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稿集合地

　　大银是府里的一把刀，功夫最好，哪怕是下着大雪，不用半日脚程便打了一个来回。

　　风雪覆盖在他的眉眼之上，他一进客栈便抖了抖身上的雪花，上楼敲开了阮三的房门，包袱放在桌上，严肃道：“公子，这人有问题。”

　　阮三给他倒了一杯茶水，大银喝了一口便把包袱摊开，里面除了银票外还有黄灿灿的金子。

　　大约有上万两。

　　“还有一截木头，我觉得没什么用，便没拿。”大银道：“进去的时候还听城里人说，这人约莫是个断袖。”

　　阮三拿了一块金子摩挲着，思考了一会儿道：“你后晌再回去一趟，把他的断木头带来吧，约莫是有用的。”

　　“是。”大银答应着，“小姐那边儿？”

　　“不用让她知道。”阮三说，“你只管做自己的，其余的我来和她说。”

　　大银答应着离开。

　　阮三望着包袱出神，找来纸笔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封信，唤来信鸽往家中寄了过去。

　　小五听说大银回来，立马放下手头的东西直奔阮三房间，刚要敲门便遇上了阮三，他晃了晃手里的包袱轻笑道：“就知道你等不及，我来给你送了。”

　　小五吐了吐舌头，“东西也不是我的，我怎么会等急？”

　　“哦？是么？”阮三把包袱往身后一放，“那还是算了，我自己去送。”

　　阮小五瞪大眼睛，“三哥，你又欺负我。”

　　阮三摇摇头，“自古皮相最靠不住咯。”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阮小五也没放在心上，跟着阮三再次去了那人房间。

　　听三银说，自从昨晚他们离开后，元峤便歇下了，早上起来十分配合的喝了药，只是一言不发，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不管怎么说，不再寻死觅活便是一大进步。

　　小五和三哥进去的时候，元峤正倚在床边看天外飞雪，屋内燃着炭火，窗户打开，他身上盖着薄被，脸色苍白，眉眼间是化不开的郁色。

　　看见他们二人，微微颔首，“带来了？”

　　“还有一截儿木头没拿。”阮三道，“后晌我让人重新去一趟帮你带来。”

　　元峤微眯着眼，似在回忆，“那截儿木头啊。”尔后嗤笑道：“一堆破烂罢了，取来也没什么用。”

　　“能跟上万两银子放在一块的东西，就算是破烂也一定值钱。”阮三道，“这里是你所有的财物，自己点点吧。”

　　“后晌？是什么时候？后日吗？”元峤问。

　　阮小五不由得轻笑，解释道：“不是啦。这是我们太原府那边的方言，下午的意思，我三哥不常出门，还以为大家都这样说呢。”

　　阮三愣怔了一下，尔后戳了戳她的脑袋，“就你懂。”

　　“你们是山西人？”元峤问。

　　“嗯。”小五答，“我家在清徐。”

　　“是个好地方。”元峤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道：“你们带我去清徐吧。”

　　*

　　阮家是清徐县上数一数二的富户，当地百姓都说他们家中的碗都是金子做的，有不少人都想往阮家嫁，不能嫁给那四个兄弟，当他们的后娘也成啊。

　　可那阮大庆油盐不进，夫人都死了许多年，依旧不纳妾、不续弦，一心扑在家中产业上，因着阮家凭酿醋起家，是故大家都笑称，这阮大庆整日泡在醋坛子里。

　　阮大庆，便是阮小五的爹了。

　　他家往上数五代是贫农，往上数三代便是商贾，往上数两代就成了皇商，风光了好一阵子，却还是抵不过皇恩易逝，如今的阮家也只是个富户，风光不如当年。

　　阮小五坐在马车里让玲珑偷偷掀开帘子，一边看一边叹道：“还是这里最亲切。”

　　玲珑朝着外边大喊一声，“张伯伯，给我留两个碗托儿，一会儿送到阮家去。”

　　张伯笑道：“你家小姐回来啦？”

　　“是呢。”玲珑道：“她还想吃您做的面条呢，只今儿个没肚子了，改明儿吧。”

　　“去趟京城就是不一样啊。”张伯道：“满口的京茬子味儿。”

　　小五也冲着帘子外喊，“张伯你再打趣我们家玲珑，我可就把你家的碗托儿都吃完啦。”

　　“那我可求之不得。”张伯手上的动作不停，一边和她们开玩笑一边还能忙活着自己的小摊儿。

　　这条街是小五常来的地方，每个人都和她熟识，但凡是喜欢的吃食，她都让玲珑要了一份送去府里。

　　一路到家门口，阮小五说得口都渴了。

　　下了马车，便看到门口有一排人站着，小五的眼睛瞬间弯了起来，一一喊道：“爹爹，大哥，二哥，四哥！”

　　阮三一下马车便道：“这丫头在路上叫了一堆吃食，也不怕胖了。”

　　“小妹在京城吃不到这里的味道，回来的路上又风餐露宿，一路颠簸，自然需要好好补一下。”阮大说着斜睨了阮三一眼，“你定是没好好照顾她，小妹看着瘦了。”

　　阮三：“……”

　　阮四摇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道：“大哥宠她，你别辩解，不然要被骂死。”

　　小五回到家里，看着众人围在她眼前打转，眼眶瞬间就红了，她扁着嘴走到大哥眼前，委屈道：“大哥……”

　　阮大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哭，大哥给你准备了好吃的接风洗尘。”

　　阮大庆冷哼一声，“回来就找大哥，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爹。”

　　小五可怜兮兮的走到爹爹眼前，告状道：“爹爹，小舅舅和舅母欺负我。”

　　“那你不晓得欺负回去？”阮大庆怒道：“谁给他们的脸？真以为自己当个官就了不起了，要没有你娘和表姨母，他算个什么玩意儿。”

　　阮小五在门口掰扯道：“舅母总觉得我觊觎表哥，说我姿色平平还妄想攀龙附凤，防我就和防贼似的。还有呀，小舅舅介绍的那户人家，他娘说我……”

　　阮二朝她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小妹，不能说脏话。”

　　阮小五：“……”

　　“二哥，我没有！”阮小五反抗道：“就是那人的娘有问题，她说自家儿子便是配公主也绰绰有余，还让我带三万两白银和一百亩良田嫁妆过去，我只好放手让她儿子去尚公主了。”

　　她摊摊手道：“爹爹，不是我不嫁，是那些人不娶。”

　　阮大冷哼道：“是他们瞎了眼。”

　　几人难得站在了统一战线，帮着阮小五一起骂起了京城的那一帮亲戚。

　　二哥和四哥道：“我们便是不考，也不能让你受那份委屈。”

　　考科举是家中的大事儿，老爹一挥手，“日后再商议，今日先吃饭。”

　　阮大望着马车的方向问道：“那人是谁？”

　　元峤穿着白色的袍子，身上披着御寒的狐狸大氅，懒洋洋的倚在马车边上，一双眼睛望过来，看得人心悸。

　　阮小五冲着三哥使眼色，支支吾吾道：“这是……”

　　阮三勾唇坏笑，“这是小五……”

　　“这是三哥的朋友！”阮小五急切道：“和我没关系！”

　　阮大庆看着元峤冷哼一声，“看着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阮三苦笑，“人家仪表堂堂，相貌端庄，怎么就不是正经人了。”

　　“长得好看的都不是正经人。”阮大庆笃定道。

　　众人：“……”

　　阮三是家中长得最像母亲的一个，是故最俊朗，阮四的样貌和他有八分相像，却还是没他那般风华。

　　而阮大、阮二和小五更像爹爹，和丑不搭边，但和俊美无双还是很有距离的，阮小五撑死也只算是个小家碧玉型的。

　　元峤缓缓走过来，冲着阮三道：“三公子，可否叨扰几日？”

　　阮小五的眼睛瞬间亮了，眼巴巴的盯着三哥，阮三无奈，“来吧。”

　　阮家是五进的院子，在清徐县是独一份的大，阮小五的院子在西边，阮三的院子在东边，是故安排的时候，元峤便去了东边。

　　元峤倒是没所谓，他东西少，拎着包袱和大银给取回来的那截儿木头住到了阮家的厢房里。

　　阮大甚至还打算给他配两个丫鬟和小厮，元峤说叨扰不了太久便会离开，这才作罢。

　　晚膳是一家人的大聚会，一干人坐在桌子上听小五在那儿絮叨，大抵都是些京城的八卦趣事。

　　一家人倒也其乐融融。

　　对于阮小五来说，这就是最好的生活，一家人都在一起，和和美美，有说有笑，烛火倒映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幸福感洋溢而出。

　　忽而阮二话锋一转，“元公子是京城人？”

　　元峤的筷子一顿，颔首，“是。”

　　“不用那么拘谨。”阮二道：“既然是三弟的朋友，就不用拘束，我们商贾人家那么多规矩，随意一些。”

　　元峤只是点头，并不应承。

　　阮二想了想道：“既然你从京城来，那有没有听过沈乔这个人？”

　　阮小五急了，大喊道：“二哥！”

　　阮二赫然一笑，“害羞什么？既然不想嫁去官宦人家，那不如就找找你小时候的好郎君。”

　　阮小五脸一红，“二哥，你胡说什么呢？！”

　　“小时候就想着嫁，现在难道不想了么？”阮二道。

　　阮大也跟着附和，“我也想起来了，你小时候有一段时间从京城回来，整日里都打扮的漂漂亮亮，说以后要嫁给沈乔。”

　　阮小五：“……”

　　元峤顿了顿，喝了口酒，“大抵是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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