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夫君何用

　　到了田边，顾好远远地就看到今日的水渠边好像特别多人，几乎有小鱼的水渠边都有人，而且其中还有个熟悉的身影。
　　顾家亮？他在那里干什么？
　　抓鱼？
　　顾好很快反应过来，意识到多半昨日顾家亮看到她轻而易举就捉到半畚箕的鱼，还卖了一百多文钱，就想着自己抓鱼去卖了，也不知道他是去哪又找了个畚箕。
　　这时顾家亮似乎也发现了她，一矮身藏进了灌木丛里。
　　顾好不由得嘴角抽了抽：这小子躲什么？她没说过不让他抓鱼卖吧？
　　当下她装作没看见，继续往昨日抓鱼的水渠走去。
　　待走近些，顾好果然发现水渠边的人都是拿畚箕、鱼篓、网兜捉鱼的。
　　前边两个少年背对着她，说得正欢：“……卖了好几百文钱！大牛亲眼看到的，听他说，这鱼可香了，顾家煮的时候，在院子外面都能闻到香气！”
　　“我也吃过这小鱼，也没觉得有多好吃啊。”另一个人说道，“当真能卖钱？”
　　“当然能！你家里煮的，与富贵人家煮的能一样？”
　　“但是大牛说顾家的也很香，我家煮的比不过富贵人家，还比不过顾家？不是都说顾家卖田卖人才能有钱吗？元宝和他二姐真捉鱼卖了钱？”
　　“自然是真的！我听说，顾二姐昨日就给梁家送钱去了！而且捉鱼卖钱这事又不只有大牛一个人看到，你看今早这么多人……”少年转过头，看到顾好，一时卡住。
　　这村里还真是没什么秘密。顾好想着。见少年转过头，她礼貌道：“过来捉鱼？”
　　少年一下子憋红了脸：“嗯……呃……”
　　这两人也是用畚箕抓鱼，游下来的小鱼都拦在了畚箕里，下游几乎看不到这些小鱼。
　　而一百文乃至谣传的几百文钱对村人的诱惑显然不小，田间有鱼的水渠都已有人在捉鱼，甚至有人为了能争到上游抓到鱼，已经开始吵起来，还有人都动手了。
　　这些人平时为了田里的水源，都能打得头破血流的。顾好当即向顾家亮的位置看去。
　　这一看她又是眼角一抽：怎么才一会没注意到，竟还真的打起来了？
　　待顾好匆匆过去，发现顾家亮好生生站着，刚才打架的却是顾家明和同村另外两个少年。
　　顾家明刚将两个小子踹进了水渠里。
　　两个少年都已有十四五岁，这会倒在水渠里，一身泥水，正狼狈地爬起身，道：“干什么？这水渠又不是你家的！你能捉鱼我也能来捉！”
　　“我先来的！”顾家明没出声，倒是顾家亮在旁边道，“我都说了等我捉了就让给你们捉，你们还到前边去惊走我的鱼！”
　　“这鱼又不是你的！”一个少年在水渠里还嚷嚷道。
　　“我看你是找打！”顾家亮生气了，挖了一团泥巴扔到少年脸上，“啪”地糊了人家一脸，让顾好看得眼角抽了又抽。
　　这少年手忙脚乱地将泥巴擦掉，用手舀水来洗，吐着泥水：“呸呸呸！你不就是仗着你哥回来了……”
　　顾家亮理直气壮：“我哥回来又怎么样？你与二狗年龄都比我哥大！”
　　这时顾好走近，咳了两声。
　　两个少年一下子觉得十分丢脸，立刻爬出水渠飞快离开了。
　　顾家明也转身走了。
　　留下顾家亮殷勤笑道：“二姐，你也出来抓鱼了？之前的位置是不是被人占了，让我哥给你拿回来？不然你到我这里捉？”
　　顾好摇头，抬头看见这水渠上游又有人来抓鱼了，好像还是梁水莲的爹。她皱了皱眉，随口问：“你捉了多少？”
　　闻言，顾家亮一下子警醒起来，讨好道：“二姐，这是我自己捉的，留给我卖行不行？我给二姐买肉包子！”
　　顾好本来就没打算拿顾家亮的小鱼，而且今天这么多人抓鱼，这小鱼能不能卖出去还是个问题。
　　还没等她说完，顾家亮就道：“我肯定不坑骗！不乱花！”
　　说着他又兴致高昂地继续抓鱼了。
　　顾好又提醒他不要与人打架，她自己也没与人争抢，往回走去，心想着卖烤小鱼干今日是行不通了，不如改为卖田螺，一样可以先煮好再卖。
　　这么想着，顾好抬起头，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来到了白石溪边。
　　白石溪其实水面还挺宽阔，水也不浅。转过拐弯处，她突然看到前面好几个军士围着江边一个竹排，似在买鱼。昨日见过的女校尉与几个军士也在其中。但这次为首的却是另一个戎装的女子。
　　这位就是安平镇的聂将军？顾好正想着，前边昨天买了她小鱼的军士可巧也看到了她，看过来笑道：“小娘子今日没有捉鱼？”
　　闻言，聂将军、赵校尉与一众军士都转头朝顾好看了过来。
　　东山村离安平镇不算远，安平镇的将士闲时又常到东山打猎，因此东山村人对安平镇将士的情况还是很清楚的。
　　因为安平镇只有一位女校尉，就是赵校尉，而官阶比赵校尉还高的女子也只有驻守安平镇的聂将军，所以顾好这会见到领头的女子，就知道是聂将军了。
　　聂将军身材高挑，皮肤微黑，容貌秀丽，内敛稳重，不像赵校尉那样锋芒毕露，但一眼看过去，却总能先看到她。
　　很快顾好回过神来，道：“这位郎君还要买山溪鱼吗？我今日虽然没捉到鱼，但我家幼弟抓了些。”
　　旁边的聂将军开口道：“昨日张队正送来下酒的山溪鱼就是小娘子捉的？”
　　顾好立刻道：“是的，将军可也要买些来尝尝？”
　　就听聂将军笑道：“如此正好。我正想也买些来下酒。”
　　闻言，顾好刚想去将顾家亮叫过来，旁边突然冒出一个人来：“将军想买山溪鱼？我今早刚捉了些，最新鲜的！不用八文钱，只要六文钱一斤！这里十几斤，算十斤，只用六十文！”
　　顾好抬头一看，这竟是顾二姐的堂四叔，也就是之前带连四娘到顾家的包氏的丈夫顾永昌，两人的儿子长生与顾好有同一个高祖父。
　　“四叔。”顾好抽了抽嘴角，道。
　　“二侄女也在这呢？”来人看过来，像刚发现顾好似的。他面相有些凶恶，此刻堆笑来，让人看着有些别扭。
　　既然是本家的堂叔，顾好就不好说什么了，当下看了一眼顾永昌畚箕里的鱼，见确实新鲜，而且比昨日她抓来卖给那张队正的，也没少多少，应该是足秤的，就对聂将军道：“将军买我四叔的也成。”
　　闻言顾永昌立刻看向聂将军，面上的笑更多了。
　　他昨日得知顾好捉鱼卖给镇上的军士得了钱，今日大清早就过来捉鱼了。看到那么多人都过来捉鱼，他也不贪多，就想抢先到安平镇先卖了钱，只有钱到口袋了才是真的，没想到刚到这里，就看到顾好与女将军说卖鱼的事情，他就赶紧出来了。
　　而他一过来，顾好果然也没与他这个四叔争抢，还主动让女将军买他的鱼。
　　见状，聂将军也没说什么，让手下拿出六十文钱，将顾永昌的鱼买了下来。
　　顾永昌刚心花怒放地接过钱，旁边又冒出了几个人，纷纷道：“几位娘子、郎君，还要买山溪鱼吗？瓜核鱼，刚抓的，和顾四还有昨日顾二姐儿捉的一样新鲜！也只要六文钱一斤！”
　　还没等顾好回神，七八个人就上前围住了一众军士，殷勤推销着捉到的鱼，顾好反而被挤到了外头。
　　顾家亮得了消息过来时，知道聂将军本来要买自己的小鱼的，却被顾永昌抢走了这个机会，面色一下子垮下来。
　　这时，昨日买了顾好的山溪鱼的张队正却也站到了外头。顾家亮见状双目一亮，捧了小鱼打算上前兜售，却见张队正笑道：“之前的小鱼还没吃完，若小娘子抓到大鱼，在下一定买。”
　　说着，他还将手里刚找竹排上的渔夫买的大鱼向上提了提。
　　这却是回答之前顾好问他还要不要买鱼的话。
　　闻言顾家亮非常失望。
　　当下顾好对张队正道：“既然张队正想买大鱼，我先记下，也许真抓到大鱼呢？”说着看向顾家亮：“我昨日说了要给虎头煮鱼粥的，这些瓜核鱼你留着拿回家去，就算是二姐买你的，回头煮粥和烤小鱼干，改日给你算回钱。”
　　“当真？”顾家亮立刻又振奋起来，尤其是听到说煮粥和烤小鱼干，肚子咕噜噜叫起来，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我出来之前煮了粥的，你吃了没？”顾好道。
　　“大哥叫我回去吃了！二姐煮的粥就是好吃！”顾家亮立刻道。
　　“我听到……这是没吃饱？”顾好看了看顾家亮的肚子，忍不住问，她分明煮了一大锅粥的。
　　“这粥吃了也饿得快，不过没关系，都习惯了。”顾家亮不甚在意地道，又问：“二姐，今日中午真吃鱼粥和烤小鱼干吗？”
　　二姐煮的野菜杂粮粥也好吃，但还是比不上鱼粥和烤小鱼干啊！顾家亮这么想着，摸摸放到胸口的还没舍得吃完的小鱼干，又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顾好却是才想到，顾家亮与顾家明、顾兰几人平日吃的别说油水了，吃都吃不饱，所以这么快就饿了也正常，不然人家怎么会讲究干活要吃干饭而不是粥，这么想着，就笑道：“这是自然，今日还有田螺和石螺。”
　　闻言顾家亮一下欢喜起来，却没有将田螺和石螺放在心上。
　　而旁边竹排上，那渔夫看到东山村的人轻易抓到的小鱼也能卖给聂将军，心里有些发酸，当下突然插言：“若说捉大鱼，还得是江上捕鱼的老手。捉大鱼得有诀窍，也需要力气，寻常的人不懂这些诀窍，根本捉不到大鱼。”
　　说着，他还看了顾好一眼，言下之意明显不认为顾好能捉到大鱼。
　　顾好笑了笑：“这可说不准，也许我运气好抓到大鱼了呢！”
　　说着她也没再耽搁，与顾家亮沿江边往家里走去。
　　这时安平镇的将士该买山溪鱼的也都买了，但也只是赵校尉和其余两个军士而已，众将士还是更喜欢大鱼。
　　山溪鱼煎炸了下酒虽好，却也费油，油可是个金贵东西，一般的人家还真舍不得用来煎炸这小鱼。
　　也因此，除了顾永昌之外，余下抓到鱼的大多都没能卖出去，只能继续到安平镇上去看看能不能卖出去了。
　　这会顾好却已经与顾家亮往回走，很快拐过了弯处，身影挡在了江边的灌木丛之后。
　　而聂将军与赵校尉、张队正等一众军士亦往平安镇回去。
　　东山村人见一众将士离开，也都散去，去卖鱼的卖鱼，继续捉鱼的捉鱼，干活的干活，江边又没人了。
　　顾好和顾家亮沿着白石溪往回走。顾家亮一边往前走，一边东看西看，很快就将顾好给撇到了后头。
　　顾好在岸边走着，不时看着江面风光，正走着，突然前边的江面上飞出一个比人还大的什么东西，直直往她这边而来。就在顾好大惊下意识躲避时，东西“啪”的一声掉在了离她不远的江岸上，还在打挺。
　　一条大、大鱼？！顾好目瞪口呆，几乎以为自己又在梦里。
　　也就是怔了一下，顾好很快回过神来，见大鱼这么扑腾说不准等下就又跳回江里，立刻扑过去按住了正在扑腾的大鱼，两手使劲想按住大鱼，口中急忙叫道：“元宝！元宝！快过来！”
　　前边灌木丛中东看西看的顾家亮闻声，立刻一边探出头来一边答应着：“我就来。二姐怎么了？叫我什么……我的娘！我的天！”
　　他一下子窜了出来，飞快冲向顾好这边。
　　这时顾好整个身子的重量几乎都落在了大鱼身上，但这条鱼太大了，比她都大，少说有一百多斤，力气自然也大，鱼鳞又滑，挣扎着顾好两只手都几乎按不住，事实上，顾好能按住这么久没让鱼扑腾回江里，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鱼要是扑腾起来，尾巴给来一下子，顾好都觉得自己不被扇死也会被扇晕过去，或者扇出个脑震荡什么的。
　　而这时顾家亮还没到，顾好却感觉自己也快按不住这鱼了。她瞥见旁边有一根将近手臂粗的挺长的树枝，当即腾出手捡起了树枝当作棍子，将折断的尖利的一头对准鱼眼扎了过去！
　　这一扎没扎中鱼眼，却正好从大鱼挣扎时打开的鱼鳃扎了进去，鱼血溅了顾好一身。
　　而顾好这一扎力道也大，竟真从鱼鳃处将鱼扎穿了，扎到了岸边的泥沙中。
　　还好这树枝十分结实，并没有断掉，只是大鱼吃痛挣扎，一下子将顾好掀翻在地上，随即把插到泥沙中的树枝也带了出来。
　　顾家亮跑过来时，大鱼刚将顾好掀翻。
　　他看到大鱼在挣扎扑腾，顾好又被掀翻在旁边，怕大鱼扑腾到顾好，也顾不得大鱼了，忙过去先把顾好扶了起来。
　　他刚把顾好扶到一边，大鱼的尾巴就扑打在了顾好刚才摔倒的地方，这一扑腾还差点将已到边上的两人给扫到了。
　　这一下要是真被鱼打到乃至压到，真是不死也得重伤！
　　顾好心有余悸，摸了摸顾家亮的头。顾家亮脸色也有些白。
　　但眼见着大鱼又快扑腾回水中，顾好想到家中债务，顾家亮看着这么一条巨大的鱼，哪甘心就这么让鱼又落回江里，要是落回了江里，就算鱼死了也不好捞，见大鱼扑腾得也没刚才那么厉害了，两人当即不约而同又扑了过去。
　　当下顾好使劲按着鱼头，顾家亮死死按着鱼尾，两人整个身子的重量都落在了鱼身上，没过片刻，这条大鱼渐渐挣扎不动了，竟也没惊动人。顾好想起什么，立刻对顾家亮道：“快去追聂将军他们！说捉到大鱼了，问买不买！然后去找石头、阿姐过来！快去！”
　　顾家亮虽然舍不得这大鱼，怕顾好一个人看不住，却也没说什么，起身飞快就往安平镇方向追去：“二姐等我！我很快回来！你小心！”
　　话音刚落，旁边突然传来一个震惊的声音：“这么大一条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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