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夫君何用

　　阿秀还在厨房没有离开，顾好问：“府里有冰吗？”
　　南边天气热，一年四季少有结冰的日子，炎热的天气倒长得很。顾好不道时下有硝石制冰的法子了没，随口问了一句。
　　阿秀道：“冰是有的，陈小娘子需要用？”
　　顾好一边用刀背将白鲩敲晕，一边道：“这鱼脍最好用冰镇一下，但试吃先不用，到晚上的正式筵席再用，免得浪费了。”
　　说着，她利落地用刀尖划开了鱼的下颌和尾部，倒拿着鱼放血。
　　这鱼血要放干净，鱼肉才洁白清爽没有腥味。
　　之后顾好赶紧利落去了麟，开膛洗净并去了鱼腹中的黑膜，之后将鱼放到另一干净砧板上，去掉头尾，沿鱼骨取下鱼腹两边的鱼肉，将鱼骨放到边上，左手按着鱼肉，右手持刀，轻快地切了下去。
　　砧板上鱼片就如薄冰片堆叠了起来，像是才几下功夫，两条鱼肉就都切好了。
　　张厨娘与阿秀还有烧火的丫头都看得目瞪口呆。
　　这时顾好将两两相比的鱼片逐一展开，一片一片摆放到旁边铺了油纸的盘中。鱼片如展翅的白蝴蝶，薄得能透过看到对面的影子。
　　阿秀不由得连声称赞。
　　顾好一笑，将鱼片放到了窗口通风处晾干水分，让其更爽口弹牙。
　　之后顾好就开始准备配料。
　　这时阿秀才回过神来，随即意识到张厨娘和烧火的丫头还在厨房，就将两人打发了出去，还直言说，避免两人偷师。
　　待张厨娘与那烧火丫头面色涨红地离开了厨房，顾好才反应过来笑道：“阿秀姐姐不用这么紧张，这厨艺若是这么光看就能学会的话，早人人都成大厨了。”
　　阿秀却正色道：“也许这么看，她二人并不能将陈小娘子的手艺学全，但总能学到一二。两人与陈小娘子又不是师徒，张厨娘更还轻视于你，怎能让其学了手艺去？”
　　这后边一句话倒是让顾好深以为然，却见阿秀也准备离开厨房，忙将人叫住：“阿秀姐姐说的很有道理，只是我自己烧火怕是不太能应付得来。而且等会有些东西还需阿秀姐姐帮忙，我看不如把丫头叫回来，阿秀姐姐也留下？”
　　阿秀心里其实也想留下看顾好如何整治鱼脍，倒不是想偷师，只是单纯的好奇，尤其是看过了顾好切鱼片之后。但是偷学旁人的手艺是大忌，因此她回过神就将张厨娘和烧火丫头赶了出去，自己也准备离开。
　　这会见顾好是真不在意，而且还说要把烧火丫头叫回来，她犹豫了一下，见顾好又劝，就当真留下了，道：“丫头就不用叫了，我来给陈小娘子烧火。”
　　当下不由分说就真坐下往灶里添柴。
　　这让顾好哭笑不得：“这厨房热得很，而且下午阿秀姐姐也有空过来给我烧火吗？”
　　阿秀却道：“我与将军说一声就行了。我帮忙烧火，却能学到陈小娘子的手艺，还是我赚到了呢！”
　　这时顾好想起一事：“我还得去让我家二弟帮我找些配料来。”
　　说着顾好让阿秀先停了火看着鱼片，又挑了芋头让小丫头削皮，自己则出了将军府，在门口找到顾家亮：“去帮我找些山柠檬叶子和南姜来。”
　　之前聂将军本说让顾家亮留在府里等顾好的，但顾好担心他又生出事来，见阿秀拿了零嘴给他，就他打发到外头来了。
　　这会正好去帮她找配料。
　　南姜昨日顾家亮就见顾好挖过，山柠檬也知道在什么地方。
　　他得了任务，飞快去了。
　　回到将军府的厨房，顾好开始处理鱼头，准备做个鱼头豆腐汤给聂将军搭配鱼脍吃。她一边将鱼头的鱼鳃去掉，一边对阿秀道：“这鱼鳃这样去，还有牙齿，草鱼……鲩鱼的牙齿很腥，一定要去掉。然后将鱼头剁开，用盐搓洗一下，放葱姜蒜和黄酒，连同鱼骨鱼腩腌渍一刻钟。老豆腐切块，再拿几个蘑菇，切块。再泡一点粉丝好了，省得煮饭了。”
　　又道：“我准备一边煮鱼汤一边弄鱼脍的配料，需要同时烧两个灶……”
　　阿秀就道：“放心，我可以。”
　　说着她就在另外一个灶口也生了火。
　　当下顾好趁鱼头腌渍的间隙，一边拿了剥好的板栗放到水已经烧开了的锅中蒸，一边往刚刚生火的锅中放入茶油，然后飞快将芋头切丝，让阿秀又赞叹了一番她的刀工。
　　待芋头丝切好，锅中油温也差不多了。顾好逐一炸了粉丝、芋头丝和黄豆，然后将热油倒出重新放了少许的油，把腌渍鱼头鱼骨的葱姜拣出来，倒入锅中小火煎鱼，一边将另一口锅中已经蒸熟的板栗拿出，碾成粉末，倒出锅中的水，将板栗粉炒香。
　　当板栗粉炒香盛出，鱼头鱼骨也已两面金黄，顾好又往锅中加入少许酒，快速翻动鱼骨，让酒气将鱼头和鱼骨、鱼腩的腥气带走，之后往锅里放入之前烧好的开水，让阿秀大火烧开。
　　一连串的动作忙而不乱，且顾好的手也生得好看，动作更如行云流水赏心悦目，让阿秀看得差点忘记烧火，得顾好提醒，才赶紧往灶里添柴。
　　这时顾家亮已经将南姜和山柠檬叶子送过来了，顾好就开始将黄豆碾碎，又将山柠檬叶、南姜、葱等配料逐一切成丝，各自放到小碟子里，又把豆腐切了。
　　切好这几样配菜，鱼汤已经烧开。
　　香气飘出厨房，外边等着的张厨娘与烧火丫头都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面面相觑。
　　顾好重新拿起锅勺撇去鱼汤中的浮沫，往汤里加了几片生姜，又放入豆腐，这才放下勺子回到砧板边，继续切酸藠头等其余配料，她想起什么，问：“将军与那位贵客可吃芫荽？”
　　阿秀忙道：“吃的。”
　　闻言，顾好又放心地切了一点茱萸和芫荽，才又回到锅边。
　　这时鱼汤已经煮得浓白鲜香，顾好一边将切好的蘑菇放进去，一边对阿秀道：“鱼汤放入豆腐再煮开半刻钟，就可以往里边加入蘑菇。改小火，再煮三分钟，呃，五分之一刻钟，然后把绿豆粉丝放进去，煮熟。”
　　之后顾好一边给阿秀讲解，一边往鱼汤里加入了少许的盐和糖还有胡椒粉调味，又往装汤的大碗洒了一把切碎的芫荽。
　　鱼汤的香气越发浓烈，从厨房逸散开去，不一会，厨房附近就多了不少将军府中闻香而来的军士和仆役。明明还没到平日吃午饭的时间，众人竟就觉得腹中饥肠辘辘了。
　　而在厨房里的阿秀更是首当其冲，早已口舌生津。
　　顾好拿了个小碗，从锅里舀了一点汤尝了尝，顺手给阿秀也拿了一个。
　　阿秀拿着小碗小心地尝了一口。汤才入口，舌尖上的浓香就让她感觉自己像是融化在了汤的鲜香之中，半晌叹道：“能尝到这样的汤，此生无憾了！”
　　顾好已经将汤盛到放了芫荽的大汤碗里，闻言不由得笑道：“世间那么多美味，阿秀姐说这话还早着呢！”
　　阿秀回过神来，忍不住笑了，见顾好将鱼头豆腐汤，立刻问：“汤好了？鱼脍呢？”
　　闻言，顾好微微一笑：“都好了，可以拿去为将军摆饭了。”
　　有了小鱼干、鱼粥和这鱼头豆腐汤的经验，这鱼脍顾好已经有了信心，不过她不喜生食，而等会拿去给聂将军时，她也要先试吃的，就没先在厨房试吃。
　　阿秀当即让张厨娘与丫头进来准备食盒，又叫了一个军士去请聂将军用饭。
　　待顾好与阿秀提了食盒去到花厅，聂将军已经坐在厅上等着了，赵校尉陪在下首。
　　两人都是远远就闻到了香气，顾好与阿秀一进厅，聂将军就问：“鱼脍没有这样的香气吧？我闻着这是鱼汤？”
　　“什么都瞒不过将军。”顾好笑道，“正是鱼头豆腐汤，里边加了些蘑菇和粉丝。”
　　“这么说，午饭都不用再另煮了。”聂将军闻言含笑道，“鱼汤都这么香，鱼脍想必也不会让人失望。”
　　这边说着，那边阿秀已经将一大盘白蝴蝶般的生鱼片从食盒中端了出来。
　　一见，聂将军就是一怔，随后才赞道：“当真色白如雪，片薄如纱，陈小娘子好刀工。”
　　顾好微微一笑：“承蒙将军抬举。”
　　说着，顾好将薄薄的鱼片倒入碗中，放入香油、酱油、盐、糖、醋、酒、碾碎的炸黄豆，还有炸芋丝、炸粉丝、炒香的板栗粉，以及姜、葱、芫荽、茱萸、酸藠头等十几样佐料，转眼间之前半透明白玉蝴蝶似的鱼片，就裹上了金黄板栗粉与各种佐料，光是卖相就十分吸引人。
　　这让聂将军立刻想到了书中曾看过的一道名菜：“这是……金齑玉脍？”
　　顾好笑道：“正是。将军见识过人。”
　　说着，她自己就先试吃了一片。
　　这鱼脍放进嘴里，入口脆嫩爽滑，甘香腴美，又夹有炸芋头丝、粉丝和黄豆的香脆，还有山柠檬叶丝的清香，以及板栗粉的香糯，姜葱芫荽茱萸酸藠头的馥郁味道，其味之美，一时之间顾好竟不知该如何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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