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稿集合地

　　“尊敬的旅客，飞机已经安全降落北城国际机场，外面温度24摄氏度……”
　　字正腔圆的广播音在机舱内响起，旅客们纷纷站起来收拾东西，原本寂静的机舱顿时像扔了颗泡腾片进来，嘈杂喧闹。

　　说话声混合着广播传到江攸宁的耳朵里，她终于挣扎着动了一下。
　　先以极其极其缓慢的速度晃了下脑袋，而后伸手摁了摁太阳穴，待做足准备后，才一把取下眼罩。
　　阳光从狭小的玻璃窗倾泻而入，晃到了眼睛。

　　她张开手指挡了下，阳光依旧能从她纤长的手指缝中漏下来。
　　隔了会儿，她低头将眼罩放进包里。
　　这才算是勉强适应北城的阳光。

　　“宁宁姐，东西拿好了。”一起出差的实习生王雨在一旁温声道。
　　江攸宁皱眉轻嗯了声，借着她递给自己的手站了起来，“走吧。”
　　她有些晕机，尽管提前喝了药，上飞机后依旧不太舒服，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还出了些汗，白皙的额头上汗津津的，王雨贴心给她递来了纸巾。
　　她接过擦汗，“谢谢。”

　　两人跟着人流穿过通道，然后去等托运的行李。
　　江攸宁出差一向轻简，就一个18寸的小箱子，而王雨带了个24寸的金粉色行李箱。
　　托运时还是江攸宁和她一起搬上去的，行李箱大，也重，江攸宁甚至难得和她开了个玩笑，说里边装的可能是铁。
　　所以她的行李箱都已经拿到手，那个大的还迟迟未到。

　　五分钟后，王雨也略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宁宁姐，您要是忙的话可以先走，我等就行，估计还得好大一会儿。”
　　“没关系。”江攸宁说。
　　“出差三天，姐夫肯定在外面等急了。”王雨笑道：“我就不耽误你们啦。”
　　江攸宁愣了下，而后嘴角扬起一抹笑，似有若无，“他不来。”
　　“昂？”

　　王雨是半个月前刚到公司的，第一次跟着出差，对于江攸宁的了解也仅限于：长得漂亮，工作能力高，已婚。
　　对于这样的女性，她惯性认为一定会是被捧在手里的。所以这种时候她老公必定会过来接，可没想到调侃并没达到应有效果，略有些尴尬。
　　她局促地站在原地，还是江攸宁拍了下她的肩膀，温声道：“他工作忙。”
　　“哦。”王雨忽然唇角扬起来，“宁宁姐晚上说不准有浪漫的烛光晚餐喔，姐夫肯定给你准备了惊喜！”
　　江攸宁浅笑不语。

　　没等太久，金粉色的大行李箱从传输带上送到面前，江攸宁和她合力拿下来，两人往外走去。
　　一出旋转门，独属于北城夏末的热浪便席卷了全身，带着几分干烈。

　　来接机的人不在少数，但她们出来的太迟，只看到许多背影。
　　身侧的王雨忽然跺了跺脚，在江攸宁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快速往前奔去，和抱着玫瑰花的男友抱了个满怀，甚至男友抱着她起来转了几圈。

　　“宝贝，怎么出来的这么慢啊？我在外边等好久，都快站成望妻石了。”男友拉着王雨往行李箱前走，王雨轻拍了他一下，低声道：“都怪你啦，出门的时候收拾东西太多，等行李箱等了好久。”
　　王雨说着，男友已经一把拎过了她的行李，“不重啊。”
　　王雨拧了他一下，男友这才看到江攸宁，立马鞠了一躬，“前辈好。”
　　江攸宁微微颔首。

　　出差前就是他送王雨来的机场，两人你侬我侬了好一阵。
　　江攸宁刚下飞机，反应略有些迟钝，她自己没人接，就把这事给忘了。
　　甚至也没听出王雨的弦外之音。

　　出差后公司有半天假，加上周末，相当于这周不需要再去上班。
　　王雨肯定要和男友约会。
　　刚刚是她不懂事了。

　　她笑着跟两人寒暄了几句，因为有事情要交接，她便打了辆车直奔公司。
　　从后视镜里还能看到王雨在和男友撒娇。
　　视线逐渐模糊。

　　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江攸宁的心竟跟着飞速跳了下，那束开得火红热烈的玫瑰忽然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明知不可能，却还隐隐有期待。

　　她拿出手机时，手心都是汗津津的。只见屏幕上亮着一条微信消息，来源于她的微信置顶。
　　备注：老公。
　　【书房桌子第三个抽屉里有一摞资料临时要用，我让助理回去取了。】
　　几秒后，又是一条。
　　【你帮忙拿一下，谢谢。】

　　客气疏离。
　　江攸宁在对话框打了又删，终是只回：我现在不在家。
　　老公：你飞机延误？
　　江攸宁：没有。
　　老公：那以你打车回家的速度，应当比他从公司过去要快。
　　江攸宁：……
　　时间算得很准确。

　　良久之后，江攸宁回：知道了。
　　她在出租车上往后一仰，摁了摁皱起的眉心，半闭着眼睛道：“师傅，调头。
　　“去君莱国际。”

　　-

　　君莱国际在北城最繁华的地带，也是为数不多的国际社区，寸土寸金。
　　这个小区有最负盛名的国际幼儿园，北城升学率最高的小学，以及拐两个弯就能到的市一中。
　　地道学区房，增值空间很高。
　　更别提周遭一切都是国际化配套设施，长安天街商圈和国贸CBD大楼距离不超过3Km，开车15分钟就能到法院。
　　站在高处望过去，一眼就能看到气派恢宏的检察院大楼，而隔壁另一栋高楼是市公安局。

　　婚前沈岁和就已经在这里买了一百五十多平的高层，打通了顶楼后就变成了两层楼高的小别墅，婚后她们自然而然住在这里。
　　只是离江攸宁上班的地方比较远，开车一个半小时。

　　沈岁和计算时间的能力一绝。
　　江攸宁下车时刚好看到在找停车位的沈岁和助理。
　　她心情不大好，径直进了小区，按电梯，上楼开门，去书房拿资料。
　　动作行云流水。

　　五分钟后，助理摁响了她家的门铃。
　　江攸宁随手将头发扎起，开门后将资料递过去，一言不发。
　　甚至助理还未来得及说声谢谢，门已经关上。
　　力道不轻不重，和往常一样。
　　但所有的细枝末节都传达着一个信息——她不高兴。

　　出差的这几天，家里仍旧窗明几净，像是没住过人似的。
　　只是餐桌中央的白色桔梗花枯萎凋零，江攸宁将枯枝一把拔出扔到垃圾桶里，然后拎着即将满了的垃圾袋下楼。
　　待交接的文件还安静躺在包里，江攸宁扔完垃圾后去了车库，开车去公司。

　　-

　　天和律师事务所。

　　助理站在沈Par门口，富有节奏地敲了三声。
　　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进。”

　　沈岁和坐在桌前，手上是一沓A4纸，全都是下个案子的资料，他翻阅的速度极快，一目十行。
　　助理将取来的资料递过去，沈岁和用眼神失意他放在桌角。
　　桌上的文件一摞又一摞，助理勉强才找到个地方放置资料。

　　“华易商贸的资料整理完了吗？”沈岁和问。
　　助理：“还有一半。”
　　“嗯。”沈岁和头都没抬，一边说话一边翻阅手头资料，“抓点紧，很快要和他们公司代表面谈。”
　　“好。”助理问：“还有其他事吗？”
　　“没了。”沈岁和说：“出去吧。”

　　助理应了声，只是走到门口时忽然顿住脚步，眉头微皱盯着沈岁和看。
　　“还有事？”沈岁和终于抬起头来，挑眉示意他说。
　　正午的阳光撒在他脸上，他衬衫最上边的扣子开了一颗，一条手臂随意搭在桌上，修长的手指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疲惫尽显。
　　却也显得格外慵懒。

　　助理斟酌措辞后才道：“您太太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
　　“嗯？”
　　助理小心提醒：“建议您可以给太太打个电话。”
　　“哦。”

　　沈岁和拿起了资料，继续看。
　　助理碰了一鼻子灰，也没再敢说话，悻悻拉开门出去。

　　等到办公室沉寂下来，沈岁和才拿起手机，点开了和江攸宁的聊天窗口。
　　没有备注，还显示着她的微信名：起名字好难。
　　她的头像是一束随风摇曳的白色桔梗花。

　　沈岁和看着手机屏幕发了会儿呆，也不知道发什么过去。
　　等了很久，直到要翻阅桌角的文件，他才想起来。

　　-

　　白色的宝马X3平稳地行驶在路上，车里正放着舒缓的轻音乐。
　　江攸宁刚走了一半就收到了沈岁和的消息。
　　【文件已收到，谢谢。】

　　正好红灯，江攸宁戳屏幕回了句：哦。
　　此后再没消息。
　　直到江攸宁将车安稳停在公司门口，拿着文件下车，沈岁和又发了一条微信：晚上吃什么？
　　江攸宁想了想，反问：你想吃什么？
　　【请你吃牛排？】
　　江攸宁：好。
　　【七点半在Masyale见。】
　　江攸宁：嗯。

　　对话仅止于此。
　　时隔三天，他们的对话以向她请求帮忙开始，向她表示感谢结束。
　　江攸宁站在公司楼下，脸色并不好。

　　他们的生活像一口古井，扔块大石头进去都不见得有涟漪。
　　结婚三年，未曾变过。
　　甚至连刚结婚时，沈岁和也没接送过她。

　　不知怎地，机场那一束热烈的玫瑰又猝不及防出现在脑海。
　　江攸宁晃了晃脑袋，捏着自己的眉心，迎着风口站了会儿，冷静了之后才往公司大楼里走去。
　　许是太累了。
　　什么想法都往外跳。

　　-

　　江攸宁在这家业内数一数二的影视公司做了三年多法务，轻车熟路去办理了交接的内容，然后回到自己的工位，将出差的礼物拿出来一一给同事分掉。
　　法务部一共六个人，两个实习生，三个分管不同领域的法务，以及法务部部长。
　　王雨和她一起出差，所以江攸宁只备了四份礼物。

　　本就是周五下午，大家手头的工作不多，拿到礼物后纷纷表示感谢，还问江攸宁去上海有没有吃到最正宗的生煎，去没去看东方明珠。
　　江攸宁皆笑着回答，“没吃。”
　　“没去。”
　　大家都觉得可惜。
　　毕竟出差都算公费旅游，什么都不玩未免太亏。

　　“宁宁 ，听说上海帅哥多，你……”同事赵佳嘿嘿笑了声，压低了声音，“你就没去酒吧物色物色？”
　　江攸宁无奈扶额。
　　“想什么呢。”部长刚好从办公室出来，朝着赵佳翻了个白眼道：“宁宁可是结了婚的人，跟你这个单身的不一样。”
　　赵佳讪笑两声，“我就……开个玩笑。”
　　“敢这么开玩笑，小心改天被宁宁老公暗鲨。”部长一戳赵佳的脑袋，赵佳顺势趴在桌子上装死。

　　只是仍旧忍不住碎碎念，“单身，单身，过几天又七夕了，我怎么还是单身啊！”
　　“昂？”一直在忙碌的常慧抬起头来，一脸错愕，“要七夕了？”
　　“你以为呢？”赵佳把江攸宁送的礼物放到抽屉里，“不过……你是不是又忘记给你老公买礼物了？”
　　常慧单手撑额头，“幸好你提醒了我，我现在买。”

　　“宁宁呢？”赵佳扭头问江攸宁，“你买了没？”
　　“昂？”江攸宁愣了几秒，她的思绪才慢慢回拢，“买了。”
　　“那你发什么呆？”赵佳起身倒水，“我还以为你在想给你家沈先生买什么礼物呢。”
　　“不是。”江攸宁摇头。

　　给沈岁和的礼物在上海时就已买好。
　　她刚才在想，今年该给婆婆曾雪仪买什么生日礼物，她生日就在七夕前两天，这事儿明显更棘手。
　　正想着，手机忽然响了声。

　　沈岁和发来一条微信：临时有事，晚饭时间改到九点吧，可以吗？
　　说不可以他也不会在七点半就到达Masyale。
　　江攸宁盯着消息发了会儿呆，这才戳着屏幕回：好。
　　尽管现在已经有些犯困，但她还是想跟沈岁和吃这顿饭。
　　正好有些事想和他商量。

　　-

　　赵佳一向比较活络，给大家都倒了杯咖啡后，顺势开启了下午的茶话会。
　　她先帮着常慧挑了礼物，常慧如释重负。

　　“瞧把你吓的。”赵佳调侃道：“七夕忘记买礼物，你老公还能跟你离婚吗？”
　　常慧小口抿了口咖啡，露出一抹无奈的笑，“他会非常不高兴。”
　　“啊？”赵佳错愕，“那他每年都送你什么啊？”
　　常慧：“去年送了香奈儿的包，前年送了蒂芙尼的手链，反正从恋爱到结婚，他能记得所有的节日，而且每个节日都送礼物。所以我不送他的话，他会觉得我不在意他了，会闹小脾气。”
　　赵佳：“……”

　　她环顾了一圈办公室，坐在工位上喝了口水，“这口狗粮吃得我有点噎。”说着又问江攸宁，“那宁宁你呢？”
　　“去年收到了什么礼物啊？”赵佳眨着大眼睛问，“既然都吃了一口，不介意再多一口，让我这个单身狗感受一下婚姻的美好和幸福。”
　　江攸宁坐在桌前，手指似有若无地抠着桌面，目光涣散。
　　得，又走神了。

　　赵佳清了清嗓子，大声喊道：“宁宁！”
　　江攸宁懵了两秒，澄澈的眼睛望过去，办公室众人的心神皆都一晃。
　　如同小鹿误入森林深处一般的眼神，带着几分茫然，软侬的声音响起，“怎么？”
　　赵佳吞了下口水，声音都不自觉放轻，“没事。”
　　“就是问你去年七夕收到了什么礼物啊？”

　　江攸宁唇角上扬，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起身去了茶水间，“一套书。”
　　“什么书啊？”
　　隔了几秒，江攸宁的声音才缓缓传过来，“最新版《民法典》。”
　　众人：“……”

　　-

　　沈岁和不是个喜欢过节的人。
　　小到生日，大到结婚纪念日，他送礼物总会迟一两天，因为在当天不记得，总得等江攸宁送给他之后，他才会后知后觉问一句是什么节日。
　　为了回礼，送江攸宁一套书。

　　因为都是法学院毕业，又都从事和法律相关的工作，所以江攸宁每年收到的礼物都是法律书籍。
　　有时是典型案例，有时是新版法典。
　　不知沈岁和是刻意，还是不上心。

　　常慧说的话还在她脑子里回响，男人真的会因为没收到礼物不高兴吗？
　　其他人江攸宁不知道，但沈岁和一定不会。
　　只是，沈岁和很注重一个日子——曾雪仪的生日。

　　这周日就是。
　　但江攸宁还没想好送什么礼物。

　　茶水间里没人，江攸宁给自己倒了杯温水，轻倚在料理台前发呆。
　　往年她送过贵的，也送过有巧思的，但曾雪仪都不大满意。
　　今年更是犯了难，想了半个月都没想出来。

　　“在想什么？”部长进来温声道：“有心事啊？”
　　部长今年四十三岁，结婚十年，有一对龙凤胎，平常特别有亲和力，对江攸宁就和妹妹似的，从没发过脾气。

　　江攸宁摇头，低敛下眉眼。
　　任谁都能感知到她的情绪。
　　“和老公吵架了？”部长问。
　　江攸宁摇头。

　　结婚三年，她没跟沈岁和发过一次脾气，更别谈吵架。
　　“那是怎么？”部长说：“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跟我说，我毕竟年龄摆在这儿，很多事儿说不准都有新的思路。”
　　江攸宁沉默了许久，才磕绊着问道：“那，婆婆生日，我该送什么好？”

　　似是用了很大勇气，她才问出了这个问题。
　　平常她在公司很少谈论自己的私事，偶有人打趣，她才模棱两可的敷衍几句，这次是真的太伤神了。
　　部长愣了几秒，尔后笑道：“这事儿啊。”

　　“你婆婆平常很凶？”部长问。
　　江攸宁摇头。
　　曾雪仪是受着严格礼仪教育长大的人，哪怕在穷人堆里活了十几年，也没磨掉她身上的傲劲儿，怎么会不顾体面地凶她？

　　“看不上你？”部长又问。
　　江攸宁摇头，尔后又点头。
　　她和部长的目光同时瞟向她的脚，部长问：“最近疼过吗？”
　　“没有。”江攸宁说：“北城最近的天气都很好。”

　　如果说江攸宁身上还有哪儿能被嫌弃，大抵就是她的脚了。
　　因多年前出过一场车祸，一到阴雨天，江攸宁的右腿就和针扎一样疼，走路会略跛，平常看起来和常人无异。

　　“前两年送的礼物都被嫌弃了？” 部长低头抿了口咖啡，神色淡漠。
　　似是对江攸宁的婆婆不满。
　　“嗯。”江攸宁点了下头。

　　“那今年就别送了。”部长说：“让你老公送。”
　　“昂？”江攸宁错愕。
　　“夫妻一体，他送的也就是你送的。”部长嗤笑道：“该挨骂，也让你老公挨去。”
　　江攸宁：“……”
　　倒真的是个新视角。

　　隔了会儿，部长幽幽道：“连老婆都护不住的男人，也可以干脆利落踹了。”
　　江攸宁：“？？？”
　　部长拍了拍江攸宁的肩膀，“你这样的条件，找宠着惯着你的还怕没有？在家里脾气不要太好，免得让你老公觉得好说话，不把你放在眼里。”
　　江攸宁：“......”
　　觉得很对，但好像又有哪里不对劲。

　　-

　　临近下班，大家都开始收拾东西。
　　江攸宁仍坐在工位上，甚至打开了Word，开始起草文件。

　　赵佳喊她，“宁宁，走吗？下班啊。”
　　“不了。”江攸宁挥了挥手，“我等会再走。”
　　从公司开到Masyale，四十分钟。
　　算上堵车，她八点从公司出发也不迟。

　　“啧。”赵佳趴在她电脑前看了眼，“刚出差回来就加班，我叫你一句拼命三娘不过分吧？”
　　江攸宁轻戳了下她的头，“只是刚好有事，在公司等一会。”
　　“等什么？”赵佳双臂撑在她办公桌上，“你老公来接你？”
　　“不是。”江攸宁说。
　　点到为止，没有再透露任何消息。

　　赵佳背起包，“算了，我和常慧她们先走了啊。”
　　“嗯。”江攸宁笑道：“路上小心，周末愉快。”
　　“周末愉快！”那三人异口同声道。

　　部长今天要接孩子放学，提前走了。
　　如今办公室里就剩下江攸宁一人，她在键盘上敲了两个字，感觉肚子有些不舒服，起身去卫生间。
　　法务部在16楼，卫生间在7楼，正值下班时间，电梯里人也多。
　　江攸宁站在角落，低头戳手机。

　　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主要是怕遇见熟人尴尬。
　　一直熬到七楼，她疾步走向卫生间，选了最里边的一个格子，刚将门锁上，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我还是觉得奇怪，你们说宁宁真结婚了吗？”
　　是赵佳。

　　“结了吧。”常慧声音相对温和，“从入职以后她一直戴着结婚戒指呢。”
　　水流声传来，压得声音更低了些。
　　“可咱们都没见过她老公，连部长都没见过。”赵佳有点儿激动，“三年哎，之前你老公还来参加公司年会，宁宁老公连接她上下班都没有过，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是有点奇怪。”小实习生在一旁插嘴道：“上次我还看见宁宁姐开了一辆卡宴来，估计跟老公是那种联姻？或者假结婚？”
　　“言情小说看多了吧。”常慧说：“我觉得宁宁和她老公挺恩爱，每次她提起老公都是笑吟吟的。”

　　“她是爱老公，可老公爱不爱她就不知道了啊。”赵佳一向心直口快，“我倒觉得安然说得有几分道理。”
　　安然就是和王雨一起进公司的实习生。
　　“宁宁上班开宝马，穿着BURBERRY，背着爱马仕，一个月工资哪有那么多？”赵佳说：“她估计是被有钱老公养着吧，或者再不堪点儿……呸呸呸，宁宁不是那种人。”
　　“行了，走吧。”常慧说：“宁宁不喜欢在公司谈私事罢了。”

　　几人换了个话题聊，然后出了卫生间。
　　声音渐渐消失，江攸宁忽然坐在马桶上。
　　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战争，心力交瘁。

　　-

　　江攸宁坐在办公桌前，赵佳的话在她脑子里循环播放，像按了个大喇叭似的。
　　刺得她脑仁疼。
　　反正什么都做不进去，她干脆坐着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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