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想扒我马甲

　　其实在接连遇到两个看上去很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的人之后，小唯也觉得自己的记忆好像是有一点奇怪的。

　　她不明白自己对太宰治的没来由的信赖感是从何而来，不过她总归还是很倾向于顺从这个男人的，不然的话她也没可能随随便便地应允一个才第一次见面的男人送自己回家。

　　或许跟那段遗失了的记忆有关——只是即使是这样，小唯依然并没有很想去找回那段记忆。

　　随着小姑娘一路走着，看着周围的街景，太宰治对眼下的状况也多少有了些考量——看上去像是明治或者大正的样子，街上还满是和洋折衷的氛围。

　　错落的楼房屋舍和时而经过的老式汽车让这座城市已经露出了繁华的模样，虽然与记忆当中大相径庭，可未怎么改变的街道格局与路过的挂着Lupin招牌的酒吧都在告诉他，这里是东京，是他并不陌生的城市。

　　但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就像这个小姑娘似的。

　　记忆里的她脸上的神情多少有些空洞，总是茫然却格外乖顺地听从着他的全部指示，然后一丝不苟地完成每一个任务。

　　起先太宰治对她还是颇感兴趣的，因为他觉得自己有点看不穿她的想法——后来他才恍然意识到，这孩子或许根本就没有自己的想法。

　　她会在他说该开心的时候表现出开心的模样，但太宰治知道那并不是她的喜悦。比起一个人类，那时的她像是个精致的人偶。

　　——而现在她活过来了。

　　漂亮的脸上也多了许多鲜活的色彩，即使是一般无二的唇角的弧度，可她此刻的笑容看上去却格外灿烂，像是能将人融化掉一般。

　　是为什么呢？

　　“小唯口中的大人是什么样的人呢？”太宰治侧头看着身侧的小姑娘。

　　“大人吗？”小唯眼底的光辉霎时愈发明亮了，唇边带着的笑意像是带着骄傲的炫耀一般。

　　“是很厉害的人，很多人都会惧怕他。听童磨说，大人生气的样子很吓人，但他从来没有对我发过火——”

　　说到这儿，小姑娘稍微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更明艳了些：“至少在我看来，大人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好人。”

　　——这大约就是让小姑娘变得鲜活的缘由了吧。

　　看着小姑娘眼里灼灼的光辉，太宰治忍不住这样想着，心里却没来由地泛起了一阵莫名的情绪。

　　她似乎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成长了呢。

　　推开厚重的实木房门的时候，小姑娘的眼里闪烁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而这样的期待在门完全打开的瞬间化成了句满是雀跃却又像是在撒娇一样的呼唤。

　　“大人！”

　　顺着少女的视线，太宰治也看清了那个站在玄关的男人。

　　那毫无疑问的是个很危险的家伙，在看到那双红色眼间的幽黑竖瞳的瞬间太宰治就明白了这一点。

　　只是即使是那样一双眼睛，当视线落在小姑娘的身上时也不经意间透出了一点柔软的感觉，像是在看什么称心的宝物。

　　“大人是要出门吗？”一面换着鞋子，小姑娘十分自然地这样问道。

　　“不是。”垂手站在玄关与室内的隔断边上，男人沉着声音回答。

　　“诶？”小姑娘手里的动作稍微顿了一下，侧回头，目光却更明亮了似的。

　　“那么大人是特意在门口等我回来吗？”

　　带着点狡黠与娇嗔，小姑娘这样说着。

　　男人沉默了半晌，眼见小姑娘的视线并没有挪开的意思，在这放着光似的目光的注视下，男人的视线终于变得有点飘忽。

　　“不是。”他又说。

　　虽然声音还是维持着之前的低沉，可太宰治似乎从里面听出了一点没能藏好的局促。

　　“这样啊……”小姑娘拖长了音调，悠悠转回头，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啊”地小声惊呼了句。

　　“对啦，我都忘记有客人了呢……”说话间，小唯回身在一旁的鞋柜里取出了客用的鞋子——虽然在一般人家，即使换了洋式的装潢，也多半还会保留在室内素足的传统，可无惨却以怕着凉为理由并不允许小唯在房间里赤足走动，是而家里也备了备用的拖鞋。

　　当然，因为这些东西都是准备给小唯准备下的，如果使用者换成太宰治的话，那么画面就多少有些滑稽了。

　　看着太宰将鞋子换成了印花的粉红色拖鞋时，尽管觉得有些不太礼貌，可小唯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太宰本人对这种事情倒是并没有很在意。比起拖鞋这样的小事，他倒是对那个在一旁渐渐有些低气压的男人更感兴趣一点。

　　“是很可爱的鞋子呢，与准备下的人一样可爱。”请眯着眼睛，太宰治这样说着：“那么就多些小唯啦。”

　　话一说出口，不远处站着的男人的面色顿时愈发阴沉了些，一对漂亮的眉毛几乎拧成了一团。

　　“这是谁？”他问。

　　“是路上碰到的人。”小唯却像是丝毫没觉察男人的不悦一样，继续用寻常的语气说着：“太宰先生帮我找回了很重要的东西，又说可以送我回家。”

　　这样的说法显然并没能让那个男人对太宰治的态度有一丁点的好转。

　　男人的视线在太宰的身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已经凑到自己身前的少女身上：“不要随便理会那些陌生人。”

　　“我知道的。”小唯依旧灿然地笑着：“但太宰先生好像认得我。虽然我对他并没有什么印象——”

　　“所以我在想，也许大人会认得太宰先生也说不定呢。因为我一直是在大人身边的不是吗。”

　　男人脸上的阴云却是更浓了些，这样的反应连小唯都多少有点始料未及。

　　不过此刻的他却并不是在为太宰治的出现而感到愠怒——事实上，他的心情比单纯的愠怒要复杂很多。

　　他不认识太宰治，当然，这种事情也根本不重要。

　　重点是他并不知道那个小姑娘与这个笑得很让人讨厌的家伙是不是真的有什么过往——尽管小唯那孩子始终擅自认定了自己是从小到大都在他身边的，可鬼舞辻无惨却很清楚，这孩子的过去他并没有参与过。

　　他不知道小唯失去的那段记忆里到底藏着什么，也并没有兴趣知道那些，既然小姑娘已经不记得了，而那些过往又没有关于他的片段，那不如索性就当成那一切根本就没发生过就好了，左右这也不会影响他与小姑娘未来的时光。

　　然而太宰治却十分不合时宜地出现了——那副狡黠的表情，像是踌躇满志地想要揭穿他的谎言一样。

　　鬼舞辻无惨并不认为自己对小唯说过什么谎言，尽管他也没有去告诉那孩子关于过往的真相，但这一切都只是那孩子一厢情愿地自己误会的，他只是并不讨厌眼下这样的状态而已。

　　可没有过去的现在就像是在沙上建成的塔一样，就算再怎么恢宏，却也经不住一丁点风或者潮水的冲蚀，而这个突然闯到这里的男人就好像是骤然涌上岸的潮水，让他难得可以享受的平和日常霎时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这样的威胁让鬼舞辻无惨甚至在某一个瞬间对那个男人产生了杀意。

　　而偏在这个时候，无惨忽然觉得自己的衣袖被人轻轻扯了扯，低头看去，他正对上了小唯天真而纯粹的目光。

　　“我果然还是等不到下个月的七夕了。”小姑娘忽闪着眼睛，眸光间闪烁着似带着点羞怯的笑意：“看到这个的时候我就在想无论如何都要把它送给大人，最近这段时日大人似乎总是很忙，如果我能让大人稍稍开心一点就好啦！”

　　“而且我也希望……大人能把我送的礼物带在身边的。”

　　看着那枚云纹的胸针，鬼舞辻无惨怔了好一会儿——事实上他对这样的小物件并没有什么兴趣，也不需要像那些无知的人类一样用这种无聊的东西来彰显自己的地位或者品味。

　　但这是那个小姑娘精心挑选的，至少她的这份用心于他而言就足够受用了。

　　于是无惨理所当然地无视了某个被晾在一旁的姑且算是把他家小姑娘送回家的身上还湿漉漉的家伙——就算他真知道关于小姑娘的过往又能怎么样呢？

　　总之也改变不了眼下小姑娘是他的这样一个事实。

　　无惨这样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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