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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
“尊敬的旅客,飞机已经安全降落北城国际机场,外面温度24摄氏度……”
字正腔圆的广播音在机舱内响起,旅客们纷纷站起来收拾东西,原本寂静的机舱顿时像扔了颗泡腾片进来,嘈杂喧闹。
说话声混合着广播传到江攸宁的耳朵里,良久之后,她终于挣扎着动了。
先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晃了下脑袋,而后伸手摁了摁太阳穴,待做足准备后,才一把取下眼罩。
阳光从狭小的玻璃窗倾泻而入,晃到了眼睛。
她张开手指挡了下,阳光依旧能从她纤长的手指缝中漏下来。
隔了会儿,她低头将眼罩放进包里。
这才算是勉强适应北城的阳光。
江攸宁晕机。
尽管上飞机前喝了药,但起飞之后仍旧会心悸,闭着眼睛睡觉也是半梦半醒,脑子有些昏沉,她摸了把额头,汗津津的,而且很凉。
不知是她的手凉还是额头。
一旁的空姐给她递来纸巾,温柔道:“女士,您还好吗?”
江攸宁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半眯着眼望了眼舱口,飞机上的人已经下去了大半,她是唯一一个仍旧坐在位置上的人。
怪不得空姐在她这站着。
原来耽误人家下班了。
江攸宁接过纸巾后轻敷在自己额头,擦完汗后朝空姐笑了下,露出了浅浅的酒窝,“谢谢。”
空姐还以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不用客气。”
三个小时的飞机,中间还遇到了气流,颠簸了近三分钟,江攸宁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皱在了一起,浑身不舒服。
她先在座位上深呼吸了几口,这才慢慢扶着前面的靠背站起来,那一刻腿还有点打颤,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几秒,才算缓过来。
她将包随意往肩上一挎,迈步往外走。
孰料刚走到门口,身后就传来了喊声,“女士,请稍等。”
空姐小跑了几步,双手将一条光彩熠熠的项链递过来,“这是您的物品吗?”
江攸宁下意识摸了下脖颈,空落落的。
“是。”江攸宁说。
项链是结婚前跟沈岁和一起去珠宝店买的,她一眼就看中了这个款式,三年来除了洗澡从来不摘。
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断了。
不想再耽误人家的时间,和空姐道谢后,她将项链握在手里,下了飞机。
-
八月份的北城仍旧闷热,午后阳光炙烤着大地,热浪席卷了全身,带着几分独属于北城的干烈。
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江攸宁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她从包里取出太阳镜,把手机的飞行模式关闭。
不到一分钟,铃声就响了起来。
她摁了下蓝牙耳机,人顺着路标走。
发小辛语先声夺人,“宝贝你可算是接电话了,再不接我都打算报警了。”
“不至于。”江攸宁笑,“你到了?”
“嗯,好一阵了。”辛语问:“你哪呢?”
“机场。”江攸宁站在传输带前,看了一圈也没瞟见自己的行李,脚尖戳了戳地面,“等行李。”
“成吧。”得到这个回答的辛语总算是放心了下来,“我在外面等你。”
“好。”
因着她出来的迟,托运的行李早就到了。
她出差一向轻简,18寸的小箱子,拎起来毫不费力。
从行李处到出口也就两分钟路程,她一出来就看到了辛语。
身高175的辛语站在稀稀落落的人群里,格外突出。
她朝着辛语挥了挥手,辛语立马扬起一抹笑,朝着她狂奔而来,然后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还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话语气跟老妈子似的,“啧,瘦了。”
江攸宁侧过身子,推了她一把,“才三天,哪瘦了?”
“脸上都没肉了。”辛语随意捏了下她的脸,忽然在她脖颈间打量起来,诧异道:“你项链呢?”
她张开手,“断了。”
“啧。”辛语摇摇头,一脸惋惜,“不吉利啊。”
江攸宁收回手,“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在偷笑。”
辛语干脆光明正大笑出来,但笑完之后又一本正经道:“说实话,我到现在仍旧觉得沈岁和配不上你。”
“哦。”江攸宁答得敷衍,低敛着眉眼,不知在想什么。
毕竟从小一起长大,辛语一眼就看得出她不高兴了。
每次都这样,一说沈岁和不好就不高兴。
当初结婚,辛语就觉得沈岁和不好。
就算他家世背景样貌样样都好,但眼里没有江攸宁。
三年了,依旧如此。
老婆出差回来,他都不来接,这样的男人留着绣花吗?!
看着江攸宁,辛语无奈叹气,及时换了话题,埋怨道:“你们公司怎么想的?派你一个人去出差。”
江攸宁仰起头,朝她笑了下,只是脸色苍白,看起来有点儿勉强,“公司就一个名额。”
她在业内一家TOP级别的影视公司做法务,平常很少出差。
这一次是因为有人在上海举办了一场讲座,演讲的人是影视行业做了很多年法务的元老级人物,很多影视公司都派了人去“学习”先进经验。
她们公司本来定的是法务部部长,但部长的孩子突然生病,临时指派了她。
她匆匆忙忙走,又匆匆忙忙回。
辛语驾车上路,等红灯间隙佯装不经意瞟了她一眼,“你家沈岁和最近忙什么呢?老婆出差不送也就算了,接都不来啊。”
“工作吧。”江攸宁脑袋靠着车窗,半闭着眼睛假寐。
辛语翻了个白眼,“狗屁。全世界就他一个人有工作啊,说得好像我无业游民似的。不是我说你,在男人面前别总是这么好脾气,让他觉得你好欺负,时间长了就不把你当回事了。你能不能有点骨气!给我支棱起来!闹他丫的!”
“嗯。”江攸宁有气无力的应了声。
听着就像在敷衍。
辛语无奈,余光瞟到她眼底下的乌青,语气不自觉软了下来,“这几天没睡好?”
“嗯。”江攸宁手指轻点着太阳穴,“那边安排的是标间,舍友打鼾。”
看她这被折腾废了的样子,辛语心软,给她递了个抱枕过去,“那你现在眯会,到地方了我叫你。”
“好。”
-
车内顿时寂静下来。
辛语放了首助眠的纯音乐,江攸宁靠在车窗上,眼皮垂着,呼吸浅浅。
只是没过五分钟,江攸宁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她皱着眉,随意地点了下蓝牙耳机,接通。
“江女士您好,您银行卡尾号为8679的银行账户已被冻结,请尽快来上海市公安局办理解冻手续,否则以后会影响您的信誉。”
“昂?”江攸宁愣了两秒。
对方的声音温柔,“您是江攸宁女士,对吧?”
江攸宁轻嗯了声。
她不大情愿地睁开眼,瞟了下手机屏幕,来自上海的座机号,被278位用户标记为广告诈骗。
“您如果目前不在上海,可以通过网络办理解冻手续呢,只需要往我给您发的账户里汇入五千元就可以解冻,往后对您的信誉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哦。”江攸宁说:“不需要。”
“江女士,如果您现在不解冻账户,之后不仅被限制高消费,也会被禁止办理银行卡和信用卡,这些记录会跟着您的档案一起,影响您往后的生活和工作,甚至会被列入失信人记录。如果您态度不佳,会被公安机关强制执行。”
“嗯?”江攸宁的声音冷了下来,“我的银行账户没有冻结记录。”
“江女士,我们的系统里查到您的账户确实被冻结了呢。您确实是江攸宁对吧?您的身份证后四位是7829……”
没再听完,江攸宁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根据我国法律,诈骗金额三千以上可处三年以下有期……”
她话还没说完,对方直接挂断了电话。
呵,玩不起。
她还想告诉这骗子,账户被冻结归所属银行管,跟公安局没有关系。
而且,对方还涉嫌违法收集个人信息,侵犯了公民隐私权。
“啥啊?”辛语问:“诈骗?”
“对。”江攸宁摘下耳机,“现在的骗子,套路也太多了。不过她让我去公安局解冻银行账户,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辛语:“最搞笑的是你好吗?给骗子普法。”
“没办法。”江攸宁无奈摊手,“谁让我刚好知道呢。”
经历了这一出,江攸宁也睡不着了。
她拿着手机把号码进行标记,同时举报投诉。
辛语啧了声,“这骗子可真有意思,竟然骗到了法学院高材生头上。真是流年不利。”
“倒霉的人是我好嘛?”江攸宁单手撑腮,扁了扁嘴,“不知道信息从哪就流出去了。对方还知道我去过上海,甚至知道我的身份证号,想想就可怕。等这周有时间,我得去换个手机号。”
“换吧。”辛语直接转了个话题,“你问问路童什么时候从山西回来?咱们三个都好久没一块吃饭了。”
路童是江攸宁华政的同学兼舍友,毕业以后就去做了公益律师,全国各地的山村转了个遍,为当地人民提供免费法律咨询服务,一做就是五年。
人都晒成了黑煤球,却乐此不疲。
她出去的时间很随性,回来的时间也不固定,特别难约。
江攸宁闻言打开微信,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置顶。
备注:老公。
聊天信息还停留在三天前。
那天晚上他在律所加班,凌晨两点她给他发消息。
【我18号出差。】
隔了很久他回:今天?
【嗯。】
——去几天?
【三天。】
——好,一路顺风。
【嗯。】
——早点睡。
【好。】
简短的可怕。
却是他们对话的常态。
她在聊天框里打了几个字,我回来了。
没发出去前又删掉。
回来又怎么了?
难不成沈岁和还放鞭炮庆祝?
不可能的。
很大概率他只会说:嗯。
这三天,他没问,她也就没说。
两人属于彻底的断联状态。
电话不打,微信不发,甚至连她发的朋友圈,沈岁和都没点赞。
这状态像极了冷战。
但在她出差之前,两个人根本没吵过架。
准确来说,结婚三年,两人都没吵过架。
他们的婚姻,像一口枯了的古井,扔块大石头进去都不见得起涟漪。
江攸宁不想给自己添堵,直接找到路童给她发:什么时候回来?
路童没回,估计在忙。
车里的纯音乐换成了流行歌,正好唱到高潮部分。
“你骄傲的飞远,我栖息的夏天。”
江攸宁跟着哼了几句,再次闭上眼睛靠着车窗假寐。
车刚拐过一个路口,这首歌还没放完,江攸宁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来自北城的陌生号码。
她挂断。
几秒后又打来。
她挂断。
三次之后,她终于接了起来,只是声音懒洋洋的,语速均匀,“不好意思,没钱买房炒股,从不抽烟喝酒,以及,法学院毕业,诈骗请谨慎。”
电话那边顿了两秒才道:“是我。”
“昂?”江攸宁楞住,心底有个声音冒出来又不敢确认。
直到对方的清冷声线再次响起,“沈岁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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