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流

　　王正吹着口哨开门，扑面而来一阵浓郁的香味。
　　“嗯！”王正深吸了一口气，“香！炖的莲藕排骨吗？”
　　张书臣坐在沙发上看书，闻声抬头：“今天怎么下班的这么早？”
　　“聚餐我没去，”王正换好鞋，走到沙发旁一屁股坐下，“哎哟，累死我了！”
　　新沙发弹性很好，震动感传到张书臣那边，把他摞在沙发上的两本书一同从沙发上抖了下去。
　　“啧，你这人……”张书臣把手中的书放下，弯腰去捡地上的，“毛毛躁躁的。”
　　“我高兴啊，”王正展开双臂，洋洋得意，“入住新家，爽！”
　　张书臣无奈：“都一个星期了还没缓过来吗？”
　　“我们打工的又没暑假，我还没好好享受在新家里待一整天的呢！”王正向后一仰，把后脑勺搁在沙发靠背顶边缘。
　　张书臣笑了一声，拉过身边一个抱枕冲王正砸过去：“那你明天慢慢享受去吧！”
　　王正挨了个结实，立马翻身过来和张书臣在沙发上按着打闹起来。
　　“够了啊！别别别……啧，别闹了！”张书臣钳住王正的手，“现在几点了？”
　　王正抬头看了一眼挂钟，把时间报出来。
　　“差不多了，煲了一个多小时，”张书臣抬手往他屁股上拍了一下，“起开！我去看看锅。”
　　王正听话地从他身上下来，张书臣起身前往厨房，王正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美滋滋的，也从沙发上起来，溜达到落地窗前，哼着调子欣赏窗外的风景。

　　王正和张书臣在今年年初开始进行了新家的布置，又在放置了近三个月后，终于在上周，彻底同房东道别，从租房离开了。
　　新家距离两人上班的地点要近一些，距离原本的小区其实也并不远，只隔了半个湿地公园罢了。这片是去年宣传的新楼盘，他们选了高层的复式结构，采光好一些，视野也开阔。
　　张书臣现在正是在暑假期间，不用去学校，天天都在家里查资料，而王正还要每天按时上下班，感觉这新家目前还只发掘出了“吃饭”“睡觉”的传统酒店功能。
　　一想到明天能在家舒舒服服睡个早上，王正简直高兴得都要笑出声。

　　张书臣的厨艺日益进步，已经到了王正可以稍微放肆一点去主动点菜的地步了。
　　今天炖足了时间的莲藕排骨汤醇香四溢，凉菜又爽口开胃，窗外又有昼向夜过渡时罕见的淡紫色天空来烘托气氛，一顿饭两人都吃得格外愉快。
　　饭后，王正一如既往负责善后工作，等他收拾好厨房出来，张书臣已经弄好了电视投屏，但是没有选择观看的影片，而是正在看手机。
　　王正取下袖套，悄悄走到沙发后面，俯身偷看张书臣手机上的内容：“张~老师！在看什么呢？”
　　张书臣被他的声音吓得一颤，随即松了一口气，把手机大大方方亮给他看：“吓我一跳……喏，佩佩发来的，说店里新入驻了一只布偶，明天开始正式‘接客’。”
　　张书臣去年某天晚上在湿地公园偶遇了两个曾经的学生，被告知她们现在在附近开了一家特色餐饮店，他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有次他出门散步路过她们的店，被她们叫住了，那时候才发现原来她们开的是一家猫咖……
　　猫咖的面积还比较可观，当时参与营业的一共有五只不同花色不同品种的乖巧猫咪，张书臣顺应了她们的邀请，进去点了杯饮品，坐了一会儿，感觉这里气氛很是不错，又想到王正那个已经被深埋的宠物愿望，张书臣便当机立断办了猫咖会员卡，往里面冲了三百块，两个女孩还以为张书臣是为了照顾她们的生意，顿时感激的不得了，不顾张书臣的解释，硬往卡上多给赠送了一百块。
　　张书臣拿着这张内有四百可消费金额的VIP卡，回去后大方潇洒地送给了王正，从此王正便成了“佩琪猫咪馆”的常客，当然，一般张书臣有空的话，也是会陪同他的。
　　王正看清张婉佩发来的布偶猫照片，顿时瞪大双眼，惊呼出声：“卧槽卧槽卧槽！这么漂亮吗？还是个蓝眼睛的小公主！张老师，你看她这个眼睛！我的天啊——”
　　张书臣揶揄道：“所以明天你还计划在家待一天吗？”
　　“肯定不了啊！”王正斩钉截铁地更换了原定计划，“上次□□显示卡里还剩不到一百块，明天去店里正好再充点！”
　　两人制定好了明天起床出门的时间，张书臣给张婉佩发了语音，告诉她明天他们就会去，收到了张婉佩的回复后，张书臣放下手机，问王正有没有想看的电影。王正一门心思都放在构想明天和布偶的相遇上，眼下对电影没什么兴趣，张书臣便放任他一个人兴奋，自己动手选了一部颇有年头的电影。

　　王正坐在一旁高兴了一阵，之后才回味过来，发觉张书臣是真的没再打算管他，而是全心沉浸在了电影里，顿时又有了种不太妙的感觉。
　　他挪挪屁股往张书臣身边靠，蹭到他身边，把下巴往他肩膀上搁：“张老师……”
　　电影正放到名场面，张书臣只瞥了他一眼，又把视线放在电影那边去了。
　　见张书臣不搭理自己，王正凑近他的耳朵，小声问：“生气了？”
　　“有什么好生气的，”张书臣抬手按在他的脸上把他推开，“别打扰我看电影，自己玩儿去。”
　　王正抓住他手拿下来：“你这个电影一年要看十几次，台词都会背了，还怕错过什么剧情么……”
　　张书臣好似已经完全被电影吸引住了，没听见他的话，也没把手抽出来，任由他随便把玩。
　　王正看了他一眼，低头开始研究那只长着薄茧的手，张书臣有一处敏感.带就在手上，就在掌心下方到手腕之间，王正一只手托着他的手背，展开他的手掌，然后用另一只手的拇指指腹打着圈地摸他的手心下方。
　　不出几圈，张书臣就忍不住曲起手指握住了他：“啧，你再闹一次，今天我非得收拾你！”
　　王正倒是无所谓，反而笑着低声问：“宝贝儿，要不要试试新沙发质量好不好啊？”
　　张书臣这下终于转过头来看他了。
　　“行啊，试试呗。”张书臣意味深长地笑笑，突然发力把王正按住，“反正明天你不上班。”
　　王正猝不及防地叫了一声，随即连忙拦住他的手：“等、等一下！宝贝儿，我开个玩笑。”
　　“少他妈玩笑，你今天很是闹腾，”张书臣被他气笑了，“老实点，手给我放开，我看你精力挺旺盛的，我帮你去去火。”
　　王正轻轻挣扎了几下：“今天先算了你看行不行——明天要去看小公主……”
　　张书臣：“小公主反正跑不了，上午下午去看都一样。”
　　王正：“……我好累啊。”
　　张书臣：“这周你操劳得多了，今天老子出力，你躺着享受就好。”
　　王正：“我怕腰痛。”
　　张书臣：“那你昨天力道也不小啊！”
　　王正：“……”
　　张书臣重复了一次：“手放开。”

　　电影放到哪儿已经没人在意了，外面气氛升温得远比电影故事里的快。
　　然而总有毫无感情的工具只负责履行自己的职责，比如：王正的电话。
　　铃声响起来的时候，本来王正是不打算接的，但是锲而不舍的铃声干扰力度实在有些大。王正皱着眉头喘着气，去摸手机，拿在手里正要挂断，忽然看清上面来电人，顿时当头一棒，连忙清清嗓子：“等一下，我妈打来的。”然后把电话接了起来，“喂、咳！喂，妈？”
　　“大正，你在搞什么啊！怎么这么久才接！”
　　王正摸摸鼻子，尴尬含糊道：“嗯……嗯……有、有点事。”
　　“真是的！我跟你说啊……”

　　张书臣也没料到会在这时候被打断，一时间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还没等他决定好，就听见王正愕然了一声“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然后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按了扩音。
　　女人的声音很是不耐烦：“你真的是……有没有好好听我说啊！我说，二宝反正在放假，我和你爸最近也无聊死了，我们刚刚网上买了来你们这边的票——你不是说你们搬去新房子了吗？我们刚好过来看看你们！”
　　张书臣也怔住了，王正犹豫地问：“啊……你们，买的是什么时候的啊？”
　　“后天，后天中午的！在……你们那边的高铁南站，我让二宝把车票信息截图发给你，到时候你和小张来接我们啊！”
　　“啊，好……我知道了。”王正应下。
　　王妈妈交代完了事情，也没别的什么想聊了：“事情通知清楚了，那就这样吧！我先挂了。”
　　“嗯嗯，妈再见。”
　　王妈妈这通电话来去的突然，如同一阵狂风，将客厅里的旖旎吹得一干二净。
　　张书臣整理好衣服，王正还袒着胸膛坐在沙发上，疑惑道：“你干嘛？”
　　“去铺客房。”张书臣起身上楼。
　　王正道：“不用吧，咱们家就一间客房，到时候他们三个肯定是住宾馆啊！”
　　张书臣站在楼梯上回过头，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不论最后人家住不住，最起码要有诚意地发出个邀请啊！亏得是你爹妈，人心态好，不然换是我爹妈，有你这么个孽子非得气死不可。”
　　张书臣上楼铺床，王正一个人也没兴致了，他打开手机回完了妹妹的消息，询问了他们要来玩几天，帮他们订好了酒店。
　　王正打开通讯录翻了翻，盯着一个号码默默看了一会儿，然后起身走到窗边按下了拨出键。

　　张书臣铺好了床铺又开始询问张正菜单和后续大家出行的安排，两人也算是过了一个不同含义的充实夜晚。
　　第二天两人按照原定计划去了猫咖。新的布偶优雅又可爱，可惜张婉佩给它取了和美貌完全不沾边的土名字，难听到张书臣都惊住了，王正对此简直心痛万分，差点当场就没崩住。直到最后离开，王正都倔强地一直叫的是“小公主”，不肯叫它的名字。
　　两人就在家舒舒服服窝了一下午。晚上洗漱后，王正想着明天还要去接爸妈，到时候被他们看出来什么怪难为情的。但是张书臣表示，之后家里人一多，也不知道两人要什么时候才能有亲热的机会，这周王正没少搞花样，再这么说都得还他一次。
　　话都说到这地步了，王正也就认了。结果眼瞅着气氛酝酿好了，王正忽然笑了场。

　　张书臣胸膛贴在他背上，感觉到他笑得颤抖，一时不解：“你笑什么？”
　　王正边笑边道：“张老师……我要是现在让你停下来，你会不会抽我？”
　　“你先说理由。”张书臣手撑在他肩侧，暗暗腹诽：这王八犊子不知道肚子里又揣了什么坏水。
　　王正把脸埋在枕头里，说话的声音有些闷：“嗯……我忘记告诉你了，昨晚上我给咱妈也打了电话，邀请他们一起来，两方家人正式见个面。”
　　张书臣顿住：“……我妈？”
　　王正：“嗯。”
　　张书臣：“……什么时候？”
　　王正：“明天下午的高铁。”
　　张书臣：“……”
　　王正：“所以，张老师，你现在要不要再修一下明天的菜单——啊！张老师……书臣，宝贝儿，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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