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稿集合地

　　北城的三月仍旧在倒春寒，天昏暗阴沉，凛冽的风刮过刚冒新芽的树枝，摇摇欲坠，一时不知是快下雪还是下雨。
　　时芊蹲在北场体育馆的门口，左脚轻搭在右脚上，艰难地维持着这种怪异的姿势。

　　她低着头戳手机屏幕。
　　【Q：昭昭，能来接我吗？】
　　顺带发了定位过去。

　　这会儿是夜里十一点半。
　　KC男团的演唱会在晚上九点半结束，那会儿就走了一大批出租车，基本上到十点半，这一片就成了“荒郊野岭”。
　　再加上今儿天气不好，阴风阵阵刮过，很长时间都没有车辆经过。

　　时芊本来也打算在演唱会刚结束时离开的，但那会儿人又多又挤，她的鞋子不知被谁给踩掉了，随着人流从体育馆出来，她又单脚跳着回去找鞋，但没能找到。
　　之后就单跳着蹦跶出来，又因为小腹痛去卫生间待了半小时。
　　出来便是这样萧条的光景。

　　她虽然是土生土长的北城人，但第一次在这么晚来北城体育馆。
　　起先她还对繁华的北城抱有希望，登上了许久没用的打车软件叫了车，把所有的车型都画上了钩。

　　十分钟。
　　二十分钟。

　　终于！有人接了她的单！
　　她喜极而泣、兴高采烈、想要跳起来给那个司机叔叔放烟花！

　　但两秒后，她眼睁睁看着那个单被司机师傅取消。
　　理由：太远了，过不去。

　　时芊：……

　　站得太累，她就只好蹲下。
　　像个无家可归的小可怜。
　　她现在也确实是无家可归的小可怜。

　　三月的风呜咽吹过，跟树枝扭在一起，像是午夜凶铃里的恐怖奏鸣曲。
　　再加上这昏沉的天气，时芊心里发毛。
　　她最终还是决定求助舍友。

　　抖着手给池昭昭发了消息，那边很快回了个OK的手势，时芊的心才算落到地上。
　　终于有人来接她了。

　　不过——
　　这边的心落下，另一边的心又悬了起来。
　　周遭安静极了，只有风打着旋儿从她身侧刮过，像极了恐怖电影里那些大妖怪要出来的场景。

　　大妖怪。
　　没有大妖怪。

　　鬼。
　　也没有鬼。
　　建国以后不可以成精。

　　但那天池昭昭刚给她讲了亲眼见过的灵异事件。
　　有模有样，有板有眼。
　　听说一个人夜路走多了是会遇见鬼的。
　　青面獠牙，很吓人那种。

　　时芊低声碎碎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这个世界上没有鬼，没有鬼，都是骗人的。”
　　那没有鬼会有什么呢？
　　在这种阴恻恻的天里，会有什么邪祟出没呢？

　　-

　　“僵尸！”林业钊一个猛跳拍在了简单的肩膀上，“看见那边儿的林子了没？这种天进去肯定能看见僵尸。”
　　“哥。”简单往前疾走了几步，拉了沈羡做挡箭牌，“你别吓唬我，遇到僵尸还不如遇到鬼呢，僵尸是死人转化的，是邪术。”

　　林业钊哈哈大笑，“鬼不也是死人变得么？而且僵尸可以由你操控，鬼不行，是有灵性的，说不准要——”
　　他刻意逗弄简单，伸出手去掐简单的脖子，声音变得低沉喑哑，“掐-死-你。”

　　手也只是虚虚晃过去，却被沈羡一把打开，“他胆子小，吓到了你今晚陪他住？”
　　“我不要。”简单疯狂摇头，“钊哥今天一定会讲鬼故事的。”
　　“房间里不是有502么？”沈羡一挑眉，给他出主意，“就上次粘完鞋那个胶水，你趁他睡着了把剩下的都倒他嘴里。”
　　林业钊：“……”

　　“沈哥，你也太损了吧。”林业钊幽幽地看过去，“你这样会教坏小朋友的。”
　　“总比你吓死小朋友强。”沈羡散漫地回了句，没再参与他们的战争，而是打开手机看了眼。

　　晚上八点爷爷给他发了消息：【演出顺利，小兔崽子。】
　　这一句还是比较令人愉悦的，但下一句就是——
　　【明天跟我去赴约。】

　　沈羡漫不经心地敲屏幕：【做什么？】
　　临近十二点，爷爷竟然秒回了他的消息：【去见你未婚妻。】
　　沈羡：【……？？？】

　　爷爷：【明天是你未婚妻的生日。】
　　沈羡：【我什么时候有了未婚妻？】

　　他母胎Solo，一心搞事业，终于把自己搞成了不许恋爱的男团爱豆。
　　现在告诉他有个未婚妻？
　　钱还挣不挣了？
　　不是，事业还搞不搞了？

　　爷爷：【昨天。我跟老战友联谊，把你失散多年的娃娃亲给找回来了。】
　　沈羡：【……都这年头了，你还搞这些？】
　　爷爷：【这些怎么了？这年头婚前还让你见面呢，当年我跟你奶奶面都没见就结婚了，不也过了一辈子。反正你明天要是不回来，我就去你们公司门口拉横幅。】
　　沈羡：【什么内容？我听听。】
　　爷爷那边慢悠悠回了句：【保密。】
　　行吧。

　　沈羡叮嘱他早点睡，结果老爷子说他还在网上冲浪，看到他演唱会的片段了，真为他骄傲，就是如果明天沈羡能跟他一起赴约的话，那就更令人骄傲了。
　　沈羡：……

　　【小神仙：不是，你快八十的人了非跟我们小年轻比？你那身体什么样自己不知道啊？熬夜伤身体。】
　　【老顽童：但是熬夜快乐啊。】
　　【小神仙：……】

　　“小神仙”是沈羡的微信名字，粉丝对他的别称，爷爷看见以后为了和他搭就把微信名字换成了“老顽童”。
　　跟他性格也倒是相符。
　　但七十多岁的人了，这个点儿不睡确实不像话。

　　沈羡给周管家拨了个电话，让他拔了家里的网线，顺带停了家里的电。
　　叮嘱完一切才给爷爷发了条晚安。

　　至于见未婚妻？
　　见鬼都不去见那什么所谓的未婚妻。

　　“鬼！”林业钊的声音忽然大了些，他下意识去晃简单的肩膀，却晃到了沈羡的，换来了沈羡的白眼，“做什么？”
　　“真有鬼。”林业钊指着不远处说：“就那个，穿一小白裙子，黑长直，还蹲在地上，只有一只脚，胳膊又长又白，光还在她脸上照着，那不就是翻版贞子吗？”

　　后边传来一道凉飕飕的声音，“你眼瞎了。”
　　是他们团里年纪最小的宋景延。

　　沈羡也反应了过来，他盯着不远处那女孩儿看了几秒，差点就信了林业钊的邪，那明明是一只脚搭在另一只脚上，怎么就只有一只脚了？
　　不过大半夜的，那女孩儿也确实诡异。

　　“她裙子好像在被往起吹。”简单转过身去，“要不要给她送件衣服啊？感觉她好像很冷。”
　　“好吧，是挺可怜的。”林业钊也说，他碰了碰宋景延，“弟弟，要不你去？”

　　宋景延从发现那个女孩儿起就一直盯着她，越看越像，越看越像，直到她的脸更偏了一些才确定，就是勉强算他半个姐的时芊。
　　但他不想过去，挺尴尬的。
　　于是把外套脱下来递给沈羡，面无表情道：“你去。”

　　沈羡手都没往出伸，吊儿郎当的，半眯着眼斜睨了宋景延一眼，“想对女孩儿献殷勤就自己去。”
　　宋景延：“……”

　　他把衣服又往前递了递，仍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儿，对着沈羡又重申了遍，“你去。”
　　怕沈羡再说话，他还补充了一句，“没看到她头上戴着你的应援灯吗？你粉丝，你不去谁去？”

　　“那照你这么说，这荒郊野岭大半夜的，我还得给她送回家去？”沈羡仍旧没接衣服，“我粉丝多了去，我总不可能每一个都照顾吧？我又照顾不过来。只照顾她一个，万一以后别的粉丝跟着效仿怎么办？”
　　众人：“……”
　　倒是也有道理。

　　KC男团成立已有半年，沈羡作为年纪最大的队长，自然要对队员负责。
　　前段时间刚惩治了私生，要是因为这种事儿再闹一波女粉卖惨，最后谁担责任？
　　想得再长远一些，要是有人因为效仿这种事闹出人命来，谁负责？
　　谁也负不起这个责。

　　宋景延却恼了，“她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你认识？”沈羡勾了勾嘴角，“那就另当别论。”

　　沈羡接过宋景延手里的衣服朝女孩走去，但刚走了两步，一辆银色的保时捷已经在路边停下。
　　哦，有人来接“鬼”了。

　　沈羡转身回去，把衣服扔给宋景延。
　　“可惜了。”沈羡的语气里一点儿都听不出可惜，“没能英雄救鬼。”
　　众人：“……”

　　宋景延斜睨了他一眼，穿好衣服，“你才是鬼，你全家都是鬼。”
　　沈羡的眼神轻飘飘地望过去，那双漂亮狭长的狐狸眼看上去极为魅惑，语气也很轻佻，“哦？”

　　-

　　“什么啊。”时芊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池昭昭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搓了又搓，她掉过头打了个喷嚏才道：“我才不是鬼呢。”
　　“不是不是。”池昭昭安抚她，“谭川脑子不好，你别跟他计较。”

　　谭川是池昭昭的现任·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换·男友，时芊甫一上车就听到了他那句不太讨喜的话：“你朋友好像午夜幽灵啊。”
　　本来就被吓到颤抖的时芊听这话就来了脾气，但碍于她还坐在人家车上，只低声跟池昭昭吐槽了一句。

　　车子驶离北城体育馆，时芊靠在池昭昭肩膀，从小挎包里拿出手机，已经关机了。
　　不知是没电还是被冻的。

　　“有充电宝吗？”时芊问。
　　池昭昭给她递过去，“你不是从来不追现场吗？今天怎么突然去看演唱会了？”
　　“票是后援会送的。”时芊一边给手机开机一边回答：“我看了眼地图，离咱们学校就二十多千米，我一个冲动就答应了，谁知道会这样啊。”
　　她以后，不，这辈子，都不来追现场。

　　别说KC，就是KFC也不配。
　　呜呜呜。
　　她当时蹲在那里都快吓哭了。

　　手机终于开机，时芊划拉了几下，有池昭昭后来给她发的几条消息，都是安抚她的。
　　还有五分钟前，卡着零点给她发了祝福消息的爷爷。
　　【SJ：宝贝芊芊，生日快乐，永远年轻。】
　　后边跟着一条5200的转账。

　　时芊点了接收。
　　【Q：谢谢爷爷！么么哒！】
　　爷爷秒回消息：【明天回家，爷爷有惊喜要给你！】

　　【Q：是什么？】
　　【SJ：保密。】

　　时芊发了一串省略号过去，叮嘱他早点睡。
　　但没想到隔了会儿，爷爷给她发：【明天穿好看点，化个妆，早点回来。】
　　时芊心一沉，【我爸他们要回来吗？】

　　【SJ：不是！是明天要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Q：谁？】

　　爷爷这会儿也忘记保密了，反倒是带着几分嘚瑟的发了过来，【你未婚夫。】
　　时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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