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神仙种地的日子

　　第二天，宋榴儿起了个大早，收拾好简单的东西蹑手蹑脚地往院门走去。
　　她才不要带这么多人一起呢。

　　刚走到院子里，就意外地看见了整装待发的惊蛰。二人对视一眼，她不免有些尴尬地打了个招呼：“你也起这么早啊，去哪里？”

　　“公子让我去京都查查魔物的来历。”
　　苏轶在京都的时候就出现了魔气入体的症状，说明京都极有可能藏着至少一只行凶的魔物。若不扫除，恐成隐患。

　　“京都很远啊。”宋榴儿道，“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说不定。”惊蛰看了看她一副要偷溜的样子，突然扬声道，“公子，惊蛰先行一步。咦？宋姑娘，你这就走了吗？”

　　“别出声别！”宋榴儿只想捂住他的嘴，却慢了一步。双雾听到动静一阵风似的冲了出来。
　　“好哇你！居然背着我偷跑！微似！苏轶！快来啊——”

　　宋榴儿欲哭无泪：“你们放过我吧……”
　　到最后还是只能一行五人同去重云村送信。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其实她大可以请别人帮忙送，不过她这次去重云村还有点私事想办，所以只好自己亲自走一趟。

　　小满缩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委屈地看着他们：“又不带我玩。”
　　“诶，你好好修炼，什么时候学会化人了，就可以和大家一起出门了。”
　　重云村不比仙园，百姓虽然知道世上有妖魔鬼怪，但亲眼撞见了还是会惧怕排斥。

　　小满只能无可奈何地垂下头，转身拖着小鱼竿走进阵图里，钓鱼消遣去了。

　　重云村就坐落在荒山脚下，三面环山，只在南边有一条路通向玉溪镇，可说是十分的闭塞偏僻。
　　宋榴儿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再往前一点就到王墨家了。”她停下来道。
　　重云村一共不到五十户人家，这两年又陆陆续续迁走了一些，剩下的不知有没有三十户了。
　　宋家在她离开前也一直有迁出的想法，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付诸行动。

　　正值夏季，农忙时节已经过去了，两边田地里站着孤零零的稻草人，沿路的溪流里有妇人姑娘挥着棒槌洗衣服，捣衣声阵阵回响。
　　宋榴儿几人中，多半衣着精致，一看就不是这村野里出来的人。只有双雾，穿着朴素的粗布衣裳，看起来比她这正儿八经的乡里姑娘还乡里。

　　“你再晒黑点，就能完美融入重云村了。”
　　“不可能，哪有我这么好看的村民。”双雾撇了撇嘴，不敢苟同。

　　苏轶对这没见过的乡野景象是最好奇的，一路上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新奇有趣。

　　王墨家除了父母，还有一个小几岁的弟弟，家里省吃俭用供他去镇上念书，因此过得极为拮据。
　　他们对从小干活养家的大儿子，其实是心存愧疚的，后来王墨冒险上山失踪，更是狠狠戳了夫妻俩的心窝子，转眼憔悴了许多。

　　来开门的是王婶，她长相普通却亲切，看见宋榴儿的时候，狠狠地愣住。
　　“……你……榴儿？榴儿！你这丫头，可算回来了！”
　　“你跑哪里去了！”她打了下宋榴儿的肩膀，下手有些重，心情激动实在难以自抑。

　　宋榴儿有些不好意思道：“王婶，让您担心了。”
　　“进来，进来说。”她热情地邀请，这时才看见宋榴儿背后还有四个人。
　　那四个人里，有容貌精致的，有面孔威武的，有白嫩的孩子，还有……还有个长相不错的百姓。

　　王婶不敢随意打量其他人，就是看见衣着朴素的双雾的时候眼睛亮了一下。
　　她觉得这小伙子不错，或许可以介绍给她娘家表姐的女儿！

　　“王婶，这些都是我的朋友，离开的这些日子，就是他们照顾我。”
　　“那就都进来，都进来！”
　　王婶只有两个儿子，所以从小就心疼这个女娃娃，若不是自己也过得窘迫，定是要当作亲女儿来养的。

　　宋榴儿站在屋子里。王家住的就是极其简单的一间屋子，左右隔出来，一边夫妇俩住，一边两个儿子一住，中间算作堂屋。
　　屋边连着一间小厨房，没有门窗，夏天不透气冬天还漏风。

　　王婶兜了一大把红薯条出来，有些拘谨地放进旧木桌上的盘子里。
　　“婶儿也没有什么好东西，你们……你们别嫌弃就是。”

　　宋榴儿清楚王家的情况，这一把红薯条，或许都是王家弟弟好多天的零嘴了。
　　她没有动薯条，而是拿出信，斟酌道：“婶儿，你知道我是不会对你撒谎的吧？”
　　王婶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

　　宋榴儿便将信一把塞进她手里，缓缓道：“我……我见到王墨哥哥了，他没死，还叫我把这封信交给你和王伯。”

　　“什么？”王婶诧异地瞪大了眼，随即摇了摇头皱眉道，“榴儿，你也知道你王墨哥哥是婶儿心头的痛，怎么能拿这种事开玩笑。下次再不许了！”

　　“婶儿，我说的是真的。”她不能说出荒山和瑶姬，便道，“就在远一点的西虹镇上。”
　　她拉了拉双雾：“这位是我的东家，他名下有家酒楼，那天我去西虹镇替酒楼进货，谁知就看见王墨哥哥了！”

　　王婶看看她，又看看双雾：“你……你说的是真的？……那……那……”
　　“是真的！婶儿要是不信，就看看信！”

　　王婶闻言猛地惊醒，抖着手撕了好几次才成功把信拆开，她不识字，却是认得儿子的笔迹的。
　　“是他，真的是墨儿的字！”她难以置信地捂住嘴，呜咽哭出声，“那他……那他怎么不回来……这个没良心的，我和他爹差点没随他去了！”

　　王婶将那纸薄薄的信紧紧地贴在心口，哭声越来越大，多日来不能与外人道的悲伤如洪水般倾泻而出，直震得在场几人沉默无声。

　　哭了整整一炷香的功夫，王婶才渐渐收声，末了看着一众小辈，反而不好意思地背过身去擦了擦眼睛。
　　“……让你们……看笑话了。”

　　“王婶，王墨哥哥既然没死，就一定会回来的。”宋榴儿安抚道。

　　王婶捏紧了信，又有些恼火：“这信我也看不懂，只能等他爹回来商量，这死小子！家都不回！”

　　宋榴儿又软言软语地劝了一会儿，还闭着眼睛胡乱帮王墨说好话，王婶这才渐渐不气了。
　　“对了，你怎么好端端地离家出走？外头对你这小姑娘来说可危险了！”

　　宋榴儿又拉双雾出来：“宋家我实在待不下去了，也算运气好，找到了一个不错的东家，现在也能养活自己了。”
　　“东家是开酒楼的，我在后厨帮忙，一月也能有几两银子的工钱！”

　　“几两银子！这么多啊！”王婶惊呼道，不由对双雾更加另眼相看，压低了声音道，“我瞧你这东家年纪轻轻的，可曾婚配啊？你觉得品性如何？”

　　“啊？”宋榴儿愣了。
　　王婶看她这个反应，忽然反应过来：“莫不是你对他……那婶儿肯定支持你的！就不介绍给我那娘家表姐的女儿了！”

　　“不不不，婶儿你误会了。”
　　“别害羞别害羞，婶儿是过来人，机会可得自己抓紧呐！”

　　宋榴儿尴尬死了，虽然声音不大，但她总觉得那几位耳力过人，说不定全听见了。
　　她忙拿出一些银子，塞进王婶手中：“婶儿，我以后可能不能常回家看你，这些银子你就拿着，不要挂念我。”

　　“婶儿怎么能要你的银子。”王婶推开银子，皱起眉。
　　“婶儿你看，我每月都有五两工钱可以拿，酒楼还包吃住，根本用不完的，你就收下吧。”

　　“哪有人嫌自己钱多的。”王婶嗔道，“傻丫头，就不知道给自己存些嫁妆吗，你也不小了，难不成还指望宋家？”

　　宋榴儿强硬地将银子塞进她兜里，正要说什么，余光突然瞥见窗外一道小小的人影跑过，不知躲在那里看多久了。
　　王婶一惊：“那不是宋喆吗？”

　　宋喆是宋家大伯的小儿子，也就是宋榴儿的堂弟，才八岁。

　　王婶忙拉住宋榴儿的手，焦急道：“你回来的事，宋家知道吗？”
　　她摇摇头。

　　“那你快走！宋喆怕是看到你手里的银子，回去通风报信了！万一让宋家那几个吸血的狗东西缠上，可就麻烦了。”

　　宋榴儿摇摇头：“婶儿，我回来一是为了给你送信，其次也是想来把我的户籍迁出去，这一面总是躲不开的。”
　　她上次走得匆忙，也没想太多，后来渐渐的才意识到无论如何自己的户籍还在宋家户头上。
　　拿不到户籍，她走出玉溪镇就成了黑户，一个关卡都出不去。

　　宋榴儿起身告辞，推开王家的门走出去。隔壁就是宋家的几间平房，门口是修得平整体面的院子，拿竹篱笆紧密地围着。

　　“爹娘！真的！我看见宋榴儿了！”
　　宋喆嘴里没大没小地叫着宋榴儿的名字，一边拉着爹娘往外走。

　　宋榴儿没想跑，只是从容地迈着步子走过，果然，大伯宋龙马上就叫住了她。
　　“站住——”
　　他走上前来，自觉威严地瞪着眼：“嗬？还真是你！死丫头，跑哪去了！”
　　大伯母包氏跟着便叫嚷起来：“你这油滑的鬼丫头，上哪鬼混去了？莫不是在外面摊上事了，才又跑回来吧！”
　　她警惕地盯着宋榴儿：“你可别想赖在我们头上啊！我们可不会帮你擦屁股！”

　　宋榴儿冷着脸，一言不发。
　　宋喆跺了跺脚，急道：“哎呀！不是的！不是！”
　　“爹娘！我看见宋榴儿有银子啊！银子！她说她每月工钱有五两呢！我还看见她给隔壁家那个人塞银子！她怎么把银子给别人啊，那不是咱家的银子吗！”

　　“什么！？五两？”宋龙当时便瞪大了眼，震惊地看着宋榴儿，“榴儿，你弟弟说的是真的吗？”
　　“五两银子啊……”包氏激动的险些晕过去，马上就变脸热情地道，“哎呀，咱家榴儿这是出息了呀，快快让大伯母瞧瞧。”

　　宋榴儿直接避开她的手，冷漠道：爷奶呢，我有事找他们。”
　　包氏满脑子都是银子，自然好话连连：“行，行，伯母这就去帮你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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