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想扒我马甲

　　离开御门院家的宅子的时候，时间几乎已经到了午夜，祭典虽然还在延续着，但欢闹的人群实际已经散去了大半。

　　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也随着祭典的氛围冷落了下来，并肩走在街头，鬼舞辻无惨甚至没有去牵小唯的手，于是小唯便也只是默不作声地跟在无惨的身边。

　　小唯始终垂着头，视线只落在足尖寸前的地方，一张面孔模糊在了灯光映衬下的阴影当中，看上去像是被心事蒙上了一层灰尘一般。

　　这样沉闷的气氛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直到迎面路过的一个似是醉酒的家伙一个不注意，正撞上了小唯的肩膀。

　　身材瘦小的小唯被撞得后退了半步，这才终于从思绪当中回过神来，而无惨则是紧皱着眉头，用几乎能滴出水来的阴沉视线瞪了那个毫无自觉的肇事者一眼。

　　那青年打了个酒嗝，眯着眼睛睨了小唯一下，也没有道歉的意思，直想向前继续走。

　　而他很快便被鬼舞辻无惨抬手拎着衣领按在了原地。

　　“这样走路可不行啊。”轻描淡写的，无惨自喉间挤出了这样的话。

　　被拎着的青年脸上登时有些恼怒，想要发作，却因为喝得太醉，方才开口，想说的话便又被酒嗝顶了回去。

　　“大人……”

　　无惨身上无意间散发出的冰寒气场惹得连小唯都有些害怕，或者说正因为小唯对无惨格外熟悉，所以在男人身上的气场发生变化的时候，她才会产生不好的预感。

　　“您在生气吗？”她仰着头，怯怯地问了句。

　　无惨并没有回答。

　　“是我走路没有注意，这位先生……”

　　“你想做什么！”终于调整好了气息的醉鬼也不顾小唯在说的话，直张牙舞爪地朝抓着自己的鬼舞辻无惨吼道。

　　鬼舞辻无惨冷笑了一声。

　　“真是不凑巧，我现下心情实在不太好。”沉着声音，无惨的语调里似乎透着种有些渗人的血腥气息，一双眼睛的颜色似也浓了许多：“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只能怪你咎由自取。”

　　事情似乎在向无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一旁的小唯心底里的不安也愈发强烈，于是她终于乍着胆子伸出手，抓住了无惨的手臂。

　　“大人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小声的，小姑娘的语调里带了央求：“能跟大人一起来祭典我是很开心的，我也希望大人能开心……”

　　无惨的动作稍稍顿了一下，他侧过视线，罕见地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小姑娘。

　　良久，他松开了抓着那个犹自在张牙舞爪的青年的手，推搡着将他丢到了一边，似是在回应小姑娘所说的话一样——只是这一次，他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因为小姑娘的表现而有一丁点的放晴，依然阴沉得仿佛随时会下起豪雨一般。

　　被推开的青年忽的安静了下来，更准确地说，那一瞬间，他的整个身体像是被石化了一样的变得僵硬，低垂着头，让人看不见表情。

　　这样的表现多少有些奇怪，如果嗅觉足够灵敏的话，或许还能在空气当中捕捉到一点让人心惊的血腥味——

　　而鬼舞辻无惨对于这样的事情再没有丝毫反应，他只是伸出手，搭在了小唯的肩头，半揽着她往围观的人群外走去。

　　眼看这边短暂的骚乱已然告一段落，方才聚集起的围观的人也准备四散开，回到各自的路上，没人阻拦鬼舞辻无惨的脚步，也没有人去关注那个行为反常的青年。

　　——直到街头忽然响起了一声凄厉的哀嚎。

　　像是凶性大发的野兽一样，那几乎已经无法被称为是人类的声音了。

　　小唯抬眼看了看身边那个面色依然阴沉的男人，而男人却只是用那双透着冰冷的梅红色眼睛直视着前面的道路。

　　两人都没有对背后突起的混乱做出任何反应，但那个瞬间，小唯觉得身后发生一切的始作俑者此刻就站在自己的身边。

　　身后的嘈杂声愈发大了，中间夹杂了许多无助的哭号，而这一切在一阵混乱而急促的脚步声之后便忽的戛然而止——不过在短暂的安静之后，那样的嘈杂便被推到了另外一个高度。

　　而透过那片混乱，即使是小唯，也轻而易举地分辨出了一个有些奇特的脚步声。时远时近的，却始终以微妙的节奏与她和无惨的步调保持着统一。

　　鬼舞辻无惨显然也察觉了身后这个似乎是在盯梢的家伙，但他并没有提及这样的事情，似乎也没有对这家伙的行为做出任何反应。他依然若无其事地带着小唯向前走着，只是若仔细观察的话，便会发现，随着他向前行进，周遭来往的行人也渐渐地少了很多，于是背后的足音便顿时显得更加突兀了。

　　盯梢的人大抵也感觉到了自己已然暴露的事实，但这并没能阻止他向前的脚步，甚至他的步伐听上去反而愈发坚定了。

　　“真是惹人厌烦的家伙。”无惨终于停下了脚步。

　　此刻周围的街道上已经再没了其他人的身影，回过头，那个身披着两种花纹的布料拼凑出来的羽织的年轻人便出现在了他的视线范围内。

　　“你想做什么？该不会是在妄想自己可以杀死我吧。”鬼舞辻无惨看了看年轻人腰间悬着的佩刀——那毫无疑问的是把日轮刀。

　　年轻人的手早就放在了刀柄上，只是他那双墨蓝色的眼睛却始终在看着鬼舞辻无惨身边的小唯。

　　无惨也不动声色地将视线往身侧的小姑娘身上挪了一下。

　　“若川……”有些不确定的，黑发的年轻人念出了这个名字，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总之在短暂的停顿之后，他终于抬手抽出了肋下的佩刀：“你不要怕，这次换我来救你了。”

　　这种有些莫名其妙的话让小唯反而往鬼舞辻无惨的背后缩了缩。

　　而那个年轻人在看到这样的动作时，原本毫无表情到几近木讷的脸上也浮起了一点疑惑，但他没有更多的停顿，而是反手用刀尖指向了无惨。

　　无惨脸上露出了轻蔑。

　　出现在他眼前的这家伙大抵是有些实力的，但在无惨眼中，他依然弱小得像是条可怜而不知天高地厚的虫子。

　　只是在无惨抬起自己的手之前，在那个年轻人挥刀冲上来之前，缩在无惨身后的小唯却忽的探出了半张面孔，似是完全没察觉眼下剑拔弩张的氛围一样，小声问了句：“……你是谁？”

　　年轻人的动作猛地顿住了，他转头看向小唯，眼中透出了无尽的不解与茫然：“我是……富冈义勇。”

　　小唯眨了眨眼睛，她也没想到这家伙会回答得这么直接，只是对面报出的这个名字却并不存在于她的记忆之中。

　　“你是不是认错了人？”小唯又往外挪了半步，轻歪着头，看着富冈义勇，又似是无意般地勾上了鬼舞辻无惨已经悄然伸长了指甲的手：“我并不认识你，大人也没有对我做过什么事情，所以‘救我’什么的……”

　　“是搞错了吧？”

　　“嗯？”义勇的表情顿时从茫然变成了困惑，他完全没办法理解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在他看来，就算没有穿着熟悉的队服，那个女孩子也跟记忆当中没有什么区别，况且他本就接到了这孩子曾在东京附近出没的消息，是而在看清她面容的瞬间，富冈义勇就已经认定了小唯的身份。

　　可义勇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个从最终选拔的山上便开始与他并肩作战的姑娘为什么这会儿会那么自然而然地牵着一个“鬼”的手。

　　“你在做什么？”富冈义勇皱着眉思索了半天，却依然找不到答案，于是他索性直白地问了句：“为什么要站在鬼的身边？”

　　“……鬼？”小唯的身形滞了一下，她抬头看了看无惨，又看了看一脸认真的富冈义勇。

　　她并不是没有听过关于“鬼”的传说，也不是没有察觉到鬼舞辻无惨与寻常人类的不同。也不仅只是无惨，还有童磨，还有鸣女，甚至还有最近的太宰治——他们的气息都与寻常人是不同的，但他们却也都在她看得到的地方如寻常人一样普通地说着话，普通地存在着。

　　这大概是第一次有人直白地告诉她，她身边站着的大人是“鬼”。

　　小唯轻抿了下嘴唇，却是反而将握着无惨的手收得更紧。

　　“所以有什么不对吗？”她歪着头，一脸不解地反问富冈义勇：“我出现在大人身边这样的事情……很奇怪吗？”

　　“可你是……”

　　富冈义勇想要解释，可他的话却很快被小唯打断了。

　　“我是唯。”

　　“是一直在受大人照顾的唯，所以我会出现在大人的身边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啊。”

　　说到此处的时候，小唯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于是她顺着视线望了回去，对上了一双带着复杂神色的梅红色眼睛。

　　小唯终于扬起了唇角，在面上绽开了个笑容：“至于鬼怪什么的……就算大人是鬼怪也没有关系啊，因为大人就是大人，才不会因为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改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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