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得浮生半日闲

　　第二十四章 “能保护我们的人已经离去，但她们的英魂会永远跟我们在一起，”

　　上城区内最低级的小公寓并不大，除去特殊改造的防御系统外，分为两厅三卫四房，薄晋阳吴小明观小故，还有宋婆婆，再加上五个幸存者，一共是九个人，分住在四个房间里，蓉姐因为黑蛋行踪不明朗，心绪一直不太稳定，故而跟丈夫张军分到一间；吴小明因受伤比较严重，还有一些低烧的现象也分到了一间；剩下是观小故跟宋婆婆一间；薄晋阳一间，剩下三个幸存者一间。
　　片刻的喘息时间，每个人都很珍惜，早早回房休养生息。落在最后的是浅眠的薄晋阳跟年纪大了睡眠减少的宋婆婆。
　　“他睡了吗？”薄晋阳在吴小明房门口示意。
　　宋婆婆微微点头，轻声道：“应该是睡了。”说着又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
　　一墙之隔的房间内，仰躺在床上的吴小明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神情苍茫又无措。。

　　最后一盏灯熄灭，宋婆婆躺回床上，床边打着地铺的是呼吸平和的观小故。渐渐适应的黑暗，不知从何而来的光线里，宋婆婆躺了一会儿，轻轻地翻了身，叫道：“孩子。”
　　没有回应。
　　她又呢喃说道：“我知道明天会是一场硬仗，如果实在没有办法，你们就自己走吧，走的远远地，越远越好。晋阳这个孩子实心眼儿，长到现在都还像个小孩子似的，放他一个人我总是不放心，但是我也老了，也不能看顾他一辈子，如果能有一个人多看着他一些，还有小明……”
　　“我老婆子什么都不行，但这么多年来，看人就没有看错过。我知道你也是个有能力的好孩子，比我们家那俩小伙好得多，到如今没有法子了，只能腆着脸求你多看顾一二，那就算我老婆子死了，在九泉之下也会谢你的。”
　　她仍叨叨絮絮地说着家常的话，囊括二十年，一路分享了薄晋阳耿直且一贫如洗的前半生，从孩童时期语音障碍开始，到克服恐惧，负重训练，开发异能，年年岁岁，岁岁朝朝一直到昨天吃饭挑了香菜，却多吃了两口葱花。
　　面前的观小故始终没有给予回应，绵长的呼吸从始至终都没变过。

　　地下避难所。
　　隐秘晦涩的气息像是一柄利剑扼住了咽喉，空旷场中央所有人都低头沉默不语。能安全逃离到这里的幸存者不足基地的五分之一这件事情，足够让他们感到恐慌。
　　人群的最外围是外勤部重组一小队成员，小队队长是最年长的程楚，十七岁，土系异能者，父母是因公殉职的猎晶人，在I-幸存者基地中吃着百家饭长大的孩子，居住地曾是中城区a-390号。
　　外勤部副队长赵劲松殉职前分出两小队，其中二小队是外勤部经年留守的老骨干，一小队则是新生代未成年的五十名成员。在尸潮里掩护撤退时，二小队全体人员逐一倒下，一小队也仅剩三十七名成员。
　　如今，三十七名成员以程楚为首，握着冰刃，穿着染血的盔甲，远远地坐在避难所的最外围，防守住最后的一道门。
　　不远处，苏秋远穿梭在人群中，将储存在此处的食物和水源分发到每个人手中，还有一根长矛。
　　“我们不是第一次踏进这个地方，但我们永远没有办法保证是不是最后一次踏进这个地方。”苏秋远并不是一个适合做演讲的人，她看起来是那么弱不禁风，任何从她口中说出的愤慨激昂，在听者耳中都要打个对折。
　　她对上不如冯繁之能蛊惑人心，对下不能像观听云一样稳定后方，在末世之初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只能埋藏在人群里，靠着菟丝子一样的容貌勉强跟前二者并列而谈。那时的规则不如现在分明，强弱定律需要刻进生存法则里，每个人都不可避免的需要攀登权利的巅峰，或者去依赖权利的巅峰。
　　“能保护我们的人已经离去，但她们的英魂会永远跟我们在一起，”那些灰暗的岁月，每双看向她的眼神里都带着隐晦轻视，不尊敬。“我们需要做的仅仅是追随她们的脚步，拿起手中的长矛，哪怕只是杀死一个丧尸，来着一场就值得了。”
　　身侧，同龄的年长者上前轻拍着她的肩膀，她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早已泪流满面，再没有一个能拯救他们的人像天神一样降临。
　　伤人的真相她说不出口。仅靠着这里的人们，避难所被沦陷也是迟早的事情，既如此，真相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我到现在才发现，相比于失去，死亡并不是什么值得畏惧的事情。”
　　沉默的人群终于松动，还有家人的互相牢牢拥抱住彼此，没有家人的则低声啜泣着。
　　程楚在最前线，站岗的身姿无比端直，忽而，一双小手轻轻地拉住了他。
　　“哥哥，喝口水吧。”一瓶未开封的水瓶被高举到他面前，年幼的孩子不知何时脱离了幸存者人群，黑亮的眼珠子分明。“给，我妈妈说过，要学会跟大家一起分享。”
　　程楚蹲下身，跟年幼的小男孩平齐：“哥哥不渴，你自己喝吧。你怎么一个人，你的家人呢？”
　　小男孩一瞬间落寞了下来，他问道：“不知道，我找不到，哥哥你能帮我问一问他们在哪里吗？”
　　程楚瞬间哑了声音，半晌拍拍他的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又勉强扯出一丝笑意。“现在是游戏时间，大家都在躲猫猫呢，你乖乖的，等时间到了哥哥就带你去见爸爸妈妈好不好？”
　　小男孩没能听懂话里的悲戚，只听到能再见面眼睛便酝出笑意来，重重地点头答应：“我叫黑蛋！我们拉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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