答撇了撇嘴，原来就是这样啊，“别致的花有许多呢，王爷还真是不懂女子的心声，送了半天就送了个花不显，味不明的。”他看着自家殿下略带不善的眼神，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赶紧补充了一句，“不过，想来殿下送什么，江小姐都会喜欢的。”

　　云中王闻言勾起唇角，仿佛很不经意地接了一句“是吗？”

　　知礼赶紧点点头，“那是自然。”

　　云中王看着自己画好的花，花色秾淡有致，想着马上就要到东风节了，“也不知她画得怎么样了？”

　　此时，江垆雪已经初步画完了手里的花样，她双手托着下巴愁眉苦脸地看着花架上的海棠，再对比一下自己所画的花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花也忒难画了。”

　　江垆雪不擅长书画，这不是一句谦词，这可是真的不擅长。

　　她自小在邕州长大，那些在京都贵女中流行的琴棋书画在邕州根本没有多少人当成一回事儿，能骑马会射箭才是要紧的。

　　要说起来，江垆雪能博览群书，还真是多亏她的外祖父。她的外祖父曾经在邕州呆过一段时间，那时她年纪还不大，早早就被送去听外祖的教导。她的外祖父可是太傅，教她简直易如反掌，再加上她在此事上颇有天份，所以读书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也不是什么苦事，反而还有几分趣味。之后外祖回了京也经常给她写信，考教她的功课，哥哥也唯独在此事上不容她偷懒耍滑。

　　可其他的东西却并非如此，比如什么琴、棋、画、女红之类的，江垆雪也曾学过一两手，可后来没有人监督她，她早就将这些东西抛之脑后了。练琴磨手，画画无聊，这些用来消遣的东西她实在是不感兴趣，她稍微向哥哥撒撒娇，哥哥就不再逼她学了，反正这些东西她哥哥都会，她不会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如今看着这让人几乎分辨不出来花样图，江垆雪觉得旁人说这玩意是什么都行，早知道当初就该学一些了。江垆雪时不时地薅几把头发，她真是要愁死了。画成这样拿出去？她只要一想到这玩意如果再糊到风筝上放上天，那场面，啧啧，在一众花红柳绿、形态各具其美的风筝中出现这么一乌漆嘛糟的玩意儿，真是要丢尽脸了。

　　江垆雪一开始画出来的，还不至于丑得那么夸张，准确来说是勾出来的边还能让人看出来是朵花。最起码，这花瓣的形状还是可以看出来的。可越画得多越难看，加上枝蔓和叶子后，这玩意儿旁人就看不出来画的是什么了，上了色后更是灾难。如同胭脂一般的粉红色配上绿色，她自己都觉得怎么看怎么别扭。

　　身旁的潭烟见江垆雪如此为难，安慰道：“小姐，其实也并非所有人都擅长书画之道的。小姐其实不必如此忧心，这东风节其实就是图个气氛。”潭烟看着自家小姐依然双目无神地盯着纸上的海棠，她宽慰着：“小姐，听说云中王殿下画画极好，到时候”

　　“到时候，我们两个画的东西贴在同一个风筝上，”江垆雪猛然抬头看着潭烟，“你想想，在他的图样的对比之下，那我画的岂不是更不能看了？”

　　潭烟要说的话一下子就被噎了回来，小姐言之有理啊。小姐虽然画得不好，但若是放在一众水平如此的画作中，倒也看得下去。比如，她家小姐已经画废了七八张纸了，自己越看越适应，可以毫不过分地说，真是无话可说；可这若与云中王的花样放在一起，想想到时候的那番场景，潭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可怎么办啊。

　　江垆雪从自己画出的那几幅画里挑出来画的最好的一副，稍稍动笔润色一番，她希望能让花瓣的秾淡和层次更分明一些。虽然自知画技略有拙劣，但是她的要求和审美却不差劲。左改改、右改改，收笔后江垆雪双手拿起画纸打量一番，她深吸一口气，好了，这幅画是彻底不能用了。

　　江垆雪泄气地坐在石凳上，审视着自己接连画出的海棠，想了半天，她打定了主意。

　　江垆雪的这些画里，唯一可取的地方就是最初的描边还算过得去。如果不给这花画上枝蔓和绿叶，这单单一朵海棠的图样还是能看的。她重新拿起笔，抛去所有不擅长的东西，单单勾画了一朵小小的海棠花。花样画得很小，只占用了整张纸的一小部分，但是样子看起来却还不错；虽然留白过多，但是也胜过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画作。

　　江垆雪放下笔后看了半天，想了想还是决定放过自己。这琴棋书画都非一日之功，“就这样吧。”潭烟看着自家小姐的反应，将最后的画作细心地收拢起来。

　　秋月看着江垆雪烦恼的模样，眼睛转了转，突然开口道：“小姐，之前云中王殿下在涂山救了您，我们要不要再送一份谢礼。”

　　听弦听音，江垆雪立刻明白了秋月的意思。她看了看秋月，右手托着腮，左手放在桌子上，手指无意识地点着桌面，“之前是已经送过谢礼了，对吧？”

　　秋月回答道：“是的，之前三夫人代江府登门道谢，您准备的谢礼也送过去了。”秋月自然明白江垆雪的顾虑，如今距离那件事也有一定的时间了，如此想来用这个借口确实有些不大好。

　　秋月双手相叠放在身前，她想了想道：“小姐，前几天云中王殿下送来了海棠，您看要选什么作为回礼吗？”

　　这不是云中王第一次送东西过来，从两人有婚约起，云中王就派人送过江垆雪许多东西。小到有趣的摆件，大到名贵的药材和大夫，他送给过她许多东西。可是江垆雪的回礼却并不多，虽然也有，但与他的热情和真挚相比，江垆雪却显得冷淡得多。只能说，她是一位不失礼数的未婚妻，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云中王送几件，江垆雪回礼上一两件。她早些年并没有把这桩婚约放在心上，虽然不能解除，但这桩婚事对她而言没有半点欢喜。这不是她选的夫君，也不是她喜欢的人，甚至这也不是长辈为她悉心挑选的夫君，这只是外祖父为了当时还是五皇子的云中王选的生路，留的退路。

　　她的外祖袁太傅一开始也是有过考虑的，只是当时情况紧急，容不得人想太多。无奈之下，袁太傅无法放任自己教了这么多年的学生因为一桩冤案而流放。北幽苦寒，流放到那里的人基本上没有活下来的。他不能让五皇子就那样去了，若是枉死在路上，他心中难安。他早先不是没有向皇上求过情，可是效果甚微。

　　陛下早年受太傅教导，深知太傅为人，他自然不会因此而责难太傅，但这怒火却又尽数冲向了五皇子。当时情势紧迫，袁太傅最终选择用江垆雪的婚事做了筏子在陛下面前求情。陛下只能网开一面，将云中王困于府中。之后等陛下彻底去了怒气，经过数月的调查，终于真相大白，各方安好，情分恢复如初，可这桩在陛下面前提过的婚事也就此定了下来。虽然此事引来各方不满，陛下也没有下旨，但事已至此再无转圜的可能。

　　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情，江垆雪这才发现，自己好像还真没有用心送过云中王什么东西。

　　看着又发呆的江垆雪，秋月轻轻唤了一声：“小姐？”

　　江垆雪道：“还是算了吧，以后再说。”看着云中王这么长时间的种种做法，她心中的不满早已消失。可是若说其他，江垆雪暂时还没什么想法。只是云中王送的礼物各个用心，她如今也不好意思再像以前那般糊弄了。既然如此，礼物一事还是单纯一些的好。送礼一事还是放到以后再说吧。

　　秋月听了江垆雪的回答便不再多言，也是，若是借着回礼一事将风筝图样的事情告知殿下，未免显得自家小姐画技太过拙劣，而且这面子上也过不去。可若是不说，到时在东风节上。秋月摇了摇头，算了算了，不想了，大不了少个好彩头，总不能让自家小姐失了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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