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爱

　　时芊跟靳圆刚到火锅店。

　　靳圆点菜，她拿起摄像机寻找角度拍了几张。
　　然后坐在位置上修图。

　　她做这种事情十分熟稔，但一张图还没修好就接到了电话。
　　来自北城的陌生号码。
　　中间四个6，尾号四个8。

　　特殊又嚣张的一个号码。
　　除了沈羡，不作他想。

　　她刻意延长了时间才接。

　　对方那句“我不好”说得自然又流畅，时芊甚至从这短短的三个字里听出了几分委屈，她噙着笑，“哪儿不好？”
　　沈羡说：“加我。”
　　时芊：“没顾得上。”
　　“很忙？”沈羡问，“忙什么？”

　　“吃饭。”时芊白皙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桌面的大理石板，泛着几分凉意，她压低了声音，“不行吗？”
　　沈羡那边顿了两秒，“行，多吃点。”
　　他好像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语气，“不然抱着硌手。”

　　时芊没说话。

　　“吃完饭。”沈羡说：“记得加我。”
　　“你是在命令我吗？”时芊漫不经心地、带着几分危险地问。
　　沈羡：“不。”

　　他的声音放缓，像在刻意勾魂，“我在——”
　　“求你。”

　　-

　　挂断电话前，沈羡还温声叮嘱她好好吃饭，多吃一点。
　　语气像极了男朋友。

　　甚至比时芊大学时谈的那个男朋友还腻。
　　但这种腻不让人反感，反倒是让人提高警惕。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掉进了猎人的陷阱里。

　　“谁啊？”靳圆点完了菜问：“俞明洲？”
　　“不是。”时芊回答，但没具体说是谁，靳圆便收了这个话头。

　　菜刚上来，靳圆起身去外边接了个人回来。
　　大人还带了个小孩儿。

　　以前时芊跟她还打过照面，但没想到一年没见，孩子都三岁了。
　　对方叫白梨珂，靳圆常喊她小梨子，跟靳圆一块长大的，但出国呆了好几年，大抵就是去国外养孩子了吧。

　　听靳圆说，她小时候就是在白家寄养长大的，所以白梨珂跟她比亲姐妹还亲。
　　白梨珂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儿，长着一个浅浅的梨涡，笑起来眼睛像月牙，她穿着白色的针织衫，一进来就跟时芊打招呼，“嗨，念念宝贝你好。”
　　“你好。”时芊站起来把这边的位置让给带着小孩的她，“坐这边吧。”

　　白梨珂和她笑，“谢谢。”
　　小孩儿也跟她笑，“谢谢阿姨，阿姨你真漂亮。”

　　白梨珂把他抱到沙发椅上，刚好坐在时芊对面。
　　白梨珂教他，“要叫姐姐。”

　　小孩儿扁扁嘴，“阿姨比平常的姐姐也漂亮。”
　　白梨珂：“……”

　　时芊给他叉了块西瓜递到嘴边，“你真可爱。”
　　给靳圆庆祝生日，蛋糕是白梨珂买的，晚饭的帐是时芊结的。
　　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

　　白梨珂的儿子小名叫小西瓜，跟白梨珂姓。
　　时芊总觉得他有点面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最后将其归为可爱的小孩儿大概都挺像的。

　　几人站在路边，时芊开车送她们回去。
　　在路上白梨珂感叹，“好久没回来了，北城还是这么繁华。”

　　“这次还走么？”靳圆问她。
　　白梨珂点头：“走呢。”

　　小西瓜委屈道：“国外的饭一点都不好吃，我不想去。”
　　大家便逗他，一路欢声笑语。
　　时芊把她们送到白家楼下，然后驱车离开。

　　之前回来的时候有个小孩儿，车上就没安静过。
　　这会儿就剩了她一个人，倒是莫名多了几分寂寥。

　　她摁下车窗，夜风吹过她的头发。
　　随手摁开了车载音乐。

　　不知什么时候连上的手机蓝牙，打开一放就是那首《风雪》。
　　正好是红灯，时芊从一侧随意捞过手机，点了今天那条好友请求。
　　——同意。

　　她的微信里多了一个会话框。
　　但她没有主动说话，扫了眼便换了首歌听。

　　红灯结束，车子融于车流，手机也微震。
　　【神仙：夜宵吃完了？】

　　时芊只瞟了眼，没回。
　　她驱车一路回到时家，十点多，时家客厅的灯都暗了，鹿宜和时光年都不在楼下，她上楼回房间。
　　打开手机会话框，打了个嗯字，没发，又删掉。
　　然后就任由屏幕那样亮着，她也没有回。

　　他倒挺会刺人。时芊想。

　　【神仙：回家没？】

　　这倒是一句正常的问候。

　　【SQ：嗯。】

　　那边秒回：【今天过得还愉快么？】
　　【SQ：嗯。】
　　【神仙：自动回复？】
　　【SQ：不是。】

　　时芊开了窗，给她的绿植浇了水，然后坐在梳妆台前卸妆，给沈羡发了句：【我洗漱，不聊了。】
　　【神仙：好。】

　　时芊阖上屏幕。
　　忽然间很丧。

　　-

　　洗完澡出来已经十一点半。
　　她换了宽松的睡衣，正好会露出她锁骨处的牙印，带着几分支离破碎的美感。

　　手机上有好几条未读消息。
　　靳圆问她安全到家没，她报了平安。

　　剩下几条都是沈羡发来的。
　　【睡了？】
　　【这周有空么？】
　　【周六。】
　　【记得回我。】

　　时芊扫了眼，不想回。
　　她的头发还湿漉漉地垂在肩膀，风从窗口刮进来，泛着凉意。

　　她拿着手机戳开了游戏。
　　不高兴的时候就进游戏虐菜，反正她这会儿也睡不着。

　　说不上是认床还是单纯有心事，除了那天跟沈羡结束之后回到靳圆家睡了个好觉外，她又是许久没睡好觉。
　　一般入睡都要在两点以后，清晨又会很早醒来。

　　她跟靳圆玩的是微信区。
　　这会儿上了线，在线的好友不多，沈羡竟然算一个，但段位是白银。

　　她没管，玩这个游戏，除了跟靳圆会一起外，她从来不跟别人一起玩。
　　于是她点了单排进去，但还没点开始，沈羡便邀请她匹配。

　　时芊迟疑两秒，点了拒绝。
　　但她忽然又起了恶作剧的心思，她没有点开始，就倚在床边盯着屏幕等。

　　沈羡又一次邀请，她再次拒绝。
　　如此往复五次，她才点了同意。

　　即便如此，沈羡也没有在微信上找她。

　　时芊总有种感觉，沈羡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但他在纵容着。

　　这种感觉来得很莫名其妙，但令人愉悦。
　　所以她一次又一次拒绝。

　　进去之后两秒，沈羡那儿开了语音。
　　他没有问刚才的事，也闭口不提邀请了五次被拒绝，而是问：“你还不睡？”
　　时芊：“不困。”

　　她声音清清冷冷的，刻意端着。
　　但沈羡说：“那一起打游戏。你玩什么位置？”

　　“都可以。”时芊说：“我段位比你高。”
　　“哦~”沈羡拉长了声音，似在一语双关，“确实段位很高。”

　　自那天跟靳圆玩过游戏之后，时芊在深夜又上了几次分，所以她现在已经是星曜，而她的英雄池又扩展了刺客，可以随意补位。
　　不过玩个匹配，开心就好。

　　沈羡开了游戏。
　　她们都点的是组队语音，沈羡那边儿很安静，他不说话也没人吵。
　　时芊这边亦是。

　　沈羡拿了刺客澜，队里其他人也选好了位置，只差个辅助。
　　时芊选了大乔。

　　好似对沈羡来说玩游戏就是单纯的玩游戏，并没有其他因素考虑。
　　而他刚刚在微信上问过的没得到回答的问题也没有再讨论。

　　进入游戏之后，他就是专心致志在玩。
　　而时芊辅助着射手走在另一路。

　　沈羡送了一血、二血、三血，开局五分钟，战绩0-5。
　　时芊忍不住问：“你是不是第一次玩？”
　　“是。”沈羡回答：“昨天刚开始。”

　　“那你哪来的段位？”时芊问。
　　沈羡：“充钱，然后随便打了两把。”
　　时芊：“……”

　　怪不得皮肤那么好看，技术菜到一批。

　　因为时芊的段位高，匹配到的都不是刚接触这个游戏的新手，沈羡的水平在这局里肯定被吊打。
　　事实证明，他确实被打得发育不起来。
　　而因为他这个打野菜，上中下三路全崩，不到十分钟，他们家水晶已经危在旦夕。

　　队友忍不住骂人。
　　[澜你会不会？我用脚打都比你强。]
　　[这什么阴间打野？不会玩你抢什么打野位？]
　　[这就不是技术的问题了，这是意识问题。]
　　[会玩吗？小学生大半夜不用写作业的吗？]

　　甚至有个人开麦骂，“我日了，这打野是不是傻逼？你不带节奏也就算了，开局送三个人头，你他妈简直就是移动提款机。傻逼！”

　　时芊是开得组队语音，但是听全局的声音。
　　正好把这段话收进耳朵里，她在水晶放了个大，给水晶保住了最后的颜面，她一边戳着屏幕清兵线一边笑道：“他在骂你。”

　　那边声音很闷，“听到了。”
　　“你不骂回去？”时芊调侃道：“还是说你公众人物不能骂啊？”
　　沈羡：“不知道怎么骂。”

　　他游戏里的人物就站在时芊身侧，看着特迷茫。
　　时芊笑：“就用他的话骂回去呗。”
　　“你希望我骂回去？”沈羡好似在认真询问她的意见。

　　时芊：“……”

　　她只是单纯想看热闹，在拱火而已。

　　但沈羡果真开了麦，也没顾忌自己公众人物的身份，那道好听的声音响起，“孤儿射手更傻逼。”
　　他这人声音清冷，单是平常说话都像是不屑、像挑衅，但这会儿正儿八经骂人的时候好像又不像在骂人。

　　单纯像陈述事实。
　　更气人了。

　　时芊以为他只是开组队麦，结果刚刚那个开麦骂人的射手直接急了，“你他吗才孤儿，孤儿打野，不管三路，傻逼玩意儿。”
　　时芊：“……”

　　“你还真开麦骂啊。”时芊笑：“就不怕被人知道？”
　　那边顿了两秒才开口，“不是你让的吗？”
　　水晶被推倒，伴随着系统那句“defeat”的还有那道清冷又温柔的声音。

　　他说：“我以为你喜欢。”

　　言辞之间竟让时芊生了一种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博褒姒一笑的错觉。

　　但片刻之后，时芊说：“我只是觉着好玩。”
　　沈羡：“那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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