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她重生了

　　两人并肩往回走，麝月瞧她不说话，打趣道：“怎么没听说你有个表哥？这会子又从哪儿冒出来的？”

　　晴雯心里想着事，随口道：“他爹娘去的早，从小跟着我家长大，后来我父母也去了，他就不见了。”

　　麝月闻言，想起把自己卖了的爹妈，也有些黯然。

　　两人沉默无言的各自回房，晴雯走到桌前坐下，也不点灯，坐在黑暗里透过半扇窗口看着外头黑沉沉的天。夜晚温度更低，有冷风时不时自那里吹过来，将屋子里地龙带来的暖意吹得不剩几分。

　　吴贵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想必是把贪了她家那点薄产败干净了，又听闻这个被他卖进赖府的表妹竟然得了大造化，被国公府老封君看中要了过去，想来沾上几分光罢。

　　晴雯攥紧拳头，前世她懵懵懂懂，原本其乐融融的家一夕破散，天都塌了，哪里还有心思顾及其他，表哥说她爹欠了很多钱，家里银钱田地都给人家也不够赔的，债主还要卖了她去还债。

　　被他一吓，晴雯凄惶不已，真个把豺狼当救命稻草了。

　　吴贵说，他早已打听好一户人家，与其让债主把她卖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不如就去那里，家境殷实，主顾人也好，不会朝打夕骂的，让她去了好好的，等外间事了了，他想法子再把她赎出去。

　　现在想来，父亲是个规规矩矩的账房先生，从来谨慎守分，做什么能欠下巨债？

　　晴雯脱离了那个孤苦无依的小女孩视野，只觉得当初吴贵哄骗她的说辞简直漏洞百出，粗糙的可笑。

　　后来吴贵瘸着腿找上门来，说因为拒绝说出自己下落，他被债主打断了一条腿。

　　可怜她当时感激不已，求了赖嬷嬷给了他一个闲差。

　　想到这里，晴雯冷笑：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活该死的冤枉。

　　***

　　第二日天气很好，阳光灿烂的，让人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晴雯一觉睡到自然醒，这会子也没饭了，她随便吃了两块点心，换上府里新制的红绫夹袄青绸布棉裙，手上银镯玉环铃啷作响，红艳艳的指甲点缀在白嫩修长的手上，透着股娇娇的精致。

　　吴贵坐在荣宁街外的一个小茶馆内，靠近窗边的位置正对着街口。

　　他一早就来了，守着一壶清茶等到这会子，早饿的两眼发昏，又拿不准晴雯会不会来，也不敢要饭菜。

　　虽说当日自己哄她会赎出来，可国公府和赖家哪能相提并论，听人说国公府里的大丫头比寻常富户家里的小姐还阔气，就连那在他看来富贵的很的赖家都是国公府家奴，一般人肯定舍不得那富贵乡。

　　正心里发慌，焦急难耐，忽然看见那头走来一个人，虽然长高了，人也更水灵了，可不是晴雯是谁？

　　看着打扮一新，浑身透着富贵的表妹，吴贵忙放下茶碗，略费力的扶着窗框立起来，使劲朝晴雯挥手，半个身子都快探出去了。

　　晴雯走进茶馆，店里的伙计忙上来招呼，吴贵看着对自己爱答不理的小二对个小丫头殷勤不已，很是憋气，不过也顾不上什么，扶着桌子往这里走了两步，喜道：“妹妹！”

　　小二看着这衣着精细的美貌姑娘微皱眉头，随即往那瘸子走去，忙也跟上。

　　晴雯走到吴贵跟前，看他走的费劲，也不管他，径直越过去，走到窗边坐下。

　　吴贵有些讪讪的，瞥见小二看自己，啐道：“看什么看！”

　　小二撇撇嘴，抹布一挥，跑到晴雯桌前，弯腰热情道：“姑娘想来点什么？咱们这里有上好的茶叶，还有刚蒸好的桂花酥做茶点。”

　　晴雯哪里会吃这里的东西，正要打发他下去，就见吴贵踉跄着奔过来：“茶有什么好喝的，来壶好酒，再上二斤猪头肉两个小菜！”

　　说完看着晴雯，讨好的道：“妹妹看还添些什么？”

　　晴雯闻着他身上传来的味，微微蹙眉，不着痕迹的用帕子掩了掩口鼻，摇摇头。

　　小二看他那穷酸样，来了一早上，占着好位子什么也不要，一壶清茶喝到这，怎么看不像是能付得起饭资的，便有些犹豫。

　　“还不快去！”吴贵见他仍站在桌边，瞪着眼睛喝道，“我妹妹可是国公府的人，会短了你的饭钱？！”

　　边说边拿眼睛觑着晴雯，晴雯眼都没抬，那小二心里更瞧不上他，一甩身走了。

　　吴贵看小二走了，腆着脸给晴雯倒了一杯水小心推过去：“妹妹，那些人断了我一条腿，那笔账就此勾销了，从此你就放心吧！表哥说了会担着，就一定不会让那伙人来搅扰你！事情解决了我立马就去赖家找你，听他们说你去了国公府，那府里的主子最是慈善的，府里下人过得都比一般人家还舒坦呢，你可是享福去了······”

　　晴雯看着那褐色小茶杯里打着旋儿的大叶子茶，不咸不淡的道：“表哥说笑了，伺候人的事，哪里称得上享福。”

　　“我知道，妹妹，那府里人多关系也复杂，你一个人在里头孤伶伶的也没个依靠。”吴贵仿佛没看到晴雯的冷淡，往前凑了凑，“不若你想个法子，给我也寻个差事，咱们兄妹俩往后也好互相有个依靠。”

　　竟是决口不提要赎她出去的事了。

　　说完看晴雯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又道：“妹妹？”

　　晴雯抬起头，从前她很羡慕袭人的哥哥经常去看她，时不时送些东西，也就被他这番话说动了。

　　“我也想让表哥能离得近些，可我到府上也不过几个月，又刚跟了新主子，自己还没站稳，实在是有心无力。”

　　看吴贵想说话，晴雯不给他开口的机会：“表哥莫急，等过些日子有机会，我一定求主子给你安排一个好差事！我明日就发月钱了，等明儿申时正刻你在荣宁街附近的胭脂铺子门口等着，我托出来跑腿的小厮捎给你，可千万准时，府里规矩严，出来办差不好耽搁太久的，迟了他就走了。”

　　吴贵虽没达到目的，可是归根到底也是为了银子，有银子还不用干活更好，因此听见有钱拿，高兴的连连答应，一再保证绝对提前去候着。

　　正好这时小二端着菜过来，晴雯便站起来：“表哥，我不好出来太久，这就回去了。我一个月可以出来一次，要有事你就往里递个消息。”

　　吴贵想着即将到手的银子，又看见许久没吃到的肉菜，晴雯还答应一个月出来一次，很满意，只盯着菜朝她挥挥手。

　　晴雯看他这幅样子，冷笑了一下往外走去

　　这头她才出茶楼，身后就有人叫：“姑娘！”

　　吴贵嘴里塞满肉都来不及嚼又灌下一杯酒，看见有人吃好了在结账，忽然想起晴雯还没付饭钱，忙叫住上好菜的小二：“哎，小二！我妹妹忘了给饭钱了，你快去追她！”

　　小二鄙夷的看他一眼，不想搭理，又听他道：“我可没钱给啊！”

　　小二只得捏着鼻子出来。

　　晴雯听小二说完，往里瞟了一眼：“我点菜了？”

　　小二摇摇头。

　　“那我吃了？”

　　继续摇头。

　　“那为什么要我结账？”

　　“可他说他没钱······”

　　“没钱刷盘子会吧？刷一个月总够抵饭钱了。”晴雯说完朝他一笑，转身走了。

　　小二知道这姑娘好看，没想到笑起来更好看，等惊艳完了人早走远了。跟里头那个比，他自然偏向漂亮姑娘，拍拍脑袋回去找掌柜的汇报了。

　　晴雯看天色还早，不想这么快回去。就在荣宁街附近慢悠悠的闲逛，这里住的都是依附荣宁二府生活的人，还算繁华。

　　拎着一袋雪糖球边走边吃，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小巷子里，回过神要退出来，忽然听见拐角处传来一阵吵闹哭声。

　　她本不欲多事，却不知为何就寻着那哭声找了过去。

　　只见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孩坐在墙角，垂头抱着膝盖，周围站着几个同岁的孩子，正拿着石子沙土丢他。

　　晴雯是个暴脾气，且自来见不得以小欺大，见状大步走过去扬声喊：“干什么呢？！”

　　几个小孩听见声音吓了一跳，回身看见只一个姑娘，也不跑，看着像领头的小孩道：“关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的事，可我就是见不得你们欺负人！刚才就有两个差爷从外头街上过去，看我这就把人叫来，把你们全都抓起来！”

　　几个小孩一听有官差，她又气势惊人，都慌了神，一边后退一边嘴硬：“你骗人！我，我才不怕！”只是话未落地人已没了影。

　　晴雯见他们跑了，走到那坐着的小孩跟前站定。

　　小孩听见动静抬起头，白嫩秀气的脸上抹得灰扑扑的，只两个大眼睛泛着水光格外精神。

　　晴雯抽出自己的帕子蹲下：“你是谁家的孩子？被人欺负了就只知道哭吗。”

　　小孩闻言躲开她的手，背过身去。

　　晴雯看他身上衣裳精细，家境殷实的样子，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有心不管，又怕被拐子拐了去，想了想转到他前面，把帕子一把塞到他怀里：“自己把脸擦干净。”

　　小孩躲了一下没躲开，任那帕子在怀里也不动。

　　晴雯有些烦躁，看着他倔强的样子，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道：“你爱蹲就在这里蹲着好了，待会儿天黑了，有吃人的妖怪出来，一口就把你吞了！”

　　小孩明显被唬住了，不自觉的攥紧帕子，两个大眼睛盛满了惊慌，仰起脸自下往上的看向她。

　　“看什么，害怕了就起来自己把脸擦干净，然后快点回家。”

　　小孩忙站起来，抓着帕子在脸上胡乱擦了两把。

　　晴雯见他起来，转身欲走，却感觉一双手拉住了自己的衣角。

　　回头一看，那正如惊弓之鸟般左右张望一边还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裳。

　　“拽着我做什么？”小孩垂着眼睛，视线正好落在那袋糖雪球上。

　　晴雯以为他想吃，回身递给他：“拿着吃吧。”

　　小孩抬起头，好像有些疑惑，犹豫一会还是松开一只手接过油纸包，仰起脸笑出一口小米牙：“谢谢姐姐。”

　　晴雯撇了撇嘴：“快回家去吧，晚了你家里人该担心了。”

　　小孩听了，眼睛又暗淡下来，支支吾吾的小声道：“我不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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